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然而言芯的語氣落在小言惟的耳中，卻仿佛比這深秋的寒意還要涼幾分。
在言芯出聲的瞬間，顧凌一眉心便是一跳，心狠狠沉了下去。
這個女人，又要搞什麼事？
小言惟呆愣在原地，似乎沒有來得及反應。
言芯見對方沒有動作，臉上戾氣更加濃重了幾分，乾脆自己直接上手，摁著小言惟的肩膀便往下壓。
重重的一聲「咚」，小言惟的膝蓋狠狠敲在院子裡的鵝卵石小路上，光聽著聲音便感覺疼。
好不容易恢復了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慘白，小言惟的眼眶頓時就紅了，膝蓋處傳來劇痛。
顧凌一瞳孔微縮，幾乎是下意識衝上前，扶住了小言惟搖搖欲墜的身體。
怒火從心底騰升而起，顧凌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明明是自己犯下的錯，卻把一切原因怪在了一個六歲的孩子身上。
他抬手想把小言惟從地上拉起來，下一秒顧凌一整個人被透明的牆壁彈開。
呼吸一滯，顧凌一身形被往後彈開了幾步，愣愣地看著屏障所在的位置。
遊戲出手阻止，說明如果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將會對未來的發展造成無法估計的影響。
可是，一次簡單的下跪，如何才能起到這麼關鍵的作用？
除非，這次下跪所造成的最後結果很是嚴重。
似乎想到了什麼，顧凌一的臉色微微發白，看著小言惟半跪在地上，慘白的臉色，內心隱隱有個想法冒了出來。
還記得嗎？
葉肖蘇曾經說過，言惟體弱多病的身體，是出於小時候的虧損。
但至少在言惟的六歲之前，他還是一個健康的孩子，言芯雖然說不上有多關心他，但是至少小孩的臉色還是紅潤的。
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當然是從言芯發現了自己的想法落空，光憑藉言惟這個私生子的份量，無法讓葉釧心動開始。
言芯從來不沒有多喜歡自己的這個兒子，從始至終都是把言惟看成自己上位的工具。
現在，明白了言惟在對方心裡沒有任何份量，自然言芯也不再繼續好好培養他。
現在的言惟，與其說是言芯的孩子，不如說是她的泄憤工具人。
言芯對葉釧的滿腔愛意被拒絕，開始轉變發酵成無法抹去的恨意。
無法接觸到葉釧，這份恨意自然也就被言惟所承擔。
顧凌一有些不敢想像，言惟落在這個女人的手中會被折磨成什麼樣，長大才成了那麼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看著眼前半跪在地上的小言惟，顧凌一呼吸微滯。
不行，不能讓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
他要帶小言惟離開，離開這段痛苦的回憶。
小時候記憶的創傷已經足夠痛徹心扉，顧凌一不想讓言惟再次回味一遍。
他猛地衝上前，透明的屏幕阻止了他的腳步，顧凌一隻能趴在無形的屏障上，朝那一邊的小言惟焦急地開口：「言惟！言惟！」
眼底的淚水在打轉，小言惟半跪在地上的身體動了動，似乎聽見了顧凌一的聲音，想要扭頭來看。
然而言芯瞧見依舊不老實動彈的言惟，心底的怨氣更加濃烈了幾分。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計劃失敗！」言芯死死咬著牙，抬手一巴掌呼在了小言惟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讓在場二人都是一愣，小言惟的頭被打得一偏，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
媽媽說，這一切都怪我？
可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這是顧凌一第二次見到言芯動手打言惟，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當中。
有一瞬間，顧凌一突然很厭惡這個遊戲的設定，如果他能觸碰到言芯，如果言芯是這個遊戲裡的NPC，顧凌一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替言惟報仇。
他的脾氣向來不是很好，只是在部隊多年的磨礪，讓顧凌一養成一副沉穩的性子。
但是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是真的按耐不住內心的暴虐。
言！芯！
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顧凌一漆黑的眸子裡殺意湧現，但是視線在落到了雙眼無神的小言惟身上時，眉心輕輕一跳。
他強壓下內心的戾氣，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讓言惟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儘早的結束這場遊戲，結束這場痛苦的回憶。
顧凌一抬手拍在無形的屏障上，想要讓言惟的注意力來到自己身上。
他想跟對方講未來發生的事情，講溫柔善解人意的慕容希，講大大咧咧很硬氣的蘇啟，還想講視他如己出的阿婆。
顧凌一想要用那些事情喚醒言惟的記憶，然而此時的小言惟低垂著頭，一隻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臉頰，整個人看起來麻木而又無助。
看著對方似乎根本聽不進去自己的話，顧凌一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第一次如此著急。
言芯打了一巴掌似乎還不解氣，罵罵咧咧抬腿踢了幾腳地上的言惟：「真沒用！早知道我一開始把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把你淹死，省得煩心！」
小言惟的身體微微發著抖，似乎被這些話刺激到了，淚水無聲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地方，那雙淺棕色的眸子裡，冷意一閃而過。
儘管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但是絲毫遮掩不住眸底的那抹冷色。
厭惡、反感，又帶著一點點的疏離。
如果這個時候顧凌一對上小言惟的眼睛，一定會驚訝於對方的神情與長大後如出一轍。
但是顧凌一沒有看見。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言芯的身上，對方似乎注意到周圍還有別的住戶，在這裡繼續教訓似乎不太妥當。
於是言芯動作粗暴地拉起小言惟，不顧他膝蓋上的兩處磕傷，強行把人拉進了別墅裡面。
小言惟宛如一具提線木偶，被動地被人扯著拉著，任憑顧凌一在旁邊著急地開口，他臉上的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就好像，隨著對母親的幻想破滅，小言惟也跟著失去了活力，這個人顯出幾分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