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到航空樓, 即將年關，車流不息，蘇冶和席璵在路上堵了好一會兒。

  春節, 他們決定一起再去一趟日內瓦，去陪蘇韻一起過年。

  氣溫在越來越重的年味里再次降至零下，是一年最冷的時候。蘇冶畫在車窗上的那個簡筆畫一般的太陽和雪花反反覆覆在白霜里閃現。

  「水水有繪畫天賦。」席璵假模假樣地給出了高度評價。

  蘇冶笑得哼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擋住不准席璵看, 自己卻拿手機好好拍下來，然後登小號發了微博。

  [@0^0]：開心[查看圖片]

  蘇冶這個小號因為席璵濃度過高的原因，意外積攢了一些粉絲。微博剛一發出來, 就收穫了不少點讚。

  [小圈畫的嗎, 小太陽和小雪花好可愛哦www]

  [小圈好久沒發微博了！]

  [圈圈太太開心就好，要一直高高興興的！]

  蘇冶一個一個地回，臉上笑容柔和。

  回復完，他無意間點到點讚界面，看見那個眼熟的[@0w0]給他點了贊。

  「又是蘇老師的粉絲啊。」

  左邊肩頸處忽然一陣溫暖體溫, 席璵下巴擱在蘇冶的肩上，描了一眼，故意拉長了聲音道。

  蘇冶耳根一麻, 想起之前席璵因為這個粉絲鬧過彆扭, 急忙把手機收了起來, 「應該是正好看到了吧。」

  路況鬆動了一些，席璵就此作罷，在蘇冶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將握在另一隻手裡的手機收了起來, 專心開車。

  蘇冶呆在車裡的時候不愛多說話, 因為席璵原本情緒就很飄忽不定, 他怕打擾到席璵，一直倚著車窗看向窗外。

  他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歷，蘇嵐開車接他的時候，沈萌開車送他的時候，蘇冶很喜歡去觀察外面的景象，想抓緊把一切都收在眼裡。

  天氣太冷，車窗上的白霧擦了又很快凝結，蘇冶小心翼翼避開自己畫的太陽和雪花，在一片澄淨逐漸模糊的時候，再次伸出手去擦了一下。

  餘下的風景越來越熟悉，綠植帶，航空樓，排著隊的車輛，和蘇冶剛回國時，在初雪下扒著窗戶望見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現在一切仿佛都按下了倒退鍵。

  那天，蘇嵐擔憂著他，帶著他快速駛離機場，甚至來不及讓蘇冶再看一眼那個碩大的GG牌。

  如今，席璵帶著他不疾不徐地慢慢歸來，把蘇冶曾經錯過的一切再次向蘇冶呈現。

  蘇冶在心裡默默數著，就像那天和蘇嵐沈萌駕車路過與席璵住過的舊居一樣。

  南市的機場附近種的是白樺樹。

  一棵，兩顆，三顆。

  蘇冶不由自主露出一點期待的眼神，帶著一丁點興奮。

  下了高架橋，過了站前廣場，再往前走一點，就能看到那塊席璵的——

  車窗上又開始結起了白霜，視野逐漸模糊，蘇冶立刻就要伸手去擦。

  「水水，幫我拿一下卡。」

  席璵的聲音叫住蘇冶。

  席璵那邊的車窗開著，收費口的值班員正在等待。

  蘇冶只好收回手，在扶手箱裡摸到席璵的卡，遞了過去。

  值班的姑娘很快處理好，遞卡時實在沒忍住，低頭激動開口。

  「冶哥哥，謝謝你！」

  蘇冶愣了一下，沒太明白為什麼會聽見一句道謝。

  那位值班員比了個「V」，「我是那個微博叫快樂打工人的！之前被網暴的時候冶哥哥勸我不要衝動曬工牌來著！」

  蘇冶一下子就回想了起來。

  「是你啊。」蘇冶笑了起來，「現在還好嗎？」

  他在那場風波里鬧了個不小的烏龍，給快樂打工人發完消息後才發現自己用的是大號。

  值班員點頭，「還好還好，謝謝冶哥哥，冶哥哥加油！我超級喜歡你！」

  「看吧，我就說，到處都有蘇老師的粉絲。」席璵繼續駕車。

  蘇冶摸摸鼻尖，悄悄戳了席璵一下，轉身繼續面朝窗外。

  那片白霜已經完全布滿了車窗，而且越來越深，泛著一片冷冷的白。

  蘇冶伸手，指尖已經觸到了冰冷的霧氣。

  他心裡泛起隱隱的期待。

  抹開白霧，他就能像回國的那天那樣，仰頭望見席璵俊美又陰鬱的臉。

  「到了，水水把圍巾圍好。」

  席璵的聲音又響起，率先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幫蘇冶打開車門，蘇冶的視線再次被隔開。

