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憐緩緩抬眸,對上青年期待的目光,鴉羽遮掩的眸底掠過無奈,難以察覺,下一秒,他舔了舔唇,聞著縈繞在周遭的清新果香,緩緩開口。
一字一句,裹挾著淺笑,很認真。
「我們的夏天,甜入心扉。」
「給你億顆星。」
聽到一個甜字,謝燼野嘴角瘋狂上翹,正要露出不值錢的傻笑,又擰起眉,眼巴巴盯著雲霧憐,失落控訴:「乖寶,都甜入心扉了,才一顆星啊?」
「……」
雲霧憐沉默。
瞪著青年,又喝了一口氣泡水。
隨即,冷哼著轉身走進畫室,懶洋洋抬起手臂,襯衫袖口飄晃,將濕紙巾扔給一臉懵逼的謝燼野。
並附送一句聽著冷漠卻曖昧的罵。
「笨蛋,是億萬星辰想變成手,捏你大尾巴你那個億。」
謝燼野伸手接住紙巾,握在掌心捏了兩下,回味起雲霧憐剛才的話,黑眸亮起,失落頃刻間被歡喜覆蓋。
他握緊水杯,屁顛屁顛跟了進去。
「霧寶,霧寶,我後面的大尾巴迷路了,過兩天我就去定製一條給你玩!」
雲霧憐一本正經回應:「發尾也是尾巴,能將就。」
謝燼野又道:「那你現在要不要捏一下?」
雲霧憐卻拒絕:「我要畫畫。」
「噢,好叭。」
謝燼野聳著肩,垂頭喪氣跟在小竹馬的身後。
雲霧憐徑直走向畫架前坐下。
謝燼野原本想彎下腰,把腦袋湊到雲霧憐面前,搖晃他的『大尾巴』逗逗小竹馬,可餘光一掃,這才注意到,畫架上貼的那一幅畫,畫的是……
已過世的楚奶奶。
楚奶奶去世五年了。
可能是隔代遺傳,比起明艷濃顏的母親,雲霧憐更像奶奶。
畫上,楚奶奶一身煙雨淺青旗袍,清雅衿貴,她正坐開滿紫藤花的木亭下,用籃子裡的茉莉花編著手鍊。
歲月不敗美人,時光在她眼角留下了皺紋,但舉手投足散發著貴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楚奶奶手上串著手鍊,目光卻寵溺的看著身旁。
旁邊是十二三歲的雲霧憐。
披著米白色的毯子,單手托臉,昏昏欲睡,正散漫地幫奶奶挑選著茉莉花。
看到這幅畫,謝燼野怔了幾秒,臉上浮起憂色,彎腰從後面摟住雲霧憐的肩。
輕輕拍了拍,放軟嗓音,小心翼翼地問:「霧霧,你想奶奶了?」
「嗯。」
雲霧憐輕輕點頭,用小鏟子鏟一塊白色在調色盤上,再混入青綠色,調著記憶里奶奶旗袍上的色調。
他一邊混合著顏料,一邊指著畫問謝燼野:「還記不記得這一幕?」
「當然記得,這一幕以前經常見。」
謝燼野貼著雲霧憐單膝跪下,右手拿著氣泡水搭在膝蓋上,抬眸看著未完成的畫作,唇角勾起,眼中浮起懷念。
「楚奶奶一到夏天就喜歡給我們編茉莉花手環,花是楚爺爺養的,我們也幫著摘過,楚奶奶總說,這種自然的花香比什麼名貴的香水都好聞,能清神靜心。」
「說起茉莉花,楚奶奶知道我在學著給你做好吃的,還教過我做一道茉莉花茶酪,誒等等……!」
青年忽地驚嘆出聲,發現在畫面的右下角,有道只塗了色塊,舉著手飛奔而來的半截身影。
「乖寶,這個是我吧?」
「這是不是我第一次做好茉莉花茶酪,迫不及待想端給你嘗,卻被地上的鋤頭絆倒的那一次?那鋤頭也不知道是哪個花匠扔那裡的,氣死我了,還好我摔的時候捂住了蓋子,不然茶酪全灑了。」
但茶酪還是碎了,不完美了。
不過……
乖寶吃的時候笑了,說很好吃,還吃完了,就是把瓷碗給他的時候補充了一句,甜味淡了點。
後來在楚奶奶的指導下,他每次都會多加一勺蜂蜜。
至於鋤頭。
被大卸八塊,又燒又活埋了!
