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江素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側身繞行，速度迅猛，雙刃直捅這人胸口。
「事已至此，狹路相逢勇者勝，思慮過多，不得成事！」
刀尖刺去胸口，好比銀針入皮膚，指下有空感，像是插進了一塊布。
？
「你的心呢？」江素大驚，猛地將刀抽出又去戳這人的腹部。
刀刃傳來的感覺很不切實際，方才這人皮膚破裂後，他就真如同漏了氣的囊，刀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實質臟器。
甚至……江素沒有嗅到血腥味。
「你沒有心？」
「心肝脾肺腎，小腸大腸……你是空的……」
「你已經死了？你這哪裡是肉身，分明是人皮披在骨頭上，裝模作樣！」
少女有些憤怒，肉身之所以名此，是因有血又肉方為人！他現如今能活動，能說話，是因神識尚未離開最後的骨，為妖異之事，他在自己的身體上做了手腳！
「是啊，我已經死了。」
驟然之間，被鎖鏈束縛住手腳的男人身上突然褪去所有的人皮，露出森森白骨。正是一個完整的骨頭架子。
骨頭架子起身，渾身骨節花了嘩啦作響。
江素無法看見。
此時這具骨頭架子上滿是黑色經文，密密麻麻的寫滿骨上的每一寸。
他正欲向江素的方向走去，察覺到手腳的鎖鏈。男人直接扯下整個手掌骨，把組成小臂的尺骨和橈骨兩塊前後錯著分別從鎖鏈中拔出。
「砰——」
鎖鏈一頭落地。
男人復又將兩塊骨頭按在原本的位置，最後蓋上手骨做結尾。五指伸而又合。
「江素……醫仙之女。」
「這裡是魔域，你不怕嗎？」
江素聽聲辨別他的動作，識海中復刻出一個骷髏架子掰掰樂的生動場面。
「……」
少女默默將雙刃前伸，同他保持距離。
「也是，你確實不必害怕。」男人自言自語。
「你是魔域之主，而我僅僅是一個……城主。魔域十三城城主，柳不因。」
「我見了你，是要獻上魔氣的。」
不知不覺間，方才被男人肚皮爆出的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原本五色的氣，在白骨的操縱之下逐漸顯露黑色本相，最終形成一個黑球，黑色如風盤旋其中。
「魔主，你可要？」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迷離，語氣中露出與之不相符的誘惑感。褪去滄桑沙啞，似有勾魂奪魄之效。
「……」
江素先前還在慶幸這人用的是靈力，有可能是個沒有暴走維持本心的魔修。
沒想到是個已經會自行隱藏魔氣的boss？！！
「不要，拿走，噁心。」江素三連拒。
骷髏架子僵在原地，眼眶中有幽深的黑焰晃動。
「你確定嗎？這可是黑塔上千年積累的魔氣，如今魔域中可以稱之為大能的神識都來黑塔中看熱鬧了呢。他們的力量也盡於此……你若是願意……」
「我親自為你灌頂，可助你從元嬰升至化神，若是你有所頓悟，那便是白日飛升，天梯落。」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他循循誘導，腳下步履輕緩，一圈又一圈的在江素身邊環繞。
嘩啦嘩啦，接連不斷的白骨聲響，形成莫名的韻律，在少女的周圍奏效。
「魔氣有何不可……你能自由出入魔域，受天道相贈龍子做棋，本可以此設局，同天下萬千修士博弈。」
「可你卻不明其中功用，將他們送入旁人腹中做靈材。嘖嘖嘖，真是暴殄天物。」
江素眉頭微皺，反問道:「那白棋是天道送的？不是這群魔修神識送我的嗎？」
她記得當日在魔域，江水流亦在眾多神識之中……他們一口咬定，這龍子做棋，化眼尋到自己身上，是他們的手筆，目的是讓自己解決魔域的輪迴之事。
「神識？哈，他們肉身都沒了，能做什麼？你沒發現……從我露出白骨本相後……這座黑塔內未免太過安靜了嗎？」
江素瞬間一個激靈，渾身汗毛豎起。
「他們都在這團魔氣里了呀。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魔修大能呢。」
下一刻，白骨突然停在少女身後，一雙骨爪突然從背後穿過她的胸膛。
江素心跳一停。
「砰——」
鋪天蓋地的威壓將她直挺挺的壓倒在地。
骷髏骨爪中正握緊一顆鮮紅尚在跳動的心臟。
鮮血順著黑白斑駁的骨手中淌進骷髏的骨骼弧度中，滴落在地上。
彩衣逐漸被鮮血染紅，琉璃碎片依舊耀眼閃亮，唯獨沾上紅後，色澤中帶上妖異。
「你是……化神？」
江素不可置信的呢喃著，熟悉的瀕死感再次襲來。
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化為白日的刺眼陽光……
————
「伽伽，你來看看爹新打的這個妝奩怎麼樣！這可是城裡一家大戶人家的女兒要出嫁，特意找我定的！你瞧瞧喜歡嗎，若是喜歡這個樣子，爹也給你打一個。」
「爹給你用些好木料，今年打出來，平時多多盤養，給你留到十五歲，若是那時出嫁，這就是當世最好的妝奩了！」
男人指著手裡三層的妝奩給身旁尚不及他腰高的女娃娃。
女娃娃似乎有一瞬間的迷離恍惚，猛然閉上眼睛後，再掙開眼睛時，是孩童絕不會有的成熟眼神。
「……」
王父見自家女兒看呆了自己的傑作，不禁哈哈大笑。
「看來伽伽很喜歡啊！那我明天就把珍藏的那截木料拿給你打妝奩！噓，爹爹悄悄告訴你，你可不要和別人說，那是仙人之材，比這什么小姐的木料貴上千百倍。」
男人蹲下，看著自己的女兒，滿眼笑意，頗有驕傲道:「那是你爺爺當年無意救了一位仙人，被仙人贈予的。聽那仙人說，稀世罕見，唯有這一份。若是有旁的仙人用其入藥，可以活……」
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男人撓了撓頭，想著這句話該如何說:「啊，對，是活死人！肉白骨！」
「爹不給別人，爹留給你！」
王父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有手欠戳了戳娃娃的白嫩臉蛋。
突然有女聲傳來，「王虎！你又在和伽伽說什麼鬼話！！！楊大夫來要先前定的藥架了！你放哪了？！！這院子裡的哪個是！！」
「誒誒誒！我這就來。害，這不是給人家張家小姐做妝奩呢嗎。」
王父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出房中。
「……」
作坊中，女娃娃緩緩抬頭，環望周圍的陳設。
「這又是哪裡？我不是那個柳不因偷襲了嗎……我還活著？」
「這裡是幻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