  冰涼冷冽的冷空氣鋪灑在蘇冶的臉上，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剛回國的那天。

  連帽子都是那天帶著的毛線帽，絨球一跳一跳，就像蘇冶惴惴不安的內心。

  他一直飄忽不定地過著日子，只有看見席璵的臉，在幻覺中聽見席璵的聲音才會好很多。

  蘇冶一條腿跨出來，還沒來得及完全站直，眼前只有席璵的領口。

  「.席璵。」

  蘇冶混亂地叫了一聲，忽然很害怕發覺面前的人其實是蘇嵐，他其實才剛剛回國，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可憐的胡思亂想。

  「水水。」

  但回應他的聲音並不是蘇嵐幹練的嗓音，而是蘇冶抱著專輯在深夜裡聽過很多次的微啞男聲，不斷地提醒著蘇冶，不斷地喚回蘇冶的神志。

  眼前是黑色的短棉服，領口拉得很隨意，露出一截深灰色的羊絨領口。

  蘇冶動搖的內心忽然就奇異地安定了下來。

  他強烈地知曉了一個事實：只要他抬眼，就能看到席璵在他面前。

  不管是真實的席璵，還是印在GG牌上的那個席璵。

  於是蘇冶抬起了眼。

  他先看到席璵帶著一點笑意的眼睛，桃花眼下方的臥蠶微鼓，顯出五官的精緻。

  席璵撐著一把傘，黑色的傘面罩住了漫天的雪花，他在雪中向蘇冶伸出手。

  蘇冶搭著席璵的手，下車站定。

  黑色的傘面晃了晃，隨著蘇冶的動作而抬高。

  而蘇冶的視線也隨著抬高的傘面，看見了眼前的一切。

  剛才被遮住的雪花又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夾雜著冷冽的風，斜吹而來，扑打在他的臉上。

  可蘇冶卻並不感覺冰冷，甚至完全相反，他只感覺到炙熱的溫度，貼在他的臉頰上，不斷流下。

  蘇冶久久沒有出聲，望著眼前。

  淚水滑落，一滴兩滴，抵消冰天雪地的寒冷。

  年末，這塊在南市負有盛名，長年被稱作是娛樂圈證道之地的GG牌又進行了年度一次的更迭換新。

  占據顯目無比的視覺中心，一張漂亮的臉正溫柔地望著他，眉角是一顆辨識度極高的朱色眉尾痣。

  旁邊，仍然是一張半側臉，陰鬱俊美，和去年的角度相似，眼神卻不同。

  那雙桃花眼凝視著蘇冶，眼眸中是蘇冶淺金色長髮的倒映。

  純白的背景色，這張硬照的主體只有蘇冶和席璵兩人，一左一右，牢牢捕獲所有行人的視線。

  左下角，乾淨利落的一個專輯名，和兩枚簽名。

  《無序》

  席璵 蘇冶

  席璵的聲音從冷冽卻讓人無法忘懷的白雪中傳來。

  「水水，歡迎你回來。」

  蘇冶用手指抹去自己淚水，很炙熱，像對這一切執著又熱愛的內心。

  他笑了出來，帶著一點哭腔，但雙眼熱烈不已，「嗯。」

  「冶冶！」「哥。」

  喊聲傳來，蘇冶立刻很不好意思地擦去淚水，但吹在臉上的雪花反而因為手指的溫度而融化，讓他臉上的濕潤越來越多，止都止不住。

  安思嘉和江從風拉著行李箱，從另一邊繞過來。

  走在前面的是安思嘉，撲上來給了蘇冶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從風走在後面，很酷地沖蘇冶點點頭，沒搭理席璵，被席璵譏笑了一聲。

