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伸手帶路，又重新引方折去一樓。
方折在樓梯上頓住腳步，一雙無神的雙目復又落在少女身上，過了半晌，才跟著一臉熱情的店小二下樓。
「咣——」
他的額頭結實的撞上三樓的樓梯下緣。
那小二聞聲回頭，見到這一幕，連忙道歉：「都怪我們這樓的修繕不當，誒呦，真是對不起，修士老爺，您看用不用我帶您去……」
方折習以為常的摸了一把額頭，在這人為將話說完前，晃了晃腦袋，微微彎腰向樓下走去。
那小二也聰明，只當客人和善，隨即不再提及此時。
江素眼皮輕抬，看了一下這樓梯之間的高度，自言自語道：「兩層樓之間的高度確實不夠，不適合我們這些高個子人走。」
緊接著，她猛吸了一口空氣中濃郁的靈植味道，驟然睜大雙眼，像極了一直吸了貓薄荷的小貓咪。
她意識到自己又險些奔向了一盆盆靈植，趕忙用指甲將指腹劃出了一個小口，任由溫熱的鮮血流淌而出。
「嘶——真實，就是這個真實感。」
她微眯著眼享受疼痛帶給自己的快樂，「果然一物降一物，和痛苦相比，靈植也要為之讓步。」
少女將滴血的指腹放入口中，軟舌舔弄上面的薄繭。
「靈材是在……東，東區吧。」江素一邊嘬著手，一邊輕快的向二樓的東側走去。
沿途是商行售賣的各式法器，玄鐵劍插在路上的石頭中售賣，符籙掛在沿途的竹枝，枝丫上，符上的線條隱隱有靈力發亮，隨著微風搖晃。
各色靈植種在樹下或是石旁，挺立的莖葉在告訴江素，它們是好東西！
少女握緊拳頭將餘光收斂，強迫自己直直的盯著東區的路。
走了半柱香，便是商行的東區。
江素停在東區邊緣，放眼望去，是形色各異的商販，有一身道袍的修士，有薄衫的凡人，有喜歡露出自己種族耳朵的妖，還有化形未成半人的精怪。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嘞，全是本族特色，百年的狐尾尖毛，百年的狐耳尖毛，百年的狐狐指甲！」
江素聞聲望去，果不其然這位正在大聲吆喝的，就是一隻把自己白狐狸耳朵露出來的漂亮狐妖。
「柳樹妖自產柳絮！保值保惠！醫修和丹修用過都說好！」
江素的腦瓜子又止不住的望去，這位自產擺攤的亦是一位渾身碧綠，腰肢纖細婀娜的柳樹妖。
她在路過這賣柳絮的攤位時停下了腳步，探頭認真打量這妖賣的柳絮。
少女自言自語道：「柳絮有涼血止血，清熱解毒的功效，就是不知道這成精的柳樹所產的柳絮與路邊的柳絮是否有區別。」
「有。」一聲鴨叫突然在江素耳畔響起。
「……」
哪來的鴨子精在我打斷我的思路……好煩啊。
江素側頭，眼中含刀咄咄逼人。
他該死……他多話……殺了他就好了……
那插話的人見了江素的眼神一愣，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姑娘身上蓄了殺氣。
江素用審視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這人，嗓音如同公鴨，卻不是個鴨子成精。
「按照通俗的小說情節，這種時候出現的人大多別有目的……這長相……更像是有備而來。」
江素低眉斂息，看上去是一副生人勿擾的神態，實則肅殺在身後隨時準備出鞘。
這人似白面小生，渾身透露著儒雅的氣質，一襲長衫，手中握一筒竹簡，像極了正準備考取功名的讀書人。
讀書人可不會來賣靈材的東區。
「什麼區別。」
江素扭過頭，衝著攤位的柳樹妖問道，全然沒有搭理這位讀書人的打算。
這書生見狀淡然一笑，對少女的反應不以為意。
柳樹妖見眼前的這位綠衣少女有買貨的徵兆，立刻將攤下的木箱抬出來，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裡面是盛滿的柳絮。
柳妖興致勃勃的從中抓出一大把，攤開手掌伸到江素眼前，他衝著那位讀書人點了點頭，「這位公子所言不假！我們柳妖的柳絮確實與路邊柳樹的柳絮大有不同。」
「不僅僅是因為我們的修為高，年歲大，本體粗壯枝繁葉茂，更是因為我們能廣納靈氣。我是北水的垂柳化形，柳絮屬水，平日裡吐納的都是北水靈氣。」
說到這裡，柳樹妖挺直了自己纖細腰板，鬆散的髮絲垂落過膝。
江素心裡嘀咕道「……這就是傳說中不堪盈盈一握的小腰嗎？」
「沒錯，他們柳妖的身姿向來受世人喜愛。」那為公鴨嗓的讀書人驟然開口道。
「……」
江素此刻瞳孔內縮，渾身寒毛豎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人是衝著我有備而來的！
少女二話不說掏出一把靈石扔在在柳妖的桌上。
那柳妖見狀驚喜的捧著臉笑，「誒呀，太多了，姑娘你給的太多了。」
江素沒有回覆她，立刻將盛滿北水柳絮的木盒受至儲物袋，拂袖間向這書生撒出一瓶白色粉末。
下一秒，綠衣少女消失在原地。
「誒呀，這姑娘怎麼走了，我還在數應該還給她多少靈石呢！她這都是上品靈石呀！」柳妖神色焦急，一手握著寥寥可數的小塊靈石，另一手向外推桌上的大半靈石。
那書生反應也快，將手中的竹簡打開，粉末盡數被接在平展的竹簡上。
他的表情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對於少女的離去，又好似全然不關心。
這不像是一個會主動插話的人。
————
江素驟然掐著自己的脖子，這次不是右手，是左手。
「清醒些，江素你給我清醒！」
少女兩個眼球外突欲出，黑氣籠罩雙目，雷劫後色澤逐漸恢復的瞳仁再次變淺。
她倚在東區一棵人跡罕至的樹後，雙腿發軟，右手後抓用盡全力撐著身後的樹幹，原本服用蓄靈丹後體內充盈的靈氣如同開閘的洪水傾斜而出。
這次是她主觀意識上的想要掐自己脖子，她需要窒息感，她需要瀕死感，她需要昏過去。
因為從那書生開口後，她的識海中就一直飄蕩這一段空靈的聲音，不同於魔域五人的絮語，那聲音在說：「江素，你該死了。」
她並不知曉此時她面上的黑氣，這黑氣似乎一直在躲著不讓她發現。
「是誰！到底是誰！」少女神識歸於識海，現如今沒有睚眥，沒有蒲牢，她回不去魔域。
她發瘋般在自己的識海中咆哮，那魔域五人又不知是何原因剛好沒來她的識海。
是巧合，很巧的巧合。
剛剛好，又是發病時無人相助，上一次是雷劫時，這一次是雷劫後，怎麼會這麼巧。
「到底誰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說了！你出來，不然我掐死我自己，咱們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