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那是秦念第一次深刻認識到, 即便是她嫁給了顧堯，她也不可能成為他心裡認可的顧太太。

  男人對女兒的喜歡, 是因為他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僅此而已。

  所以女兒顧柒康復後, 秦念做了兩個決定。

  第一，考駕照；第二，離婚。

  考駕照是秦桑給她的建議。

  秦桑說, 她可以不想開車, 但卻不能不會開車。

  想不想和會不會不能一概而論。

  秦念明白秦桑的意思，也認可她這話, 所以她去報了駕校。

  ……

  顧堯向學校告了假, 隨考古隊北上, 去了第一線。

  這不是他第一次下墓。

  為了防止有人在考古任務結束前, 泄露相關消息, 隊伍里所有人的手機都在下墓時上繳了。

  這次下墓的時間較長, 足足52個小時。

  在墓里時，顧堯時常想起秦念和女兒柒柒。

  尤其是下墓之前，在人身安全相關確認書上簽字時, 他第一次有了設想。

  假設他這一去, 在地下遭遇意外, 回不來了……秦念怎麼辦？

  但很快顧堯就揮散了這種想法, 他不該心有雜念的。

  52個小時後, 顧堯隨著考古隊安全出墓。

  他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充好電後開機, 看見了23個來自於秦念的未接電話。

  應該是在手機沒電關機前打來的, 看記錄是凌晨三四點的時候, 那時候顧堯應該跟隨隊伍到達了主墓室，在主墓室將就著睡了一覺。

  除了秦念打來的電話, 還有晏錦言打來的。

  雖然只有三個，但和秦念打電話的時間相差無幾。

  是以顧堯意識到，家裡可能出了什麼事請，秦念平日裡是不會給他這麼多電話的，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家裡等著他回家。

  從不會過問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不管顧堯多晚回家，家裡也會留一盞燈，等他回去。

  現在想想那場面，顧堯心裡竟還能生出一絲暖意來。

  他第一時間給秦念回了電話，但對方沒有接。

  而後顧堯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想著秦念可能已經睡下了。

  所以便沒再繼續打電話過去。

  顧堯連夜買票回了海城，飛機落地時天蒙蒙亮，晨風拂面，一身風塵。

  ……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落下時，秦念推開了房間裡的落地窗。

  柒柒還賴在床上不肯起，穿著睡衣在床上走來走去，聲音甜甜的笑著。

  秦念將長發撩起，隨意挽了一下，然後笑著從陽台回到了臥室里。

  「柒柒，穿衣服，跟媽媽一起去洗漱好嗎？」

  「好吧！」

  一歲多的小丫頭，朝著床邊的秦念跑過去。

  一腳深一腳淺，最後直接扎進了秦念的懷裡，仰著小臉目光盈盈地看著她，「媽媽，穿衣虎！」

  顧柒走路和講話都比同齡的孩子要早一些，只是有些字詞發音不準，但奶聲奶氣的嗓音特別可愛。

  每次看著她白嫩的小臉，秦念心裡就歡喜，感覺自己被治癒了，心情無比舒暢。

  「柒柒，你想不想跟媽媽回姥姥姥爺家，恩？」

  顧柒替她穿衣服，一邊穿一邊問，也算是給女兒打一下預防針。

  離婚協議，秦念已經找律師擬好了。

  等顧堯回家，她會第一時間把離婚協議交給他，上面已經有她的簽字了，就差顧堯的。

  給柒柒穿好了衣服，秦念才去拿梳妝檯上放著充電的手機，然後她看見了一個未接電話，是顧堯打來的。

  昨晚十點多的時候，她已經和顧柒一起睡下了。

  手機又是震動模式，秦念根本沒有注意到。

  看見未接來電時，她的眸光沉了沉，心裡五味陳雜。

  她不知道這幾天顧堯幹嘛去了。

  柒柒發燒的那晚上，秦念真的嚇壞了，心慌意亂，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

  那個時候，她寄希望於顧堯，期望著他如天神降臨，可惜所有的期望都成了一場空。

  顧堯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送她和柒柒去醫院的是秦桑和晏錦言，在醫院裡陪著她的也是秦桑和晏錦言，甚至最後還得拜託他們夫妻倆幫忙保密，別讓這件事被家裡長輩們知曉。

  只要一想到自己，明明受了莫大的委屈，卻還要拼了命的去在家人面前維護顧堯的形象……秦念就覺得自己真TM犯賤。

  現在好了，她對顧堯的那份炙熱的情意，終於隨著柒柒高燒那晚的溫度一起退下去了。

  秦念不想再費盡心思的去維護她和顧堯這場脆弱不堪的婚姻了。

  這兩年多里，她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絞.肉機里，翻來覆去的攪拌，終於徹底碎成了渣和沫。

