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風景在一幕幕飛馳, 許多蘇冶熟悉的,不熟悉的街景從他眼裡略過。
回國已經將近一個月,但他一直沒怎麼出過門, 少得可憐的幾次在南市中坐車通行,也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座城市現在的樣子。
蘇冶第一次試圖讓自己靜下心,看著外面的風景。
五年對於一座城市才說算不上多長的時間,有些街道在他眼裡仍舊很熟悉,有些則有點陌生。
旁邊的沈萌瞟了一眼, 看見后座的蘇冶一隻手按在車窗玻璃上,視線好奇地投向外面,額頭距離車窗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最後蘇冶兩隻手都扒在了上面, 額頭貼上了冰涼車窗,劉海被擠得鼓了起來,微張的口中呼出淡淡白霧,車窗被蒙上水汽,又被蘇冶很耐心地擦去, 周而復始。
認真又可愛。
「噗。」沈萌實在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總覺得蘇冶哥有時候很溫柔可靠,有時候又像個小孩子一樣。
前排蘇嵐聽見沈萌的笑聲, 抬眼看後視鏡, 看到了蘇冶現在的模樣。
她在南市機場接蘇冶上車後駛離接機口的時候, 蘇冶也是這樣扒著車窗,望著那片圍著安保人員和醫護人員的綠化帶,直到完全看不見後才坐回去。
「小冶, 別著涼了。」蘇嵐無奈地張口提醒了一句。
「嗯?」蘇冶回神, 貼著車窗的額頭挪開, 額前碎發被白霜稍稍打濕。
他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拽了張抽紙,埋著頭把化在手心裡的水汽擦乾淨。
「哎。」蘇嵐笑著嘆了口氣。
蘇冶坐回后座,雙手抱著自己的包,剛才因為額頭冰涼的溫度而冷靜下來的心又跳了起來。
馬上就快到季茹導演的劇組了。
蘇冶兩條腿原本舒適地交迭著,忽然好像不舒服似地放下併攏,坐得端端正正,像是要去什么正式會議一樣。
「啊啊啊啊,好緊張啊。」
聽見沈萌的這句話,蘇冶的睫毛動了一下。
「沒想到真的可以去季茹導演的劇組!蘇冶哥,謝謝你!」沈萌雙手托腮,一副幸福得不行的樣子。
蘇冶下意識點點頭,又快速搖搖頭。
「嗯主要感謝季茹導演能給我這個機會.」
蘇嵐又笑了起來,「幹什麼呢,這就提前開始練習媒體採訪了?」
蘇冶的雙眼裡浮現出一點不好意思,手指摳了下單肩包的肩帶。
他匆匆換了個話題,「嵐姐怎麼也來了,我和小萌去就可以了呀。」
蘇嵐雖然也會做經紀人的工作,但畢竟也是曜天的老闆,專程開車來送蘇冶讓蘇冶感覺有點太過隆重了。
蘇嵐一眼就看出蘇冶的想法,「別多想,這畢竟是季茹導演,論平時公司旗下的藝人還沒有能夠到她那個咖位的,有這個機會我肯定要一起過來打聲招呼,拓展下人脈。」
「哦哦。」蘇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後,沒再說話。
沈萌是個嘴裡憋不住的性格,過了一會兒又開始哇啦哇啦地開口。
「季茹導演的組裡肯定超多大腕,希望能有同框的機會!」
蘇嵐無奈,「肯定有的,演男主的席璵和小冶關係這麼好,你還怕蹭不到合照?」
沈萌星星眼轉向蘇冶,「哥,到時候我站在你們兩個後面可以嗎?」
「嗯?.嗯。」蘇冶又走了神,沒聽見沈萌說什麼,只聽到蘇嵐那句「關係這麼好」。
他安靜了會兒,忽然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腕。
