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扯著方折的衣袖,兩人從店鋪中走出,一路向東行。
終於在西域和中土交界的一處樹林中見到方才傳音找她的人。
男人一襲水粉長衫,手裡捻著一枝正盛開的槐花枝,在青衣少女的周圍悠哉悠哉的走著。
「嘖嘖嘖,江姑娘,許久未見,你看上去怎麼憔悴了許多?」
陳則申表情戲謔,桃花眼裡卻裝了萬般的柔情似水,他輕輕握住江素的手,將槐花枝放進她的手心。
江素懶洋洋道:「陳則申,你身上香味沖鼻子。」
男人表情一滯,不氣反而順手勾了勾她的手指,溫聲道:「若是能讓江姑娘記住這槐花香味,以後遇到便都能憶起我,沖一衝鼻子,又何妨不可。」
「……」
「可是沖是我的鼻子,我沒說可啊?」
江素無奈的晃了晃手中的槐花枝,手指輕輕觸碰上面的小花,「看來你家的槐樹妖已經恢復了,對了她叫什麼來著?」
陳則申將她帶到一旁的石桌石椅處,輕按著她的肩膀坐下。
方折也坐在一旁。
陳則申為兩人擺了茶。
「叫槐英。」
江素握著茶杯,輕抿一口。杯底輕磕桌面,聲音清脆。
她突然開口道:「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還錢給我?」
「江姑娘這話有些傷了這個氛圍。」男人輕聲一笑,有些無奈。
江素這下急了,「別和我扯這個,誰不清楚誰的底子,有錢沒錢,沒錢直接說。」
陳則申利落道:「沒錢。」
「……」
他突然再次勾了勾江素握杯子的手指,聲音誘惑如同海妖,「在下自認容貌尚可,不如江姑娘讓在下以身相許?」
突然一把長刀輕放在桌子中間。
紅衣修士手握刀柄。
方折表情淡漠,一句話也沒說,似乎又說了很多話。
陳則申悻悻的收回手。
「你師父活了?」
江素對這個起死回生的事情還是有些興趣的,他們這兩個修士為了一個凡人辛苦設局謀事,她好奇這位師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記得……好像是貌寢?
陳則申重新端著了身姿,輕輕道:「嗯,我師父……他活了。不過他也不算死,他是碎香坊的主人,也是石心教的主人,我是這次初雪是才見到他。」
「他只是一直不方便見我們,便讓那個身份假死了。不過現在……徐硯守在他身邊,我出來閒逛。」
石心教?
江素一直感覺這個教能就存在修真界還不被人找事,真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一顆石頭,就能代替心。一盆植物,一個花妖就能代替靈魂。
她想到了一個人。
「你師父愛穿白衣服嗎?」
聞言,陳則申怔怔的看著他,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江素思來想去,還有什麼特徵……
方折突然開口,平靜道:「喜歡喝東域雪芽的茶,午煎酒,蛋花湯。喜歡吃冰糖葫蘆,豆腐糕,芙蓉餅,蔥花面,糖醋魚。」
陳則申如同見鬼了一樣看著他,支支吾吾道:「你怎麼知道……」
兩人默不作聲。
是了,是徐叔夜。
江素沒懂明白自己當時死而有活,究竟是幻境還是真的被天道走後門給扔到了過去。
這是個機會,如果徐叔夜認識自己,也擁有那段記憶,那這一切就是天道給她走後門了!
「他在哪?!」江素有些激動,語氣完全不同方才。
陳則申不明所以的回答道,「東域啊,你們認識他?」
方折拎著江素的衣領子,起身就走。
江素拿出當時的欠條,衝著粉衣修士甩了甩,「欠我錢呢,還得還!我在上界等你!」
陳則申坐在原位,看著兩人逐漸遠去直至消失的身影,伸手拿過方才江素抿過的茶。
他用指腹繾倦得磨了磨少女嘴唇碰過得地方。
「我們會見面的……江素。」
——
方折帶著江素飛了足足三個時辰才到東域。
落地,無間教舊址。
「所以為什麼我們不用章師姐給的符,不是可以直接傳過來嗎?」
江素無奈的低頭打理自的衣領,盲杖被固定在腰間,搖搖晃晃。
還未等方折回應。
她便聽到了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落到自己的身前。
那人聲音清澈,宛若山間溪流,比尋常泉水穩重,卻又比湖海稚嫩。
「師兄,小伽,別來無恙。」
徐叔夜著一身白衣,靜靜佇立在舊址的樹下,見古樹不堪雪重,落葉飄零。
江素心道果然,還是天道為了讓她活著,給她改變歷史可還行?
她先開口打斷道:「我可不叫小伽,我叫江素。」
徐叔夜走上前,一手攬住青衣少女,另一手環住自己的師兄。
頭埋在方折的懷裡,喃喃道:「一別經年,我想師兄想的很。我的記憶里出現一段過往,是我們三個人一同生活……我很想念。」
「師兄……我也會制偶了。」
方這摸了摸他的後背,安撫道:「嗯,挺好。不過你好像沒怎麼長高。」
徐叔夜依舊是少年的模樣,少年的身高,唯獨再也不梳那個高馬尾了,看起來是個瘦弱的文士。
江素很好奇,不解的皺著眉頭,「所以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和當時的王伽一點也不一樣啊。」
徐叔夜抹了自己眼角的淚花,笑到:「感覺,聽心。」
「我的心告訴我是你們來了。」
江素掙脫了他的手臂,三個人的懷抱多少有些擠。
「所以你當年以後去做了什麼?」方折一本正經的問道。
徐叔夜鬆開手,引兩人重新回到那間煉器室。
「從無間教離開後,我北上去了北域,無意間得到天機閣的指示,學了些有關煉器的秘法。之後踏下心去研究偶,最後用當年你們同我說的方法,煉製出了一顆用處非凡的石心。」
「之後去中都,為了驗證草木究竟有沒有情,我隱瞞身份,入仕成為姚臻,還收了很多徒弟,其中事情緣由,關乎草木,最後我知道……木石有心,也有情。」
他似乎從過往中學到了很多,其中就有陳則申和徐硯對他的鍥而不捨。
「挺好,小夜,我們上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