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中詭59 長針

  江素玩味的打量著地上的那隻手臂,感受到水鏡中幾人一時歡快的氣氛,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換地符同我的骨頭鑲在一起,竟還有這種功效。以傷換傷,有點替身傀儡的意思。」

  她抬起手臂,視線停留在手臂的斷面,這法陣截斷的並不規矩,沒有將她的整條手臂割下,而是切在小臂的正中。

  此時她的右臂上僅剩一條大臂下面彎著一半的小臂。

  少女嘴角一撇,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真難看,一點都不符合解剖的美感,像什麼樣子!」

  江素少見批評自己的傷處,她向來享受痛覺帶給她的靈魂上的愉悅。因為這能證明,她是個真實存在的人,不是書里的小工具人女配。

  但這種斷臂的樣子真的不好看啊!

  橫切面上是白肉裹著紅肉中間再混著各種組織再夾著白色尺骨和橈骨。

  鮮血也是從斷處像水龍頭一張流個不停。

  「水龍頭……」少女低聲呢喃這三個字。

  遠處的陳則申從她斷臂那一刻就看直了眼,他還以為這三人中得有一個人要被餵給他的手下了,沒想到突現一臂能力挽狂瀾。

  最後被圍攻的三人沒受什麼重傷輕鬆的進了地宮,自己旁邊懶洋洋待著的人卻斷了胳膊。

  「換地符……」細細品味這三個字。

  他知道這是什麼,能以一物為媒介同旁人換位置,但是這東西是怎麼換傷?!!他可從未聽過這種事情!

  他又聽少女道「水龍頭」三字,更是不解。

  索性直接開口問道:「水龍頭是什麼?水中蛟龍的頭顱?」

  江素抬眼瞥了他一下,懶得理他,後又神情專注的打量自己斷臂的橫截面。

  「???」過分了啊,這麼飄,她這態度真想掐死她啊。

  江素突然將手臂高抬過頭頂,任由血水淌過自己的蒼白的臉。

  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眉眼中的神色像是真正的被勾了魂的人。

  能迷住江素的向來不是什麼美人,也不是什麼金銀靈石,是真實。

  是真實的痛苦和物質上的失去與重新獲得。

  更何況,這是自己保護了小師姐的證明,是從小師姐身上偷來的痛。

  「溫熱,舒緩。」

  江素偏頭,將一枚凝血丹放入口中,丹藥隨著幾滴紅水進入食道入腹。

  「這就是原湯化原食!」少女激動的幾乎就要從椅子上傾倒。她搖搖晃晃的扶著一旁的桌角,趁著少有的清醒又吞下一枚血肉丹。

  地上的手?不要了?得要!

  像自己這種從小被鍛鍊的嘗百草體質絕佳百毒不侵的醫仙之女可是當世獨一位。

  自己的指尖血都能煉丹,更何況斷肢了。

  江素待手重新長出後,胡亂用新手擦了擦自己嘴角迸濺的血滴。

  少女原本的唇色較為淺淡,如今深上幾分紅,氣色也顯得更為正常了。

  江素彎腰撿起地上的斷臂,掐了個淨身決就扔到自己的儲物袋裡。狀若無事的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神情恍惚自言自語道,「小師姐進地宮了,地宮到底是什麼樣的。」

  陳則申聞言悠悠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江素身側,彎腰和她平視,

  「既然你想見一見地宮的模樣,為何不親自去探一探。」

  他的聲音低啞纏綿,像是個蠱惑君王不早朝的禍國妖姬。

  江素抬眼,面無表情的和他對視,「你……」

  「我……?」陳則申笑著問道。

  「我是有病,你腦子也不正常是吧?把我整來的就是你,現在又勸我出去,你是吃飽了撐的鹽多了鹹的。」

  江素罵人一連串噼里啪啦沒有停頓,陳則申的笑容又僵在臉上。

  「掃興!」言罷,陳則申甩了下袖子,扭頭就坐回原位。

  「噗呲——」是金屬穿透某樣物品的聲音。

  陳則申緩緩低頭,只見一枚長針正刺穿自己的喉管,自己的下巴此時被它抵住不能再往下彎。

  某樣物品……是自己。

  「嗯……」

  長針從哪來的,當然是背後……

  他瞳孔驟縮,慢慢的扭頭轉向身後。

  只見,江素正笑眯眯的看著他,眉眼彎如今夜高懸的倒月牙。

  寰宇之中,月亮是冷的。

  「陳城主,你的脖子不錯。」少女認真點評道。

  「怎……麼可能?你怎麼做到的……分明你的修為遠不及我。」陳則申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正要握拳,卻又使不上力。

  這不可能,他不相信,上次兩人初遇,他自己可是能把江素按在地上掐,對方全無還手之力。

  他茫然的用手去接脖頸處噴出的血,血液從指縫間流出。

  他的修為呢?!

  「因為……」少女捻轉手中的一尺長針,來回在這人的脖頸內摩擦。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啊,真搞笑啊陳城主,你死了我的小師姐探地宮可就容易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把抽出長針,心滿意足的欣賞這陳則申脖頸處圓洞正嗞血的血龍頭。

  呵呵,我是醫修啊,怎麼可能會和人家肉搏呢?要智取!要下毒啊!不然我熬夜煉丹幹什麼,真當是給上百號人當奶媽?

  修為比我高又怎樣,軟筋散一出,整個人遲鈍又無力,魔力和修為你也用不上啊。

  血肉才是生之本,不修血肉只修氣,活不久的。

  她從袖中掏出另一枚換地符,用其將一塊靈石包住扔在地上,單手掐訣。

  下一秒,密室之中就出現了一位身高九尺酷似和尚的紅衣男子。

  江素給了陳則申一腳,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方折面上不解,認真的看著這個正躺在地面的人,這人他不認識,怎麼就這樣躺在地面上呢。

  「地面很硬,不舒服的……」他嘀咕道。

  「什麼?」江素沒聽清楚,蹲下將手裡拿著特製的三寸長針在陳則申的月白長袍上擦了擦。

  方折也蹲在陳則申的身旁,看著江素擦針。

  「你們……」陳則申感受著自己的渾身逐漸冰冷,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脖頸處溢出,肩膀也被浸濕。

  眼皮在打架,他沒有遺言,死的潦草。

  殺人是什麼感覺?

  以前江素說不出來,她沒殺過。

  上輩子是個乖乖仔,整日裡除了背書就是吃飯睡覺打遊戲,作奸犯科和她是一點都不沾邊。

  這輩子前十五年同樣是宗門裡的乖寶寶,醫修之道濟世救人,她連打架都沒打過。

  不過現在她知道了。

  原來當人真正想要殺掉一個人時,她反而不會有興奮激動等熱烈的情緒。

  她會沉靜如一攤浸泡了鷗鷺屍體的爛水,腐臭和腥氣會將殺意藏匿的九曲十八彎。

  更是會恨不得手動關閉自己腎上腺素的分泌。

  時機一到,她會化身獵犬,用利齒一口咬斷獵物的氣管。

  看著獵物眼神里的恍惚空洞,細細默背死亡時的身體體徵。

  死亡是時間在一個人身上靜止。

  「他永遠都不會有後續劇情,我會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