聞不出什麼,只有他常用的香水的味道,一點點淡淡香氣。
「蘇冶哥?怎麼了?」旁邊沈萌問了句。
蘇冶揉搓了下自己的指尖,回想起手指夾著煙的觸感。
他又開始有點緊張,悄悄和沈萌道:「小萌,我身上沒有——」
蘇冶偷偷看了眼蘇嵐,抿了抿唇,「沒有藍莓味吧?」
沈萌很聰明,一瞬間福至心靈,立刻明白蘇冶說的是什麼,當即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哥放心吧!」
蘇冶鬆了口氣。
席璵是不喜歡他抽太多煙的。
今早他突然有點難以抑制地犯菸癮,為了不讓蘇嵐發現,蘇冶在換衣服之前把自己脫得一乾二淨,光著身子站在浴室里開著換氣抽了好幾根。
「沒有就好。」蘇冶小聲道,心裡難免有點心虛。
「藍莓味?」後視鏡里蘇嵐的眼睛望了過來,蘇冶不由自主挺直背。
不過蘇嵐沒發覺什麼,只是調侃了一句。
「藍莓糖嗎?多大人了還這麼貪糖,要少吃哦。」
蘇冶乖巧地點點頭。
季茹劇組訂的酒店在偏市郊,私密性很好的橫店酒店,蘇冶迷迷糊糊打了個小盹,醒來後蘇嵐正好在停車。
「你們先進去吧,我停好車去和季導打聲招呼再來。」
蘇嵐擺手讓蘇冶和沈萌下車,自己開進了停車庫裡。
大概是因為季茹劇組在的原因,停車庫格外擁擠。私家車是最少的,各式各樣的商務車排了一串。
蘇嵐好不容易在一輛黑色SUV旁的夾縫中找了個空擋,停好車後鬆了口氣,一隻手拉開車門。
唰。
蘇嵐抬頭,差點驚得跳起來。
旁邊那輛一直靜悄悄的SUV忽然也拉開了車門,裡面下來一個人,個高腿長,氣壓比一般人低不少。
席璵壓下口罩,迎上蘇嵐驚嚇的目光,「蘇阿姨,好久不見。」
蘇冶和沈萌一起在場務的引導下進了酒店。
「蘇老師,今天的工作呢主要是季導會和咱們演員們見個面,確定一下之後的日程,外加試妝和劇照拍攝,要辛苦蘇老師了。」
酒店其中一層被季茹的工作室很大手筆地全部包下,蘇冶和沈萌到專辟出來的會議室時,季茹正在裡面和幾位看著像投資方的人交談,表情很嚴肅。
蘇冶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等到幾位投資方離開後才進去。
裡面宋編恰好在門口,看見蘇冶眼睛一亮,「哎喲,小蘇到了。」
季茹回頭,見是蘇冶後臉上表情一下愉快了很多,「可算來了,來坐。」
蘇冶在一旁坐下。
之前不覺得有什麼,等再次見到季茹之後,蘇冶想起自己竟然考慮過拒絕季茹的邀請,心裡忍不住有些緊張。
這畢竟是季茹導演,要是知道差點被他這種咖位的拒絕,不知道得有多——
「我聽蘇嵐說你之前其實挺猶豫的,是吧?」季茹笑眯眯的。
蘇冶稍微有些拘束,「啊,不是的,我擔心——」
「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夠好,對嗎?」
蘇冶一愣,抬頭對上季茹瞭然的目光。
一旁的宋編和許導笑而不語。
半晌,蘇冶輕輕點頭,「是的。」
「你的擔心其實也不奇怪。」季茹笑了一聲,「論資歷,論專業,確實有比你更好的科班出身的演員在。」
蘇冶安靜地聽著。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
「但角色和演員之間的相性是種非常玄乎的東西,有些可以用演技彌補,有些則無法替代。」
季茹想了想,「就好比你和誰看對了眼,硬要解釋為什麼,是說不上什麼具體理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冶心裡悄悄贊同著。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這種特質,與這個角色渾然相成的特質。」