  ……

  斂了神思，秦念鎖上了手機屏幕，轉身帶著顧柒去洗漱。

  等洗漱完，她下樓去給顧柒和自己做早飯。

  秦念昨天已經把家裡請的保姆打發走了，所以保姆今天不會來了，早飯自然也需要她自己做。

  結果母女倆下樓時，餐桌上已經擺了一鍋皮蛋瘦肉粥。

  還有肉包子和奶油饅頭，都還冒著熱氣，看著像是剛出鍋的。

  就在秦念愣神之際，顧堯拴著寶石藍的圍裙從廚房裡出來，手裡拿著碗筷，其中也包括了顧柒的餐具。

  看見秦念和顧柒時，男人詫異了兩秒，而後面色如常的對秦念道：「這些是我回來的路上買的，加熱了一下。」

  「要給柒柒調奶嗎？」

  男人語氣如常。

  好似這幾天他從未離開過這個家，也沒有失聯過，更沒有在秦念最需要他的時候失蹤。

  一切好像夢一場。

  但就算是夢，秦念也被這個夢痛醒了。

  回神後，女人的眸光沉了些許，直接從男人身上移開了。

  秦念想了一下，還是拿手機給秦桑發了條微信，想讓她過來把顧柒先接去她家，幫忙帶一天孩子。

  既然顧堯在她搬出這棟別墅前回來了，那該解決的問題，總歸還是要解決的。

  等秦桑過來的時間裡，秦念給顧柒沖了奶粉，還去廚房裡給她蒸了雞蛋羹。

  顧柒喝完牛奶，雞蛋羹也差不多好了。

  秦念便將孩子抱坐在餐椅上，默不作聲的給她餵食。

  期間她沒有跟顧堯說過一句話，家裡的氛圍很微妙，男人也察覺到了秦念的不對勁。

  但他也沒有催促她，只是坐在餐桌那邊，遠遠看著秦念母女。

  交握在一起的手，力道緊了些，足以證明顧堯此時內心的緊張。

  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逼仄感，就只是直觀的感覺到秦念變了。

  看他的眼神不再炙熱，神情也沒有平日那般溫柔。

  仿佛他在她眼裡，變成了空氣，可以隨意忽略。

  靜謐蔓延，近一個小時後，才被進門來的秦桑打破。

  彼時顧柒已經吃完了雞蛋羹，秦念還帶她上樓換了尿不濕，打包了吃穿用品等。

  看著秦念將孩子交給秦桑，還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顧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緊跟著秦念，將秦桑和顧柒送到了院子裡。

  院裡那輛車是晏錦言的，男人此刻就坐在駕駛座的位置上，目光高深莫測地往顧堯這邊看了一眼。

  全程沒有一個人給顧堯解釋，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被秦桑和晏錦言帶走了。

  而且還是秦念的意思，是她讓秦桑和晏錦言過來接孩子的。

  所以，秦念是想做什麼？

  顧堯擰眉，心下慌亂更甚。

  ……

  很快，秦念便為他解惑了。

  女人送秦桑他們出了院子，然後折回來，目光終於清清冷冷的落在了顧堯臉上。

  「進屋吧，我有東西要給你。」

  秦念的聲音和她的目光一樣清冷。

  話落後，她直接越過了顧堯，進了屋。

  留下男人神情忐忑地站在原地，許久才邁動腿，跟著秦念進屋去。

  秦念讓他在沙發上坐著等她一下，自己上樓去了。

  顧堯乖乖坐在沙發那邊等，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時而用力緊握，時而又松展開。

  他在想，一會兒該問問秦念那晚給他打那麼多個電話，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顧堯猜測，秦念對他的態度轉變，約莫就和那晚他沒接電話有關係。

  當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下次跟考古隊去外地，他一定會提前給秦念打聲招呼。

  以前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倒也習慣了我行我素，沒有事事跟別人報備的意識。

  但這一次以後，顧堯意識到了，家裡還有秦念和柒柒。

  出於尊重，他也理應跟秦念打聲招呼再走的。

  所以如果秦念真的因為這件事生氣，顧堯覺得自己可以向她道歉，並且改正錯誤。

  就在顧堯打好腹稿等著秦念下樓來時，秦念回了臥室，從梳妝檯的抽屜里拿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她在梳妝檯前站了好一會兒，手裡捏著那份離婚協議書，力道加重又放鬆。

  反覆了三次，秦念抬眸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

  她告訴自己，這場單向奔赴的感情和婚姻，結束掉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告誡過自己後，秦念關上了抽屜，拿著協議書下樓去了。

  她不曾後悔過，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或者未來。

  秦念並不後悔曾經的自己那些愚蠢的行為，以及對顧堯自我感動式的那份喜歡。

  因為有些事情，只有努力過了，才會心甘情願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