謝燼野回憶完,偏頭一看,雲霧憐正撐著臉盯著自己。
濃墨色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面前滑落了幾縷,病懨懨的美人眉眼帶著淡笑,好聽的嗓音滑過人耳,一如兒時那般輕柔。
「你笨笨的,很可愛。」
謝燼野愣住,恍若回到了幾年前。
他當時摔倒在地,見小竹馬朝自己走來,怕他擔心,顧不得臉上沾的泥和屁股的疼痛,咧著嘴逗樂了一句:「乖寶,對不起嗷,你的小驚喜差點讓土地公打劫了。」
雲霧憐搖頭輕笑。
一邊蹲下掏出手帕,幫他擦臉上的泥。
一邊說了剛剛的那句話。
192CM的青年笑著收回思緒,他現在可是個酷哥,要是誰說他可愛,他肯定生氣,但乖寶那就是幸福了。
對上雲霧憐的目光,謝燼野撓著頭傻樂:「因為當時太想給你驚喜了嘛,眼睛就沒看著路,霧霧,你想不想吃茉莉花茶酪呀?我爺爺哪裡好像還有一兩盆花還在開,我等會兒全部去薅掉!」
雲霧憐搖頭:「等下就要吃晚飯了。」
「那……」謝燼野又把氣泡水舉了起來,湊到雲霧憐面前,左右小幅度搖晃:「再喝一口夏天的味道?」
吸管都貼到唇上了。
那股清爽香甜的味道又飄入了鼻翼。
雲霧憐乖乖張嘴,在謝燼野寵溺的目光中再喝了一口,喝到一半,緩緩掀起眸,細長的眼尾墨線勾勒般上揚,興味蕩漾。
「阿燼。」
殷紅的唇曖昧地擦過吸管,慢慢挪開。
他抬手將氣泡水推向青年。
「要到飯點了,這一杯我也喝不完,來,清甜的盛夏分你一半,都是好兄弟,就共用這一根吸管吧。」
謝燼野笑容僵住,心跳瞬時加快,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既被那一句好兄弟刺到,又被撩得渾身血液沸騰。
啥?!
共、共用一根吸管,那不就是又間接接吻了嘛!
雖然他們小時候也共用過一個叉子,一個碗什麼的,但現在跟小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啊!
霧霧是……是不是故意的啊?
謝燼野心裡隱約有了猜測,但他不敢深入思考。
這時。
檸檬混合和百香果的味道爭先恐後鑽進鼻翼。
他還沒反應過來,被小竹馬咬過的吸管就貼到了唇上,只是一瞬,撩人的濕意就侵入唇齒間,如電流般亂竄!
艹!
要死了要死了!!
謝燼野呼吸一窒,大腦轟的一聲爆炸,漆黑的眼珠子倏地瞪大,往下移動,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傻愣著盯著吸管!
握著氣泡水的手甚至控制不住一抖。
差點把杯子摔了!
恍惚間,心臟化作猛獸在狂吼,砰砰直跳的聲音混合一道冷清又透著壞的笑聲迴蕩,他的手被小竹馬拍了一下。
「拿穩杯子,慢慢喝,我要畫畫了。」
謝燼野呆愣著仿佛被定了身一樣。
直到——
吸管頂端上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酸味鑽進嘴裡,刺激著味蕾上的所有激情,將他的思緒硬生生拉了回來。
嗯?
有點酸?
難道糖放少了?
這股酸味是雲霧憐喝完殘留在吸管上的,很淡,謝燼野也沒多想。
他握緊玻璃杯,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瞄了眼雲霧憐,見小竹馬在認真畫畫,他這才鬆了口氣。
視線落在吸管上,心又亂了。
真的……
真的要用吸管喝嗎?
自己和乖寶暫時還是好兄弟,間……間接接吻,做這種曖昧的事,好像不太好吧?
謝燼野眉頭透著糾結,既想克制,又蠢蠢欲動。
餘光瞥見楚奶奶的畫像對著自己,他莫名開始心虛,有種當著長輩的面做壞事的感覺。
於是——
青年鬼鬼祟祟轉過了身。
「乖寶,那啥……屋裡有點熱,我去陽台坐會兒!」
不等雲霧憐回應,謝燼野就沖向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