那天的試鏡之後,季茹曾經琢磨過,為什麼那麼多演技不差的孩子演不出這種感覺,但零經驗的蘇冶卻一下子擊中了所有人的心。
她琢磨了很久,才終於想通。
其實很簡單,演技可以靠經驗和聯繫來積累,但情緒只能在閱歷中沉澱。
其他的孩子經歷的太少,即使用演技來強凸角色情緒,表現出來的也只有匠氣,無法說服觀看表演的人,更不要說打動人心。
但蘇冶卻有這個能力。
季茹猜測著,這個溫和的漂亮青年身上一定有過許多不為人所知的過往。
「我挑你,不是覺得你可以成為宋承芷。」
季茹之前聽說蘇冶在猶豫後,一度非常焦急。
她雖然已經到這個咖位了,但對自己的作品仍舊有著最本質的執著。
宋承芷這個角色讓她這個創作者本人都有些摸不透,但在看到蘇冶表演的那瞬間,這個角色的形象在她的腦海里一下子變得清晰,季茹及時抓住了這種感覺。
這個角色必須蘇冶來演,誰都不行。
季茹當時甚至做好了想盡一切辦法說服蘇冶的準備,資源不行就聊片酬,總之必須把蘇冶給她弄過來。
「我是覺得,宋承芷可以成為你。」
蘇冶雙眼微微睜大。
這也許是一個創作者對藝人最誠懇的認同。
「還有。」季茹曬然,「我實在是沒找到其他和小璵相性這麼完美的藝人。」
蘇冶眼神晃了一下,「.嗯嗯。」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投入這個創作過程,從今天開始,我們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是共同完成這部作品的搭檔。」
蘇冶慢慢深呼吸一口氣,「我明白了,謝謝季茹導演。」
季茹放下心來,笑道:「不過也不要太放鬆,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宋編和李副導對視一眼,也笑了起來。
大致交代完一些日程方面的安排後,蘇冶被帶去化妝室試妝。
「蘇老師這邊請。」門口的造型師姐姐揮了揮手,蘇冶打了個招呼後進去。
化妝室很大,有三個位子,中間有隔斷簾。
蘇冶被領著在中間的位置坐下。
「早就想見蘇老師了,不愧是季導看上的演員,外形條件太出色了吧。」造型師嘴很甜,笑眯眯地開始給蘇冶上妝。
造型師和蘇冶閒聊著,蘇冶得知季茹對他的妝面要求很特別,要淡妝,把蘇冶特有的溫和保留下來,但要塑造成綿里藏刀的感覺。
「季導要求真的很高,還好蘇老師你本來條件就不錯,幫大忙了!」
那顆紅痣被保留下來,造型師將蘇冶的眉尾稍微拉長,加重了蘇冶本身的纖細氛圍感,但又將蘇冶的眼窩加深,不會顯得陰柔,只有種令人膽顫的美。
完妝後,蘇冶原本微揚柔瀲的眼睛變得有些陰鷙,稍稍一抬眼,就有種在冷冰冰睨著人的感覺。
唇妝的部分,造型師選了稍暗的紅,只點了一點在蘇冶的唇上化開,變成自然但更漂亮的偽原生唇色。
「.好厲害啊。」蘇冶看了眼鏡子,被自己散漫又目中無塵的樣子震驚到。
門口的沈萌過來送資料,碰到蘇冶轉過來的視線時忍不住呆了一瞬,立正站直,老老實實地把資料放在桌上,轉身輕手輕腳地走了。
「主要是蘇老師的顏本身就很適合走這種風格,說實話蘇老師要是將來改變路線的話,可以考慮考慮這種哦。」
造型師也很滿意,忍不住徵詢蘇冶的意見,一起合照了幾張。
髮型要做得久一些,墨色長髮不像試鏡那天那樣全披,而是挽起一半,束起發冠,讓臉側留有很漂亮的髮絲弧度,顯得隨性又漂亮,很符合宋承芷散漫慵懶的日常設定。
服裝也有所改變,試鏡那天蘇冶穿的是件絳紅色的外袍,這次則變成玄色,內里的裡衣則是非常扎眼的赤紅色,但只有交迭的領口和袖口才能看到一抹隱隱約約的紅。
