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折坐在江素身旁，低頭垂眸，手裡是從小醫修頭上拿下的樹葉。
他眼中的眸光明亮，神情卻愈加恍惚迷惘。
風吹葉落，他的頭上也被蓋了零零散散的葉子幾片。
「……」
「小折，這次是你父親下廚，做了好些飯菜，你前些日子為了協助教主煉製的那件法器，耗費不少心神，今日歇息，來同我們一起吃吧。」
女人身著長白袍，手裡端著一大瓷玉碗，盤裡是粒粒如珍珠般晶瑩的靈米。
靈米是修士們享受生活時才會食用的，價格和凡人的大米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修士大多很少食用靈材做的飯菜，一是價格，二是他們已經習慣了辟穀，通體靈力，不進俗物。
「嗯，好。」
紅衣修士正坐在庭院中，手裡是一本舊書。
女人巧笑嫣然，將手中的碗遞到方折的面前，他順勢接過，放在石桌的中間。
他們一家人，經常在庭院中的石桌上吃飯。一旁種著茂盛粗壯的榆樹，遮住了大半的陽光。
「妹妹呢？」方折掃了一眼院子裡，不見自己的小妹。
「小緣呀，她去廚室啦，你父親說要下廚，她想看個熱鬧，奔著你父親燒菜的味道就去啦。」
方母眉眼彎彎，站在方折的一旁，微微躬身看向他手裡的書。
「這是教主送你的那份傳承嗎？」
方母看不清其中的內容，傳承之書唯有傳人才能閱讀。
方折微微頜首，將書合上，收到儲物袋中。他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只覺今日的母親有些奇怪。
她什麼時候在意自己學什麼書了？
今日，為什麼是父親做飯？我記得父親不是不會做飯嗎？
方折有些疑惑，他起身向不遠處炊煙裊裊的廚室走去，熱油滋啦的聲響，在十丈外都能傳到他的耳中。
「小折，你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
「好。」
紅衣男人漸漸嗅到了濃郁的香氣，是熱油與肉脂相互交融，散發出的食物香。
他們無間教有錢，教中弟子倒是不少人時不時去買些靈獸肉吃，說是對修為有益。
「今日是哪種靈獸的肉，怎麼格外的香？」
身著長白袍的男人正巧端著一碟炸肉丸，從門口出來，他撞上方折，後退幾步抬頭看到來者悄悄一愣。
「小折？著急了嗎？哈哈哈，今日我下廚，這味道還要你先嘗嘗。」方父手裡夾著一雙筷子，一手端盤，一手將筷子遞給方折。
紅袍修士心中疑惑更甚，並未表現出，而是自然的接過這一雙白色質感稍輕的筷子。
指尖微微摩挲，手感很是熟悉。
怎麼換筷子了？家中以前的瓷筷呢？
他的目光落在盤中壘疊的一個個肉丸。這些肉丸上澆著肉汁多少不等，在陽光下泛著光，色香味俱全。
「父親，手藝漸長。」
方折還未嘗進嘴裡，就知曉這道菜必然是道可以稱作美味佳肴的珍品，心中甚至將它同食為天的飯菜做比量。
方父笑容爽朗，露出了兩排白牙。
他緊緊盯著方折的筷子，見肉丸被夾住，又被放入口中。隨著方折的咀嚼的動作，方父嘴上竟也有類似的輕動。
肉丸果真是同方折的猜測一模一樣，當屬天上地下難得的美食。
「半年不見，父親竟有了這種手藝。」
勾人的香氣縈繞在兩人之間，方折在他的注視下，又夾了兩個肉丸，細細品味其中的肉的滋味。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方折放下筷子，遞給方父。
「妹妹呢？」
他是來看妹妹的。
半年不見，妹妹快過兩歲生辰，自己已經為她煉製出了一件生辰禮物。
這是他第一次親手為妹妹準備禮物。
方折很期待。
「你妹妹啊，在裡面呢。」方父笑了笑，伸手接過這盤肉丸，轉身向庭中的石桌走去。
腳步聲漸遠。
紅衣男人走進廚室，那股濃郁的香氣依舊占滿他的鼻腔，他幾乎無法嗅到門口長長垂掛的靈草的香氣。
廚室中空無一人。
「小緣不在這裡啊？」方折怔了怔，環顧四周鍋碗瓢盆，不見半個人影。
「莫不是藏起來？她還不到兩歲，這就喜歡玩這遊戲了嗎？似乎小夜以前也喜歡……」
男人喃喃自語，向灶台旁的柴堆翻找，他不敢用力，唯恐妹妹躲在裡面被他傷到。
躬身翻找時，男人稍稍側頭，不知處於某種心理，他掀起了灶台大鍋上的蓋子。
映入眼帘的是……
一個巨大的肉球。
上面雜亂的叉著白色的骨頭，形狀不一，整體偏小，兩側時有對稱。
綠色的綢緞團到了一起，有在肉球中，有的在白骨上掛著，有的噹啷在鐵鍋中，混著油和黑糊的東西。
香氣撲鼻的油汁從白骨的一處緩緩流淌低落，碰到鐵鍋的側面，發出「滋啦——」的聲響，伴隨著升起的細煙。
這綠色綢緞看起來很眼熟。
「小緣剛出生時……我給她買過。」
方折低聲絮語。
「……」
下一刻，他幾乎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徒手戳進滾燙的肉球，上前拔開這層油膩的上層淺表！
扒出來？！！
油汁在的他的指尖，滑膩的感覺衝擊著他全部的感官。他摸到了一對圓珠，脆嫩有彈力，圓珠後連著幾縷線……
他怔住了，傻傻的看著手裡的黑白的圓珠。
「小……緣？」
男人的手不斷的顫抖，他瞪大的眼睛仿佛定格了一般，四周的眼白露出大半，瞳孔驟縮。
腳步聲傳來。
他回過身，看向這一對長白袍的夫妻。
女人笑容恬靜溫柔，雙手交握在身前，眼裡無神微暗，卻盈盈如泛秋波，滿是憐愛。
男人亦是笑容和藹慈愛。
他們死死地盯著方折。
「小折，好嘛？」
「方折呀，我這手藝不錯吧。」
「……」
紅衣男人渾身幾乎都在顫動，他眼神恍惚，嘴微微開合，上下唇輕輕接觸，舌尖似乎很不自在。
「這是？」
男人和女人理所當然道:「是啊？！教主特意叮囑我們好好給你補一補，說是……」
「肉質鮮美，最適合給你補身體了呢！」
「是啊，還是你師父關心你呀，讓我們油炸。果然！這味道香死了！」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