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傳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唯有燈火隨行。
江素放手燭龍燈任其一同下墜,抽出身後肅殺,一手掐訣一手向周身狂砍,面上癲狂之態沒有消逝分毫。
青色衣裙翻飛,五息後,眼前漸漸出現光色。
江素提刀背後,曲腿弓腰,隨時準備迸發。
「咣當……」
少女以半跪之姿磕在地面上。
「咔嚓——」
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江素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側倒在地。
「……我為什麼不練體……回十方門後我定練個金剛不壞之身」
她從袖中熟練的取出小陶瓶直接將復骨丹倒在嘴裡。舌尖頂弄小黑丸,化水入腹。
聽著自己腿骨重新長好復原的聲音,江素舔了舔一側的上牙槽。
她抬手左右擰了擰自己的脖子,爬起來打量如今這是身在何處。
「……」
「有點眼熟啊。」
夜明珠,石牆……
江素似有所感,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
「江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男子容貌昳麗,桃花眼裡是盈盈秋水,似道不盡的千言萬語藏在其中,用柔和又曖昧的語氣引誘你入一張光明正大的網。
是陳則申。
他將目光凝在江素的那雙極度恐怖,有紫紅血管向外爬行的杏眼,唇角勾起的弧度越發的深:
「江姑娘,你這是……也入魔了?」
入魔……
他說我入魔了?!
江素麵上不見風波起,她淺淺一笑,柔聲回道:「當然……」
「不是。」
我只是,想殺了你想的很。
古鏽的柴刀驟然在江素的手下旋轉,她猛然握住刀柄向身前的月白袍男子砍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入魔?陳城主,我啊,是來斬魔的!」
手下動作迅猛,江素眼中的狠厲發作,殺意四溢。肅殺直直向陳則申的脖頸處砍去。
腳下的琉璃瓶被殺氣激的碎裂,白煙從地面緩緩升起向陳則申的身體上纏繞,如同一條長蛇一般鑽進他的五竅之中。
不到一息,陳則申的全身上下就被綠色的靈線包裹住,如同一個人蛹。
江素麵上的痴狂之色重現,嘴角已經咧到最大,口中隱隱積蓄涎液讓她不斷吞咽。
她手握柴刀,狠狠地朝陳則申的身上砍去。
「嘿嘿嘿,肉粽」
「紅棗蜜粽」
「水晶粽」
「你說,我該從哪開始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城主,讓我吃掉你吧哈哈哈哈哈」
手起刀落,陳則申的右臂滾落在地,肌肉扯著潰爛的筋,法衣被狂砍的成了碎片。鮮血隨著江素的每一次落臂迸射呲出。
「你猜醫修的刀上有沒有毒哇。」
「答案是,當然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吧,陳則申,所有跟魔扯上關係的東西都必須死。你不能活著,你是魔修,你是要死在我手裡的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的魔修!」
少女精神過於興奮,身體已經開始顫抖,她心滿意足的看著地上尚為完好的芙蓉面和一攤正在重新凝聚的血肉。
她半跪在地上,用臉去蹭這一攤肉渣,口中的金津玉液和紅水混合在一起,看著僅剩下頭顱的陳則申面上的痛苦和吃驚的表情。
「真是舒服。」江素認可道
「沒想到江姑娘會這麼認可在下的手藝,著實令在下大吃一驚。」
玉石相碰之音,清脆,綿延。
江素的呼吸突然重了,用力睜著雙眼,加上眼下的烏青和密密麻麻爬出的血管如雞蛋大小,她靠近地面的臉皮徹底下沉,緊緊貼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側倒在地,渾身顫抖抽搐,口中的涎液混著鮮血順著嘴角流出。
不是陳則申的碎肉和鮮血!
是江素自己從胃中吐出的血和已然爛掉的胃!
她將自己的胃吐了出來!
陳則申正蹲在一旁,將江素側臉上細碎的頭髮攬到耳後。用輕柔的力氣撫摸少女的後背,拍上三五下。
這照顧人的姿勢對他來說很不熟練。
陳則申對江素的行為有些驚奇,方才她一見到自己就突然拔刀暴起,說了一堆他是魔修所以要殺了他的話。
還說要吃了他……
緊接著在砍刀還沒碰到自己時,她就突然抽搐,在原地胡亂的砍向周圍的空氣。
又跪坐在地,一副虔誠的模樣去妄圖舔舐地面上冰涼的石板。
這一系列舉動真是讓被念叨的本人不知所措。
「她這不似入魔啊……中毒或是身體有疾嗎?可是,她自己不就是醫修嗎?」
陳則申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皺眉,手下拍撫安慰的動作不停。
「眼下該怎麼辦,渡靈氣還是怎樣……或是吃些丹藥?」
他不是醫修,自然不清楚該做些什麼,若不是自己對這個醫仙之女別有所圖,此時就該直接用手掐死江素了。
「醫修身上應該有不少藥,若是犯了舊疾,想必也有解救之法。」
他上手在江素的腰間和胳膊下方摩挲,憑藉指尖不平的手感掏出下面的東西。
碧色琉璃瓶+3,陶瓶+2,黑紅琉璃瓶+6,幻彩琉璃瓶+5,木瓶+18,木盒+233……
不一會,江素的身側就被各種瓶子和盒子堆滿。
陳則申的額頭隱隱黑線,青筋跳動,他深吸一口氣無奈道:「這到底都是些什麼啊?她是怎麼做到不用儲物袋就將這些東XZ在衣服里的。」
「哪個是治她這病的藥……」
江素定不會回答他,此時倒地的少女已然雙腿繃直腳尖外展,一雙玉手地上胡亂抓握,形如循衣摸床,撮空理線。
陳則申拿起一個外表最為普通木盒,沒有立即打開,在自己耳側搖晃,聽其中的聲響。
「這裡面的東西很輕,比旁的都輕……吃這個吧,死了也不妨事。」
他打開木盒,一手掐出裡面放置的獨一枚墨丸,另一手夾住江素的臉頰將她的頭擺正。
晃悠幾下手中少女的頭,逼迫她微微張嘴,拇指和食指按在臉上卻咯在她的上下牙之間。
他迅速將墨丸送入少女的丹唇之中,柔軟的唇瓣碰觸到他的指節。
有些癢。
丹藥入口化水,藥效發揮迅速。
不過一息,江素的身體就重新恢復柔軟,一直抽搐的她猶如一條被拍在岸上正掙扎的魚。
神志重新清醒,瞳孔中恢復原有的光。
是靜心丸。陳則申蒙對了。
她側臉靠在石板上一動不動,胸前隨著喘息微微起伏,汗水和血水打濕她的髮絲,散亂的纏在鬢前,耳畔。
江素身上冷意襲來,如有冬日雪覆蓋住整顆心臟。
她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她犯病了,並且還被陳則申看到了。
感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