「嗯,這樣就OK了,辛苦蘇老師了,拍攝前請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
化妝室的門被輕輕合攏,蘇冶坐在原位,聽著外面走廊來來往往的匆忙腳步聲。
蘇冶心裡的緊張無措感又冒了上來。
不過並不是因為初次進組的緣故。
今天的任務聽起來簡單,但第一天要提前調試許多設備,外加還要試拍劇照,外面的場務們多半忙得腳不沾地。
「——老師,這邊請!」
蘇冶聽見外面喊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喊演員還是哪位主創。
他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袖角,腳尖一下一下地跟著不知名的歌打著節拍。
模糊的開門聲響起,蘇冶豎起耳朵聽著,聽出是對面的化妝室的開門聲。
蘇冶嘴裡鬆了口氣,心裡的緊張卻不減反增。
坐立不安。
外面又響起一聲「老師」,蘇冶剛塌下的腰再次繃緊,反反覆覆。
他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眉頭微蹙。
真不像話。
又不是出道的新人,這麼緊張幹什麼。
蘇冶努力嚴肅地在心裡批評了自己兩句,抱著寬大的袖擺起身,不準備再繼續坐在化妝鏡前。
造型師走之前特意說了一句,化妝室裡面有休息區,讓蘇冶累了可以在沙發上歇會兒。
蘇冶騰出一隻手去拉隔斷簾。
手裡的厚度好像有點不對勁,但他另一隻手已經快要兜不住衣服,蘇冶沒想那麼多,順著滑軌一拉。
唰。
最裡面的隔斷簾被蘇冶一起抓著拉開。
黑色暗紋的勁裝下擺映入蘇冶眼帘,乾淨利落,和蘇冶身上這身繁複的宮裝完全不同。
坐在圓椅上的人聞聲抬眼,一雙叫人熟悉不已的桃花眼看向蘇冶。
蘇冶呼吸滯住,呆立在敞開的隔斷簾旁。
那雙桃花眼又動了,視線仔仔細細掃著蘇冶。
蘇冶今天的造型,和他本人反差感極強。
席璵無聲看著,視線從那顆顯眼的眉尾痣到蘇冶臉側柔順半束起的長髮,再到把雪白脖頸裹得嚴嚴實實但露出一抹赤紅色的衣領。
唯獨那雙琥珀色眼睛裡的神情仍舊讓人感到熟悉,微微睜著,帶著驚嚇和不可置信,
「席——」
蘇冶抓著隔斷簾的手忍不住收緊,視線退無可退地直接對上了席璵的眼睛,下一秒又慌亂地挪開,退後半步。
手裡兜著的衣服終於悉數落下,他正好就那麼笨地一腳踩到衣角,整個人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蘇冶好像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
「小心。」
腰被一隻手牢牢圈住,但蘇冶下意識躲了一下。
那隻手沒有鬆開,只是更牢靠地扶著蘇冶的腰。
只是蘇冶跌跌撞撞的狀態已經無法避免,整個人一下子前傾撲倒,幸好被扶住,不至於跌在地上。
蘇冶抱著席璵另一條胳膊,腦子裡轉成了一團糨糊,暈頭轉向地抬頭。
「.席璵?」
席璵一直看著蘇冶。
蘇冶的背微躬著,後頸領口鬆開一些,裡面赤紅色的裡衣翻了出來,和雪白色的脖頸襯著,視覺效果十分強烈。
那張抬起的漂亮面孔上布滿了困惑和無措,眼角甚至因為難堪而微微發紅。
蘇冶漂亮的眼睛躲在散落的黑髮後,眼神躲閃。
靠得近,席璵能嗅到蘇冶身上沾染到的化妝品的脂粉味,透過脂粉味,下面清冷的雪鬆氣息無孔不入地湧現出來。
席璵嘴巴動了動,「.蘇冶,你小心點。」
被叫到名字的蘇冶一頓,站穩後立刻鬆開手,重新退後幾步。
兩人之間安靜得過分。
直到蘇冶先動了動。
席璵看見蘇冶低著頭,漂亮細長的五指攥緊玄色袖口。
