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憐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深淵,昏暗沉悶,伸手不見五指,空氣稀薄得讓人難以喘氣,四肢像是綁著千斤重的巨石,一直拽得他往下沉。
恍惚間。
各種聲音糅雜在了一起。
有媽媽的哭聲,爺爺的呼喚,以及醫生護士急促的腳步聲。
還有……
阿燼崩潰的聲音。
阿燼在叫他,叫了一聲又一聲,最開始聲音很大,混合著慌亂和害怕,慢慢的,音量開始減弱,蒙上哽咽,變得嘶啞不安,尾音都在發抖。
「霧霧……」
「霧霧……」
「你不要嚇我啊……對不起……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以後就……就待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了……」
雲霧憐聽到謝燼野的聲音,心中刺痛,想搖頭,想牽住他的手說不行,想讓他去繼續追逐夢想。
可是……
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四肢動彈不得,嘴也張不開。
只能躺著,什麼都做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醫療器械的運作聲在耳畔迴蕩,滴答滴答,意識徹底潰散,世界歸於寂靜。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等意識重新凝聚,雲霧憐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握著自己的手,體溫很低,手掌寬大,手心裡都是汗。
這是……
阿燼的手?
怎麼會這麼涼?
雲霧憐想回握著青年的手,奈何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乾了一樣,眼皮也沉甸甸,怎麼都睜不開。
病房裡還有其他聲音。
他聽到媽媽在小聲抽泣,顯然哭了好一會兒了,帶著鼻音,「清衍,我們該怎麼辦啊,要不要告訴霧霧……」
楚清衍安撫著妻子,聲音沙啞。
「我們寶貝那麼聰明,估計已經猜到了一些,要做手術的話也瞞不住了,等霧霧醒了,我們慢慢說,別怕,醫生只是說萬一,菩薩會保佑霧霧的。」
爺爺在一旁嘆了嘆氣。
雲攬月又道:「可我還是怕,我怕霧霧接受不了,也怕手術……」
就在這時,開門聲響起,爺爺喊了一句『你們來了啊。』,下一秒,病房裡多了兩道聲音,是楚淵詞和顏糯。
楚淵詞進來就問:「霧霧情況如何?」
「為什麼又暈倒了啊?」顏糯跟著問了一句,壓低了聲音,滿是擔憂:「媽媽,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說霧霧……」
雲攬月抽泣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楚清衍接著她的話概括重點。
「程醫生說,目前的情況不樂觀,需要儘快安排手術,但霧霧體質太差,手術風險很大,容易感染,甚至……」
雲霧憐聽到這裡,剛積攢的力氣瞬間消散,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攥緊了。
還在打顫。
楚清衍聲音凝重,話音一頓,就被雲攬月打斷了。
「出去說吧,別吵到霧霧。」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阿燼,我們出去一會兒,你好好陪著霧霧啊。」
「……好。」
謝燼野悶悶應了一聲,聲音啞得嚇人,帶著哽咽的氣音。
很快。
門就打開關上了。
雲霧憐聽到謝燼野的聲音帶著哭腔,眉心蹙了蹙,攢足了勁,費力地掙脫著無形的束縛,試圖睜眼。
「阿燼……」
虛弱的聲音微不可察。
但謝燼野聽到了,他感覺到掌心裡的手在動,猛地立起身,目光鎖定雲霧憐煽動的長睫,驚喜不已。
「霧、霧霧,你是不是醒了?!」
雲霧憐緩緩睜開眼,視線隔著一層層水霧,很模糊,十多秒後才逐漸清晰,最先映入眼的就是青年通紅的眸子。
謝燼野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滿臉煞白,眼中血絲密布,幾乎是目光交錯的一瞬,淚奪眶而出。
「霧霧……」
「你嚇死我了,我打不通你的電話,一找醫生,就聽到醫生說,你臉上都是血,倒在了地上……」
說到最後,青年雙肩顫抖,整個人帶著驚魂未定的害怕。
雲霧憐愣住,心口感覺到了真切的刺痛,艱難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撫上謝燼野的臉,「乖,別哭。」
謝燼野瞳孔震動,眼淚掉得更凶了。
「霧霧,霧霧……」
他不安地叫了好幾聲,抬手覆蓋在雲霧憐手背上,紅著眼眶蹭了蹭,「霧霧,我好怕你就這樣醒不過來了……」
雲霧憐眼神黯淡了一瞬,勉強露出笑容,溫柔地幫青年擦淚,「沒事的,我這不是醒了麼?流鼻血而已,小問題,以前天熱的時候我又不是沒流過。」
「不……!」
謝燼野手往下滑,一把扣住雲霧憐手腕,攥緊。
「不是小問題,是……」
話音倏然頓住,謝燼野不敢說實話,怕雲霧憐受不了。
雲霧憐早就聽到了。
他擔心謝燼野越說越難受,哪怕心中惶恐不安,也沒詢問病情,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幫青年擦眼淚。
「不管是小問題還是大問題,有你在,都不是問題,乖,把眼淚收收,誰家192CM的大帥哥整天哭哭啼啼的?」
謝燼野摩挲著雲霧憐的手臂,聲音沉悶:「你家的。」
雲霧憐開始捏臉,「我家的那你就要聽我的話,笑一個。」
謝燼野咬著下唇,笑不出來。
雲霧憐挑眉,戳了一下青年高挺的鼻樑:「不乖是不是?」
「……」
謝燼野嘆氣。
「好叭,我乖,我笑。」
嘗試了幾次,謝燼野勉強扯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隨即,摸著雲霧憐的額頭,擔憂地問:
「霧霧,你暈倒後還發了高燒,這會兒有沒有哪裡難受?」
雲霧憐垂眸,突然點頭。
謝燼野瞬間慌了,猛地起身,一臉緊張地問:「哪裡難受?!」
「渾身無力,胸口悶……」
冷白的指尖纏住青絲,落在唇上。
那雙霧蒙蒙的淺眸又緩緩掀起,鎖定謝燼野,帶著一絲期待,「要是阿燼親我一下,我可能會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