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陽不好意思直接道:「宋姑娘你這禮太大了,我們好歹是生死患難之交,你想來我們宗門就來唄,我們又哪有拒絕的道理。」
董倚衣也言:「宋姑娘若是無處可去,來我們這也未嘗不可,十方門很大,能容下姑娘。」
顧塵同也言:「想來就來唄,我們南域很好玩的。」
白生花又言:「宋丫頭心懷天下蒼生,天道豈會不予生機,我十方門本就意屬接納十方眾生,又怎麼會拒絕你。」
池知閒也言:「十方門納十方眾生,可來。」
江素「……」
淦。
幾人看向一旁沒有伸手攙扶,也沒有出言寬慰的江素,眼中是不解和期待。
那眼神好像在說,到你了素素。
「……」
江素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胸中憋悶的躁動之氣,上前一步靠近宋婉兒。
青衣少女先是微微一笑。
下一秒,神情漠然,瞳孔由小擴大,空洞無神。
青衣少女丹唇輕啟……
「宋——」
話未說完,江素驟然彎腰,手捂收腹,噴吐出一大口鮮紅的血液,接著渾身軟癱的向一側倒去。
「素素!」
江素僅存的意識讓她最後聽到的是幾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胸口……壓榨樣疼痛劇烈……放射左肩……窒息感……瀕死感……」
「我……又要……猝死了嗎……扎……內關穴……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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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涯卸了身上的盔甲,規矩的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側身而過,身後的少年就蹭到盔甲旁。
那少年用手指細細撫摸盔甲上的每一道紋路,工匠的暗紋夾雜著刀戈的劃痕。
「這盔甲姐姐穿的還挺合身,看來我還不能把所有的修士都殺掉,還要留些來幹活。」
少年又用手指骨節用力敲了敲堅硬的銀白頭盔,聽著「梆——梆——」的回音,微微頜首。
李涯站在這人身側,雙臂下垂,故作放鬆態:「可以,那就請皇上再賜我幾件吧。」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不行,給你煉多了,旁的將軍又要來鬧我了。再來一套吧,換著穿。」
少年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淚痣格外明顯,總是讓人忍不住看著這一處。
李燦坐回自己的書桌後,有模有樣的批閱起桌上的摞起的奏摺,他故作無意的問道:「那個宋婉兒,你帶回來了沒?」
「沒有,她不願意。」李涯如實回答。
宋婉兒同自己交好,眾人皆知,如今宋家替婚的事情被某些人捅出,自然天子也要當家常話一話。
李燦沒抬頭,手不停揮,有問到:「不願意?她和那所謂的仙君走了,又能有什麼好處?不做官家小姐去給人家做奴僕?」
李涯聽不下去了,直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些修士。是自由,她想要去見一見大漠,像我一樣不被困在內宅之中。」
「像你一樣?去大漠?那何不讓她直接嫁給你,這樣你二人就可一起出征去替朕打天下。」
李燦嘴角銜著淺笑,倒也不是開玩笑。
李涯卻是不適應了:「我二人皆為女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女子之間如何成婚。」
李燦這回停下筆,抬頭興致勃勃的看著李涯直言回道:「姐姐此言差矣,若是你二人真心相愛,兩個女子又有何不可成婚。」
「你就算沒有那個,但戴上陰陽淚,旁人不是一樣看不出來你沒有那個?」
「你二人先成婚,然後洞房之時讓她看個大概,緊接著熄燈,最後你再用些旁的東西替代那個,不也一樣可以夫妻恩愛。」
李涯聽的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忍無可忍大聲道:「好了!別再說這種荒謬話。」
他就知道,這小子的反骨比江素還沉,滿腦子都是反道德倫理之事。
「你打算怎麼處理陳家的事?」
陳則申做的事情這位天子必然是全部知曉,他沒去管,放任其行事未嘗不是一箭雙鵰。
一來剷除他心上關於修士的刺,二來……
「貶,茲事體大,陳丞相換掉,再把陳家半數砍頭,把他們的銳氣壓下去。」
李涯聞言眉頭緊蹙,喉中有些哽咽難言:「可是,陳丞相勞苦功高……」
「勞苦功高的人,我大景有的是,功高蓋主的人,我大景也有的是。」
李涯聞言心中不免一寒,不難聽出來,李燦只在意有沒有坐在下面的位子上,但他不在意坐的是誰。
因為他是景朝的天命之子,是樂安仙君留下的法器選中之人,是文武百官的天命所歸,所以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一天,景朝經歷再大的風浪也不會就此翻船。
李涯微微握拳,不願再回憶起幼時的事情,她得想辦法解決陳家一事,總不能讓眼看著皇上下旨將陳則行等人都殺了。
「阿燦……魔修一事,陳家皆不知情,是陳則申一人所為,又何必將陳家都除掉。更何況您和陳丞相也算是有半分師徒之情,陳則行他更是看著你長大的……」
少年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可冒犯的威嚴,「李涯。」
「什麼時候朕的御旨輪得著你來下?」
「是不是許久不來見朕,都快忘了規矩二字該怎麼寫了?」
李燦的表情很冷,像是蛇類在吞食獵物前的冷,刺骨之寒,好似剛才叫姐姐的人不是他。
「朕,才是皇帝,而你又算得了什麼。」
他停下的手中筆,有墨從筆尖滴落,白紙之上的黑點,立場相反,後者居上。
李涯衣袍中的手掌漸漸握起,他沒有為自己所言的而緊張。如果這人真的要殺了陳家半數人,那自己才是會痛不欲生。
他沒有退縮,這一次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聲音洪亮:「皇上,陳氏是被人牽連,請皇上放陳氏一條生路!」
李涯緊緊盯著李燦和自己如出一轍淺淡的眸子,眼中晦暗不明,二人一跪一坐。
李燦緊緊閉上了雙眼,用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後緩緩抬眼。
「滾。」
一個字,他只說一個字。
李涯像是沒聽到他的回應,不肯離開,仍跪地不起,又一次重複道:「請皇上放陳氏一條生路!」
「請皇上放陳氏一條生路!」
「請皇上放陳氏一條生路!」
李涯的聲音一次蓋過一次,迴蕩在李燦的空蕩蕩的宮殿之中。
李燦笑了,眼裡卻沒有笑意。
下一秒,他將桌子上高高摞起的奏摺劈頭蓋臉的盡數向李涯砸去。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