蘇冶很小聲很小聲地開口。
「對不起。」
蘇冶的聲音又放得很輕。
席璵想起之前綜藝上那場篝火晚會,蘇冶把自己的藍色圍巾解下來替他圍上,輕輕說了句「戴著吧。」
發燒的那天晚上,蘇冶蹭著他的額頭,小聲地對他說「別討厭我。」
但都不如剛才那句「對不起」放得更輕。
蘇冶的嗓音本來就有些縹緲,如果不是此刻化妝室除了他們兩人以外沒有第三者,而氣氛又那麼安靜,席璵也許會聽不見這句話,只能看見蘇冶的雙唇在無聲地微顫。
聽著好像只是為剛才的冒失而道歉,但又仿佛包含了更多。
只是現在的席璵沒有追究那麼多的想法。
蘇冶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這就足夠。
蘇冶一直垂著頭,不安又難過,像做錯了什麼事一般,等待著席璵開口。
「那天確實是個艷陽天。」
面前的人伸手,微松的領口被重新理好,蘇冶聽見席璵說了這麼一句。
蘇冶悄悄抬眼,看見席璵表情平靜。
蘇冶的指尖不自覺攥緊袖口摩挲了兩下,放開,再度攥緊,直到席璵的手指擠了進來,掰開他的手。
蘇冶攥起的手在席璵碰過來時一下子鬆了力氣,席璵的指尖輕而易舉滑進蘇冶的掌心。
「別扯了,再扯該破了。」
蘇冶雙手垂在身側,站在原地,聽話地點點頭,「好的。」
席璵抬頭看了蘇冶一眼。
蘇冶的表情像個乖巧的小學生,本本分分聽著席璵的話,臉上帶著一點認錯的神情。
席璵覺得很新鮮。
他很久沒見過蘇冶這個樣子了。
也很久沒有以同等位置,以面對面的姿態這樣觀察過蘇冶。
這是五年後的蘇冶,但同樣是五年後,和之前娃綜上的又有所不同。
一點難以控制的衝動在席璵腦海里升起。
「腰封。」
席璵靠近一步,手指按在蘇冶的腰部,感受到層層布料下蘇冶的窄腰立刻僵硬地繃了起來。
他又看了蘇冶一眼,蘇冶立刻垂眼躲開,雙唇困擾地微抿。
席璵沉寂很久的神經開始亢奮起來。
蘇冶的宮裝較之他身上的勁裝要正式複雜的多,絡子從腰邊垂下,帶著一枚玉扣,被席璵伸手拂開。
他的手就像那天夜裡無聲地圈住蘇冶的脖頸一樣,再度無聲圈住蘇冶的腰。
蘇冶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腰僵成了一塊石頭,「怎麼」
席璵抬頭,臉上帶著很友好的笑,看得蘇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腰封鬆了。」
蘇冶指尖掐著自己指腹,又往後退了退,「我可以自己——」
「站好。」
席璵打斷蘇冶的話,聲音不帶起伏,盯了蘇冶一眼。
瞳孔黑漆漆一片。
蘇冶雙唇動了動,卻沒再出聲。
他站在席璵面前,指尖掐著自己的掌心。
席璵的手指蹭到蘇冶後腰,探進腰封內側,摸到了調節鬆緊的暗扣和系帶。
他沒騙蘇冶,蘇冶的腰封確實鬆了一些。
兩個人幾乎要貼在了一起,仿佛在親密擁抱。
席璵慢條斯理地勾住那條系帶,抽出。
綢緞的料子柔順絲滑,蘇冶腰背挺拔緊緻,偏側的腰窩被扶在後腰上的手不經意間按了一下。
蘇冶反抗般抬眼,眉頭蹙起,眼神輕挪,小聲叫了一句,「席璵!」
「嗯?」席璵抽緊那條系帶。
蘇冶感覺到自己的腰隨著席璵的動作被慢慢束緊,被席璵的手包裹著,不留一絲縫隙地緊貼在腰封下。
席璵的呼吸拂過蘇冶的耳邊。
蘇冶的胃又扭成了一團。
蘇冶忍不住抬手搭住席璵的肩,手腕用力,推了推席璵。
「蘇冶。」
席璵忽然叫他。
蘇冶微偏著頭,抿著唇不肯說話,氣息紊亂。
「乖一點,站好。」
搭在席璵肩上的那隻手微松,雪白五指抓著黑色布料,聽見這句話後痙攣似地收緊,又慢慢鬆開,隨後卸了力氣一般搭著,指尖輕垂。
那點眉尾痣在微晃的黑髮後時隱時現。
