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他看到一個極其奇怪的劍痕。
男人微微眯眼，眉頭輕皺。
「王伽？」
方折的指尖摸上這一處圓形的弧動，還未等探查其中劍意，他就消失在在九層黑塔的塔檐上
……
再睜眼時，入目是一片廣袤無垠的綠茵草地。
春風蕩漾，微微拂過耳畔，地上的青草隨著風意舞動身姿，花朵做嬌羞模樣，矜持著不願為之傾倒。
撲鼻而來的清新綠草香。
方折沉默的看著這一處景象，眺望遠方許久，眉頭微微皺起，耳尖微動。
「沒有流水聲……」
「這裡養不了小鹿。」
「……」
忽有人聲傳來，血腥味湧上鼻腔，與這一處風景格外不和。
「說什麼呢，被老和尚打傻了。」
王伽雙手環抱白色長劍，黑衣颯颯作響，穩步走來。
他習以為常的伸出自己受傷的手，攤開掌，露出一道鮮血淋漓，白骨微露的傷口。
方折不解的看著他，平淡道:「你怎麼這麼……」
你怎麼這麼菜了？
王伽惡狠狠的看著他，「丹藥給我幾個，這黑塔裡面沒有靈氣，受了傷不容易恢復，身上的靈力用一點少一點。我的丹藥在剛才大戰吃的差不多了。」
方折沒有多言，直接從衣袖中掏出三瓶遞過去。
王伽打算用受傷的手直接接過，對面這位紅衣修士卻遲遲不鬆手，兩人僵持了幾息。
王伽本就因為這人和自家素素關係親昵，看這位越發不順眼，如今忍無可忍，冷聲問道:
「你什麼意思？」
「……」方折迎上她生氣的眼神，只覺莫名其妙，解釋道:
「另一隻來拿。」
這隻受傷了。
王伽沉下氣，喉嚨動了動，乖巧的換作那隻完好的手接過丹藥。二話不說就先吃了一粒。
手上猙獰的傷口頃刻之間恢復如初。
「素素的血肉丹煉製的真不錯。」王伽頗為驕傲的點評一番，下一刻仿佛意識到什麼，又睜大了眼睛死盯著方折。
「你怎麼會有素素的血肉丹？？？她給你的？！！」
方折這下更覺得他莫名其妙了，索性抖了抖衣袖。兩袖之間隨即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堆琉璃瓶和小木盒。
堆積如同小山。
紅衣修士淡淡道:「這麼多，總不會是我偷的。」
「……」
王伽自己也有不少素素給的丹藥，但是他心裡彆扭啊！
以前他是扮做董倚衣！人家素素崽崽一口一個小師姐跟在屁股後送丹藥，兩人還能在一個被窩裡睡。
憑什麼你現在也有這麼多？？！
黑衣劍修二話不說袖子一甩，收走地上大半的丹藥，頭也不回瀟瀟灑灑的向前方走去。
「這是黑塔第九層，但是很奇怪，我進來後，沒有在這裡發現除了木石外的其他的生靈，」
「我們要是想要找到素素，需要一直往下走，說不準會在哪一層同素素見面。」
王伽手裡握著劍，時不時用腳踩踩某一處石塊，觀察是否有陣法存在。
方折在後面遲遲未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長袖揮過，收起剩下的靈丹。
他緩緩走到王伽身旁，緊緊盯著他。
王伽有所感應，回過頭看他。迎上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裡面寫滿了幽怨。
「……」
黑衣劍修腳步一頓，手掌攥緊了磔媆劍劍柄，蓄勢待發。
方折察覺到他的殺氣卻默默轉過了身，平靜道:「你修為不夠。」
你修為太低，和我沒得打。
這次輪到王伽長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和現在的你吵架沒意思。走吧，趕緊找到下去的入口，見素素要緊。」
「嗯。」
兩人這才並肩而行，少了針鋒相對的意思，步行速度倒也快了幾分。
風從遠方吹來，方向直對兩人面門，柔和又溫暖。
兩人默契的沿著風的方向而行。
「方折。」黑衣劍修腳下不停，突然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感覺曾經的記憶似乎不太一樣。」
他最近總感覺自己的無間刀法有所提升，先前斬黑塔的那一劍也是因此頓悟而出。
王伽甚至還時不時回憶起……少年時期自己在無間教生活的無憂無慮？？？
可是自己當時分明每天不是趴在人家宗門的牆上就是藏在附近的樹上，更有運氣不好，天有不測風雲之際，被雨淋得濕透衣服，依舊守著屋檐，就為了看下面的人練刀。
自己分明和方折就是……不熟。
「你曾經是不是還因為你師弟和我打架輸了，回去跟你告狀，於是你為了給他出氣，就往我經常趴的屋檐上抹油？」
「……」
方折不予評價，他確實幹過這事。
「我以為是因為我的識海剛被治好不久，所以記憶有一定的錯亂。」
紅衣修士微微眯眼，眸中明暗交雜，不同於眼下綠茵美景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我有沒有教過你天罡三十六式？」
王伽非常確切的搖了搖頭，「沒有，這刀法算是你們宗門內無間刀法中的頂級了吧，我是自己觀摩了二十年才有所領悟。」
此話一出，兩人都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不禁面色雙雙嚴肅起來。
「有人擾亂了我們的記憶？」王伽道。
「還是同時改變了你我二人的。」
「……」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能改變修士記憶的手段世間屈指可數，要麼是直接進入對方的識海，強行修改某一段記憶。要麼是以幻境夢境，從而讓修士憑空多出一段記憶。再者，就是用符籙術法，施以對調之術。
但是……
他們是兩個人，更何況一個是元嬰，另一個是化神，這世間誰能輕易動他們的記憶。
方折原本識海破碎，若是真有化神大能動手就罷了，可王伽不是，他識海從始至終關的嚴絲合縫。
也就是說……
「是祂嗎？」黑衣劍修不確定的問道。
「有可能。」
祂，指神明。可修真界並沒有真神，祂即是天道。
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天道盯上後，兩人都選擇閉口不談此事。
過了再半柱香時間。
兩人終於走到了黑塔第九層的盡頭，長風從中呼嘯而出。
這是兩口在地面上極為突兀的石井。它精緻的花紋難免讓人想到中都富貴人家的雕花鑲金石井。
「一人一個，猜拳決定，贏著左，輸著右。」王伽率先提議道。
方折自然沒有異議，微微頜首「好。」
兩人同時伸出手。
正欲猜拳之時，王伽突然一躍進入左邊的井，未留任何音訊。
「……」
方折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有多言，收回手，淡定自若的邁入右邊的黑井之中。
他就知道……這個王伽多少年都是一副奇奇怪怪的脾氣。
記憶里的小少年怎麼可能會是他！
方折沒有將話說全，他心裡仿佛總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多出的記憶里，跟他學劍的人是……小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