後面與奧拉的討論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奧拉看出來他心情不好。
在工廠門口告別的時候,奧拉的兒子抱著枕頭找來。男孩鼻子和嘴巴與他父親十分相像,奧拉將他抱起來,讓他親吻林朝陽的臉頰作為問候禮。林朝陽因為這個善意的吻嘴角微揚。
「作為過來人,我也給你一個提醒。」奧拉眼裡都是孩子,「惜取眼前人。」
她有孩子,可他哪有什麼眼前人呢?林朝陽苦笑:「謝謝。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他帶著士兵上車返程。
「說正事,我們要和老刑合計合計爆破的細節了。奧拉同意了我們的造反方案,但他們的人數和攜帶武器都有限,所以我們要好好把握。」
正事要緊,沈青梅開始在棉被上畫示意圖:「按照你的主意,刑大哥早上和我研究了一下具體操作。我們會在爆破點和安全區同時埋上炸藥。當然,安全區埋炸藥的事情只有我、你和刑大哥知道。第一次爆破的時候,我們會把部分炸藥的引線浸濕,造成爆破不完全,士兵就會讓礦工去檢查炸藥,他們只會呆在安全區的位置,不會願意冒險。等礦工全部離開安全區之後再引爆安全區的炸藥。」
她高興地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砰——我們就自由了!」
林朝陽喜歡她的活潑勁兒,心情也不自覺明朗:「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對我們來說成功的機率才越大,所以先不要告訴其他礦工。奧拉的人會以第二聲爆炸為信號,他們主要解決防空洞駐守的那些士兵,以免有漏網之魚逃出去送消息。我們自己必須把礦區的士兵解決掉。」
「武器少其實不是太大問題,士兵手裡的槍我們可以搶過來用,防空洞被控制後,他們還有槍放在那裡,也可以用。」沈青梅說:「按照以往的情況,牧羊犬從山下回來之後,會先在防空洞停好車再去礦區,我們要埋伏在防空洞附近,他一出現就要把他拿下。」
「不僅是牧羊犬和士兵,礦工也要提防。」
「刑大哥會負責看著牧羊犬和士兵,到時候我可以負責看顧礦工。」
「等礦區拿到手了,就把他們送到大使館去,大使館會負責遣送他們回國。」
「奧拉真的願意放這些礦工走嗎?她會不會臨時反悔?」
這件事林朝陽和奧拉單獨拎出來談過——
「放心,她現在很需要我們,如果她臨時反悔,後面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幫她。」
「後面的事情?你答應了她什麼條件?」
林朝陽挑眉:「她有鑽石要走私到M國去。這是非法開採出來的鑽石,不能夠按照國內的正規渠道流通出去,必須先把鑽石運到鄰國納米羅亞,再從納米羅亞去m國。*我們要替她走這一趟,這是她放走所有礦工的條件。」
「還要給她帶一車鑽石去m國嗎?」
「不用一車,只有一顆。」
「一顆?」
林朝陽大拇指和食指圈了個圓:「一顆307克拉的金色鑽石,價值至少3000萬美金。」
沈青梅只覺得血液嘩啦啦往頭頂上涌,渾身燥熱:「我的老天爺。」
她都不記得自己上次見到這麼大的鑽石是在什麼時候了。哪怕出身鑽石世家,克拉數超過一百的彩色鑽石也不常見。
林朝陽壓低了聲音:「把這顆鑽石運到m國,交給下家,我們可以分到15萬美金。這是佣金,談好了的。也不算虧吧?到了納米羅亞,會有接頭人給我們假護照,就不坐什麼船了,頭等艙直飛m國。不是比在海上晃蕩三十幾個小時好多了?」
15萬美金要是放在兩個月前,沈青梅可能完全不當一回事。她18歲生日那年,沈家給她在路易十三辦派對,光開酒就花掉上百萬,這還只是其中一個小項,15萬還不夠她沈小姐開一箱香檳。
但現在沈青梅覺得能有15萬已經是很不錯的數字了,她甚至想念飛機頭等艙里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體面,這個詞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沈青梅腦袋裡。她完全把這件事拋棄了。
有時候她看看河面倒映著的自己的那張臉,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後來她也不看了,她想,我只有把自己完全拋棄,才能從這種窘迫的局面中活下來。
「沈小姐」已經死了現在這個飢腸轆轆的礦工只是一個名字剛好也叫沈青梅的人,是一個全新的人。
只有這樣想,她才能阻止自己不裹上棉被、放倒油燈來個了斷。她才能覺得自己不可憐。
「先去m國也好,我在m國有同學和朋友,他們能幫上忙。現在回了江州也是找死。」沈青梅低聲說。
林朝陽也是這麼想的:「只要能出去,我就可以叫我的人來接我,這段時間你也很辛苦,再堅持幾天。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的。這也是老生常談了。
沈青梅耷拉著腦袋,把額頭靠在林朝陽肩膀上,努力地嗅了一口。她想,管他呢,只要在這個人身邊,好也好,壞也好,都無所謂。她甚至已經開始擔心,如果真的從這裡出去了,林朝陽得到了自由,會不會和她分道揚鑣?那她一個人在外頭還有什麼意思?
什麼時候,林朝陽才能把注意力稍微放在她身上一點?什麼時候她才能讓林朝陽看到她?
星期五的晚上兩個人都睡不著。
沈青梅睜眼對著牆壁上的日期刻線發愣,這是他們到這裡來的第31天,整一個月。
一向心寬的沈小姐知道今晚肯定要失眠了。她一轉身,林朝陽也沒睡。兩個人的視線相交,沈青梅在被子底下悄悄地牽著他的手,還是涼冰冰的,這不正常。
「你怕不怕?」沈青梅第一次這麼問林朝陽。
林朝陽沒吱聲。
沈青梅笑了:「我一直都以為,你膽子特別大,什麼都不怕。被人抓住也好,關在貨櫃里也好,挖礦、送貨、談判……你好像無所不懼。原來你也會害怕的,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