有席璵幫忙,腰封整理了很久,蘇冶混沌的神志無法去辨別時間。
「好了。」
席璵終於鬆開手,扯出抽紙,擦淨自己的手指。
他看著整理好儀表的蘇冶。
推搡間,蘇冶退到了化妝檯前,後腰抵著邊緣,幾乎已經堪堪坐了上去。
蘇冶一隻手撐在身後,一隻手搭在席璵肩上,頭部輕側,雪白脖頸挺拔脆弱地一起一伏,喘息中浮現細細頸骨。
挺拔的上半身倚著台面半仰,黑髮順勢滑落胸前,一張漂亮的臉在席璵的視線角度里微揚。
那張臉上浮起一抹淺紅,眉頭微擰著,眼睫隨著呼吸微動,眼神里無比罕見地透出一點淡淡的氣惱。
蘇冶很少發脾氣,至少在席璵的記憶里這個人簡直就像是天生沒有脾氣的人,就算生氣了,最多也只是眉頭皺一下。
所以剛認識的時候,席璵熱衷於嘗試怎樣才能讓蘇冶生氣,並樂此不疲。
席璵犬齒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壓著亢奮的情緒開口,「生氣了?」
「.沒有。」蘇冶的睫毛顫了一下,縮回搭在席璵肩上的手,在化妝檯前站穩,耳朵尖紅得像火。
有羞有惱,但主要是氣的。
蘇冶讓開兩步,轉向鏡子理著長發。
鏡中的人臉上淺紅未消,黑髮散亂。蘇冶只看了一眼,就死死咬著嘴唇內側的軟肉挪開了眼神。
也有氣席璵,不過主要是氣自己。
席璵一開始確實只是在幫他理衣服,鬆開一些的腰封被重新束緊,領口理得一絲不苟,只有頭髮稍亂一些。
是他沒能控制好自己。
蘇冶抬眼,鏡中的席璵眼神直白地看著他。
他心裡一跳,又騰起一點惱怒,隱約間感覺這個場景很熟悉。
在哪兒來著
蘇冶略有些充血的大腦慢慢想著,極力避開席璵的目光。
噢,對了,是之前錄節目,崽崽來洗手間裡找他的時候也有過這麼一幕。
席璵看見鏡中一直躲閃著他眼神的蘇冶忽然瞪了他一下。
雖說是瞪,但不如說成是用力看了他一眼。
那雙柔瀲的眼睛只是狠狠睜大了一下而已。
席璵有些納悶,蘇冶到底知不知道他這樣其實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而透出一點迷迷糊糊的憨,看得人想再欺負他一次。
蘇冶嘴唇微動,盯著撐在檯面上的自己的手,「你一直在這裡嗎?」
身後的人「嗯」了一聲。
蘇冶生著悶氣。
他怎麼這麼笨,還一直聽著門外的動靜緊張的不行,殊不知人近在咫尺,就隔著一張隔斷簾而已。
席璵看見鏡中蘇冶的眼睛又非常可愛地用力睜了一下。
蘇冶背後的頭髮還是有些翹。
像那天在南市機場,被圍巾裹住,鼓鼓囊囊鼓起的淺淡髮絲。
席璵仿佛遙遙應著初雪那天的衝動,伸手替蘇冶撫平。
「彆氣了。」
蘇冶的後背又條件反射地繃緊。
但席璵只是壓下他翹起的頭髮就收回了手。
「現在我們扯平了。」
(本章完)
作者說:席哥腦迴路和性格決定他做事比較衝動,但這回他是細想過的。
他知道冶冶會愧疚,所以想給冶冶一個合理的、不用再對他愧疚的理由。
不過冶冶的腦迴路嘛.[攤手]你們猜冶冶在氣什麼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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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要好好保重身體,我頭痛的要炸了.瘋狂尖嚎!瘋狂尖嚎!瘋狂尖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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