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
章家。
「少主回來嘍!少主回來嘍!」
「快,趕緊把南苑的雪壓實,少主帶了客人回來,會住南苑的客房!」
「什麼少主竟然帶了客人???是少主的朋友嗎?什麼竟然是個劍修??!」
「少主竟然帶了劍修朋友回來??」
「什麼什麼?有劍修來咱們章家了???」
一群修士衣著華麗,衣擺層層疊疊如花待綻,金絲玉帶綁腰,掛大串的耀光銀珠,暗紋如浪,衣襟織絨,發上簪毛,手握拂塵,急匆匆的在雪山之中奔走。
他們腰上的珠子裡刻滿了符修專門用來描繪符籙的筆式畫式,步履間閃閃發光。
會白廳。
「章笙!你憑什麼一聲不吭就和人結契?!!你是一點不把我們章家當回事啊!」
「還有這個……這個柳雲清?柳清?他是個劍修吧,你一個符修,怎麼找一個劍修結契???我們這些老頭子,從小對你沒有什麼過於強迫之事吧?!除了你作為章家少主需要學習的內容外,還強求你做過什麼?」
「你怎麼能找個劍修?這是北域!有問劍山!他若是望著終年不化的雪山,有朝一日定有登山求道之意,一去不復返,你還和他結了契,你的道心怎麼辦?你的道又怎麼辦?!!我們章家又怎麼辦?你是千年不世的天才!你能成仙啊!!!」
章雲笙筆挺挺的站在章家的大廳中,柳雲清立在她身旁,二人周圍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章家眾人。
而她的身前,則是三位正怒氣沖沖的章家長老。
章雲笙面容祥和,不見半分怒意和恐懼。
「我有何不可?」她平靜的問道。
對面正中間的長老手裡握著拂塵,前段是一大把松針形狀的長枝,他恨不得直接將這松針拂塵直接抽到自家少主身旁的那個劍修身上。
他另外兩位也是氣的發抖。
有章家的模樣略帶稚氣的少年少女,攔在三位長老周圍。
「大長老,莫要動怒,此事尚有商量的餘地。」
「是啊是啊,三位長老不要動怒,少主定有自己的理由。」
「少主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長老你們再聽聽,不能妄下定論啊。」
中間的長老吹鬍子瞪眼,冷哼一聲,拂塵往一旁的空氣一甩,「哼!我倒是要聽聽你有什麼理由?!你說啊,你有何原因跟一個劍修結契。」
另外兩個長老沉默不言,按住了自己已經想要動手的本命法器。
章雲笙依舊端的是不卑不亢,長老說話時她依舊會微微側頭傾耳,禮數周全,唯獨開口是:「章笙心悅於柳清,別無它由。」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連柳雲清本人都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章雲笙。
不是……你怎麼就說出來了啊?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下一刻,他耳尖就竄上了紅,劍眉微皺,眼裡是劍修常年不化的冷冽劍意,雖未出鞘,卻已帶銳鋒。
柳雲清沒有站在章雲笙的身後而是她的身旁,手握上自己的劍柄,雖無殺意,卻有戰意。
他來之前想過自己可能會受到旁人的反對之意,但從未想過會被章家人這麼抗拒。
自己為劍修,無論是宗門與否,這劍符兩道在修真界都一直存在摩擦,只因為這兩道的人生活習性和思想差距頗大。
一個以,書落天下出天下,筆下丹心繪人心。
另一個,萬事隨心無怯意,一劍可斬裂穹蒼。
換而言之,一個收集類,以廣為威,一切都離不開金錢二字,
另一個就一把劍,還是不斷挖掘自己的心。
這完全就是兩種道,活不出一類人,所以劍修和符修明面上因為誰有錢誰貧窮而彼此嘲諷,二話不說就動手,實則是兩條道的相駁。
章家這麼多年了,沒一個劍修在去問劍山的路上來這裡做客,只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
而章家長老的眼裡,這二人的畫面則更為不可理喻。
一個山溝溝里的窮小子,有些天賦,家底一分沒有,上來勾搭走了他們家的少主,這是他們章家有錢,換個別的符修人家,這兩人湊一起,都得相互耽誤。
但章雲笙不是單純的戀愛腦,一個世家出身的人,怎麼會喜歡灰姑娘?那柳雲清除了缺靈石,沒有一點跟灰姑娘搭邊的事。
章雲笙要的是一個對手,一個潛力與自己相當,能夠一同飛升的人。
不過,她不會同別人講自己的這些心路歷程。自己的道,別人何以理解?
「阿笙,你……你怎麼能因為感情之事,悟了大道啊?你怎麼對得起咱們章家對你這麼多年的悉心培養?你這個少主,未免當的太不責任了吧。」
一個女人突然從一旁站出來,表情生動,眉眼亂飛,寫滿了對章雲笙的鄙夷。
她身旁拽著一個少年,容貌清秀,手中握著仍然滴墨的筆,表情是冷酷無情。
章雲笙掃了一眼,定睛在女人身上,笑容恬淡:「張叔母,你的張,可不是我們的章。」
她的意思是,我們章家的事,你有什麼資格管。
那個女人名喚張纓,是章雲笙的叔母,她身旁的冷酷少年是跟章雲笙同一輩的主家人,是她的表弟章笛。
換而言之,整個主家,有機會成為下任家主的除了章雲笙就是章笛。她的叔父已經仙逝,但她這位叔母,一直逮住機會就給章雲笙找著岔子。
倒也不是修士人人都清心寡欲,不問世事,修士在修道之前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慾,有的人一心向道,在長生路上愈走愈遠。
有的人修了道,亦成家立業,有了兒女,開宗立派,七情六慾未斷,長生路停於一時,他們的人生,不過是比凡人多活了幾十年幾百年罷了。
這個張纓就是其中一個,張笛是她的獨子,自從他的道侶仙逝之後,她幾乎就發了瘋一樣護犢子,唯恐這個家裡有人對她和兒子不好。
張纓聽到章雲笙的話後,臉立刻就暗了下來,眼神里先是怔住,緊接著尷尬,最後憤恨。
章笛倒是穩重,手裡滴墨的筆說明他是被他母親拽來的。
「我和柳清,是同門。他是劍峰的大師兄,劍峰峰主柳問秋的唯一個弟子。」
「他和我年紀相仿,天生劍骨,修為已入元嬰,」
「我二人是兩情相悅。」
話音方落,整個會白廳寂靜無聲。
章雲笙從容不迫安之若素,用眼神掃了一圈,最後在自家人的眾目睽睽之下,朗聲道:
「我此行,是要繼承家主之位,後山山門待開,煩請幾位長老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