  「思嘉，從風，你們怎麼來了？」

  安思嘉和江從風同時開口。

  「席璵跟我們倆說了，我們決定陪你一起過年！」

  「想去瑞士走走。」

  席璵鼻尖又發出一聲對江從風的譏諷。

  安思嘉一如五年前活潑的隊長模樣，勾住蘇冶的脖子，又用手肘懟了懟席璵和江從風，「來都來了，拍個合照先。」

  「五年了，我們冶又上GG牌了。」安思嘉感慨一聲，利落地拍下一張四人合照，發了個微博。

  發送成功後，各種振動聲和叮咚聲同時響起。

  四人摸出手機，看著鋪天蓋地的微博消息提示，無言站立了一會兒。

  周圍飄來路人的說話聲。

  「天吶.天吶啊啊啊啊誰懂嗚嗚嗚！」

  「他們又合體了！！！」

  「圈團永遠的神！」

  安思嘉率先收起手機，偷笑起來，「我們Oril永不解散！」

  到了日內瓦，蘇冶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帶安思嘉和江從風觀光，江從風來了句「也就那樣」，安思嘉回了句「風仔你差不多得了」，四人直奔療養院。

  自從林河被判死刑後，也許是終於了了一樁心事，蘇韻的精神竟然好了不少，早就在療養院翹首以盼，等待蘇冶和席璵。

  見到還有另外兩個男生，蘇韻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很開心地拉著艾德蒙張羅。

  「我這兒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蘇韻笑盈盈的，被開朗的安思嘉哄得心花怒放。

  顧忌蘇韻是病人，安思嘉和江從風沒有打擾太久，陪了蘇韻一會兒後就藉口參觀離開，把空間留給蘇韻和蘇冶。

  「小冶。」蘇韻伸出手，蘇冶接住，乖順地在她身旁坐下，任由蘇韻開心地梳理著他的頭髮。

  席璵無聲陪在蘇冶身旁。

  「對了，小冶之前發給我的郵件我還沒看呢。」蘇韻忽然想起，艾德蒙很貼心地把平板遞過去。

  蘇冶坐直，瞄了眼席璵，面上微紅，「媽，還是別看了，我寫的很碎。」

  「不行。」蘇韻笑著點開郵件，席璵嘴甜地喊了聲伯母，順理成章湊到旁邊一起看，邊看邊瞟蘇冶，把蘇冶弄了個面紅耳赤。

  「哎呀，這是.？」

  劃到下面，蘇韻看見下面那張小男孩照片時微微一愣。

  席璵欠揍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只要不是蘇冶，面對其他人時他的頭腦仍舊非常靈活。

  他不用多想就給出了個合理的解釋，「伯母，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蘇韻放大那張照片看了會兒，聲音里的驚訝之意更明顯了，「小璵，這是你？」

  蘇冶不大會在蘇韻面前說謊，只能維持著正常神情，好給席璵來打掩護。

  艾德蒙也瞧了眼，「怪不得，我見到席的第一眼就覺得和這個小男孩很像，冶之前怎麼不直接說呢。」

  席璵理不直氣也壯，「都是我。」

  蘇韻盯著照片，安靜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小璵，你是不是會彈鋼琴？」

  這回席璵終於愣了一下，「是會彈，伯母怎麼知道？」

  蘇韻忽然笑了起來。

  她抓著蘇冶和席璵的手，放在一起。

  「那你們兩個小時候就見過的，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呢。」

  蘇冶和席璵一樣，結結實實地回不過神，「媽，你在說什麼？」

  「也難怪你們兩想不起來了，那時候你們都還是小孩呢。」

  她指指蘇冶，看向席璵，「小冶傷過頭，可能記不得了，小璵你仔細看看呢，想的起來小冶嗎？」

  蘇韻捂著嘴笑，「我可還記得，那時候小璵總愛說一句，『還沒我彈得好。』」

  席璵一開始完全沒有印象，但蘇韻把手指向蘇冶的一瞬間，他看著蘇冶的那顆漂亮眉尾痣，大腦忽然划過一個已經開始褪色的場景。

  童年的記憶逐漸浮現。

  (本章完)

  作者說:來啦！下一章寫點竹馬嘻嘻嘻-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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