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悟對此並不出乎意料。
他早就聽過了江素的名聲，她能猜出自己早年的經歷，也不足為奇。
「嗯。江姑娘所言不錯。」他對此興趣泛泛。
齊知知卻急忙道:「素素，那我五哥哥怎麼辦呀！他確實一直身子不好，多年前他為了開靈竅，苦苦磨練自己，踏入仙門後更是直接在床上躺了半年。」
「好素素，有沒有法子能救救他呀！」
少女的身上散發著甜意，一顰一蹙，一舉一動，仿佛都在花里浸了蜜，嬌聲軟語，淚眼婆娑。
某一刻，鹹味的淚珠滴到了江素手上。
「……」
「夠了。」青衣少女冷聲道。
齊知知稍稍停頓，迷濛的看著她。
周邊的霧氣已經散了大半，溫度也隨著時間逐漸回升，零碎的暖光打下，如同暗中燈燭。
「有住的地方嗎？我能住幾天？」
「……？？？」
齊知知怔了怔，下一秒愁容散去，立刻收了眼角欲滴淚水，喜笑顏開的摟住江素的手臂。
她不傻，聽得懂江素話音里的深意。
她沒有拒絕，就是同意。說要住下來，便是要慢慢為自家五哥哥治病。
對呀，她的爹爹可是當世醫仙呢！我哥哥這病又不是什麼稀世罕見，無解的絕症！
先前請的醫修都沒有她厲害！所以這次五哥哥的病，肯定能治好！
而且我和素素可是一同從中都出來的？！當時多險峻的情況呀！多少修士都就在那裡，現在也沒聽那些宗門有什麼結果！
齊知知興高采烈的介紹著，絮絮叨叨像個小麻雀一樣。
「太好啦，素素願意來我家做客啦！我帶你去我旁邊的院子，那是我們宗門裡最好的待客之地！有兩層房，屋後還裝了可以泡澡的暖泉！來來來，我帶你去叭。」
江素任由其帶路，識海中默默塑造著此地的大體模樣。
————
晌午。
「誰？！」
肅殺從少女的掌心盤旋飛出，直直打響門口的異響。
「桌球——嘶——」
兵戈相碰，聲音清冽。
短刃？
青衣少女一手食中兩指控制肅殺，另一手從衣袖中掏出一琉璃瓶向聲源處扔去。
「咣當——」
「嘶」
江素聽到了稍鈍的磕碰聲和來人吸氣的聲音，她冷聲一笑:
「呵呵，齊五公子，晌午來探客人的屋宅，怎麼，是要給我送飯嗎？」
衣袖摩擦的聲音一頓。
「江姑娘的耳力不錯，準頭更不錯。」
齊悟手裡握著一江素扔過去的琉璃瓶，方才正是這東西砸在他的頭上，他有些吃痛的摸了摸自己的額角。
「呵呵，多謝誇獎，我還有更不錯的地方。」
齊悟聞言微微挑眉，面上都不吃驚，反而笑的溫和，輕聲問道:「哦？是什麼呢？」
「……」
「砰——」
齊悟兩腿一軟，身子不穩，下一秒跌坐在地上。
他似乎並不擔心，面上的神情悄悄帶了些好奇，慢悠悠的拾起腳邊的琉璃瓶看向瓶口，整個人依舊溫和的像一卷陽光下的古書。
即使在正當午，他也沒有脫下自己的狐毛斗篷，身上層層疊疊的衣服讓他癱坐在地，也沒什麼痛苦。
他就像一個溫順的綿羊，笑起來兩微眯，歲月靜好。
「可惜了，不是真綿羊，倒是個白色刺蝟。」
江素離開床榻，兩手前伸，摩挲著周圍的陳設，按照識海中凝塑好的屋舍家具陳設的位置，尋了空路，走到齊五身前。
她雙手摩挲著這人的頭頂，青絲被西域特有的綾羅彩帶束著，往下十指掠過一張清瘦，精緻的臉，再往下是肩膀上對稱的狐絨。
「……江……姑娘」
「怎麼，沒聽說過盲人按摩嗎？」
「嗯，沒聽過，是南域的一種風俗嗎？」他的聲音慢條斯理。
江素手掃過狐絨，下一刻，猛地雙手向里收，狠狠捏住這人的脖頸。
「咳咳——」
江素兩手用力，死摁著氣管，她是醫修，不服用增益的丹藥，手上的力氣就等於一個長期做農活的少女，常理來說是沒有一個成年的男力氣大。
不過，沒有人阻止她。
齊五沒有反抗。
感受著手下逐漸凸起的血管，微微顫動的身軀，以及逐漸升高的體溫……鼻腔中的喘息。
某一刻，江素突然鬆手。
齊五立刻手捂在脖頸處，大口的喘著氣，不斷顫動的身體逐漸平穩。
「咳咳咳——」
江素起身，後退一步，重新盤坐在地。
「說吧，什麼事。」她百無聊賴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溫熱感逐漸被她原本的冰冷體溫沖淡。
「我的兄長進了千百道。」
「……」
「所以呢？」
「你們十方門的人也在。」
「……」
江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劇烈的撞擊著自己的胸膛，她猛地向前抓住這人的衣襟，
「是董倚衣嗎？！是不是叫做董倚衣？！！」
「咳咳咳——」齊五輕飄飄的推了推江素的手臂，「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劍修。聽兄長喚她……」
「衣衣。」
？？？
「小師姐是和你們齊家的人去的千百道？！！她怎麼會認識你們齊家的人？！！等等……是不是那個齊二，齊識？」
「這衣衣是什麼親暱稱呼？？！！誰能這麼叫小師姐？！不可以！我不允許！」
江素往後鬆了手，改揪著這人的斗篷上的狐毛。
齊識是齊家老二，先前在中都外城與小師姐幾人相遇，後一同平安離開中都，也算是患難之交。
「不過小師姐怎麼會來了羅蘭城不等著我，反而去找了齊二？」江素在心裡暗自嘟囔，有些委屈，只覺有東西憋悶，讓她喘不上氣。
「不是。」齊五搖了搖頭，「是我大哥，齊明。」
「齊明？？？」江素聽得一頭霧水。
「我小師姐怎麼會認識你大哥？」
齊五的神情有些恍惚，盯著江素的愁眉和緊閉的雙目，薄唇微動。
「他們二人有娃娃親。」
「嗡——」
江素頭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僵在原地，雙手懸在空中。
一息過後。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師姐怎麼會和人有娃娃親？！！她是南域人，南域董氏，怎麼會和你們西域刀宗有娃娃親？！」
「不可能！！！」
江素的呼吸紊亂，上氣不接下氣的胡亂說了一頓，兩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手臂的顫動比每一次發病時都要劇烈。
她甚至控制不住讓手心堵住自己的耳，下一刻就錯到自己的腦後。
「不對……你在騙我？！你找我來應該是為了你自己的陳年舊疾！你是不是想要讓我白白給你診病，不想付診金？！」
「呵，堂堂西域刀宗，竟然連診金都付不起，竟然想出這種狡詐的辦法亂我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