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
寂靜的大殿之中，善語老和尚突然開口。
他的木魚早就放在一旁。
「嗯？」江素正依靠在柱子上，轉身回頭。
「你且到我身旁來坐。」
善語老和尚的話有著獨屬於言道的能力，能讓頑固叛逆之人歸心似箭，對付反骨期的小孩子最是相稱。
江素對此並沒有過多意見，下意識的便聽了善語老和尚的話，重新坐在他身旁的蒲團之上。
此刻滿殿的元嬰修士都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著她。
一位容貌中年儒雅的修士清了清嗓子，友好的開口道:「這位小友是何門的弟子，真是活潑俏皮。」
一人開了話茬，旁人也有了心思。
一身著褐色長裳容貌清麗的女修士也溫柔的開口道:「小姑娘真是鴻運齊天呢，隨手撒的蓄靈丹就能引來一場千年難遇的機緣，讓我等佩服。」
江素不以為意，板著臉沒什麼反應。
心裡念叨著:「有什麼佩服的，又不是我從金丹初期一躍就成了元嬰初期。」
她頭一次參加這論道會，自然知道話茬是不能落的，隨心接話道:「是他齊家五公子福源深厚，於我無關。他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提及齊五，在場的大能無一不知他的情況。
齊家是羅蘭城的大宗，這些大能來過論道會多次，曾經幾乎每一個人都被齊家的幾個兄弟懇求過。希望他們出手，能夠用以它法，讓齊五恢復體質。
可這修士的體質，哪有那麼容易改變。他們這些人也只是修為高深，更何況他們是來論道的，不是來做慈善的。
一白鬍子老修士，身旁放了一木箱，標準的醫修裝扮，他對此有言:
「這齊五的情況我早些年了解過，幼年被寒水池傷了身子，開靈竅都要了半條命。這修仙之人的體質，早在開靈竅的時候就定了，結丹之時更是定了這人的身材模樣，哪來通天之法可以更改。」
「我醫術淺薄，無能為力。小友年幼，卻能有為其診病療本之能，更有非凡的煉丹之才，可是當世醫仙之女？」
江素心中暗道:「不愧是同行見同行，誰也藏不住底。」
「江素，家父江水流。」江素聲音平平淡淡的，沒有因這人的吹捧的話而心境飄忽。
周圍修士聞言，紛紛點頭醒悟:「原來如此，怪不得。」
「醫仙啊，確實可以治此病。」
那清麗女修更是眼前一亮，打量江素的眼神都認真了幾分，連少女頭頂的髮帶都要多研究研究。
「竟是醫仙江水流之女，果真天賦異稟！這才多小的年紀呀……真可愛，你怎麼這麼瘦呀，是不是你爹平日裡扣扣搜搜的不給你吃些好的！」
這女修說著說著竟皺起了眉，眼裡還真有幾分怒意，連聲嗔怪道:「早年拜託你父親煉製一枚丹藥，不過中品階級，功用特殊了些，他竟然要了我十萬上品靈石！」
周遭的仙門修士們眼裡含笑，有幾位打扮陰森的邪修更是捂著嘴憋笑。
他們無人不知醫仙這人的性子。
「丹成之後我還幫他解決了一個追殺他的仇人，他愣是跟我跟我繼續絮絮叨叨了整整三個時辰，就是說明他為什麼要收十萬靈石。」
「我可都幫他躲過了殺身之禍啊，那丹藥他是一點都沒有便宜給我。」
這女修說到最後自己竟也笑了，「都是五六百年前的事情了，想來也是令人難忘。」
她能願意幫助江水流躲過殺身之禍，說明修為高於江水流，二人有些交情。
江水流不可能給人便宜一塊靈石，說明最後她還是付了十萬靈石。
「這人挺有錢啊……絕對不是劍修。」江素在心裡猜測到。
這女子是個法修，名為辛向紅，法器是一對向紅鐲。
正在眾人其樂融融，對熟人家的娃娃散髮長輩的慈愛之時，一道冷厲與眾不同的聲音突然響起。
「江素，今日怎麼不見你父親。」
這聲音古怪，不像是先前徐硯的公鴨嗓，也不似鬼哭崖的尖銳刺耳之音，他是……一種聽起來就很油膩的氣泡音。
仿佛每一個字的音調都在油鍋里炸了一遍。
江素聽出其人言語中的不善，她想不做回復，但這人利用論道會的規矩，點了她的名字提問，她就不能不回答。
煩死了，破規矩。
「不知道。」
她回答的輕飄飄，應付之意幾乎沒有隱藏，臉上也是冷漠，就差將「滾」字扔出來了。
這人不依不饒，說話更加刁鑽，直接逼問到。
「江素，你真不知你父親他人在哪裡？」
「……」
「假的。」江素如實回答。
「……」
對啊，我知道，我就是在騙你啊，我承認，但是我不告訴你。
「江素，告訴我他在哪，又在做些什麼？」
這人接連問了江素三個問題，這已經是論道會中對別人連續提問的上限了。
原本參加論道會的大能彼此之間早就相識，提前都打聽了這人知道什麼。修士也對自己了解，清楚別人會問什麼。
一來二去，你一言我一語，倒也是坦坦蕩蕩，真誠交流。
沒有哪位修士會有一個問題被人連續逼問三次，一是給人以這修士不真誠的感覺，下次論道會可以不帶這人在一個大殿之內論道。
二是因此有了矛盾，離開羅蘭城再相解決廝殺，無人會管，生死隨君意。
這一刻，江素冷笑，心裡更是將所有人都罵了個遍。
千年老人欺負一個十幾歲的崽子，竟沒有一個人開口相助，真有意思啊……
「他在……我的心裡，我的歌聲里。」
「……」
「他在做好事。」
「……」
我說的沒錯啊，我爹永遠在我心，他住左心房，我娘住右心室。江水流一個醫修，總不會做危害天下人的大事。
事實證明，她沒有撒謊。
善語老和尚在一旁盤坐，睜大了眼睛，遠視青山外，近如無物，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青衣少女兩側嘴角高高翹起，分明是閉目看不見她的刀人的眼神，可這張臉上卻給人一種極其陰森的感覺。
突然有一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好了，我十方門中人，由不得你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