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揮一揮衣袖,便將第一梯隊的幾人帶走了。
問海島上,多少人仰望著這一幕,要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可要是說,就此自認不如,一輩子抬不起頭,呵,那也是瞧不起這世道下挺直脊樑的人。
吾肆他們看著蘇逸消失在眼前,內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人對他們好,似乎只是因為他們在一起執行過任務,是一組的組員而非其他;不似二姐,她的好,吾肆他們明白也安然接受。
可蘇逸的好,就好像那炎熱夏天吹來的微風,愜意但是疏遠,靠近卻會悄無聲息從意識忽略的地方退走。
那就祝你,飛得更高啊!吾肆這樣想道。
第二層,
「入世無心,有所情便有所感,故而江湖之遠亦如眼前;但無心亦是本心,居廟堂之遠,處江湖之清淨,超然物外。
鑄就時代的,是入世人,出世心,亦是大勢所趨,大同所求。」
老頭一番玄乎的話,好像道盡了一個時代的風流。
幾人打量著眼前的無字天碑,好像從老頭的不經意間流露的滄桑中,能夠看到這天碑上被人一筆一筆刻畫的痕跡。
宛如一個個名字,明明留下來存在的印記,但終究會消散。
能記得他們的,只有當年人當年記憶。
「都坐吧。」
海面浮現一座座蓮花蓬,而第一梯隊這些人不管是驚異還是如何,都被一股難言的大勢壓了一頭,是不得不坐。
這裡依然是問道海,但也不是問道海。
蒼茫深暗的海面一望無際,沒有岸邊也沒有人在。
而這,就是老頭一直在的地方。
蕭齊和屈顏相視一眼,難掩眼神中的震驚。
如此手段,以他們如今的眼光,已然難以衡量這穹陽主人的手筆,到底是將空間力量掌握到了何等地步,才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以一己之力,在原有空間的基礎上,再開一個空間獨立存在,卻又關聯著。
只是外界看不到,他們看到的問道海只是一片海域大小,而此刻第一梯隊所在的二層卻是無垠之境。
這一點上,倒是讓蘇逸有些不自覺地想起藏書閣七層上的那一幕。
但他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疑惑,他知道這老頭和莫一怕是和六層留下那本書的人,有匪淺的關係。
不然這書不會落在這,也不會有莫一那讓人看不透的舉動。
八階契陣師?
如果還抱著這樣的想法看待這座遺蹟,那註定是要被晃過去了。
但是偏偏就是放出來這麼一個消息,公司內多少人知道實情?家族又有多少人知道呢?軍方.蘇逸瞄了一眼林妍和蕭齊,那兩位軍主不好說。
若是唐老親自賞臉公司,就是十老也不敢不交代。
于洋知道嗎?
回憶起一次次對話,蘇逸竟然無從堪破這傢伙,不愧是首腦的一把手,當真是做事潤雨細無聲,還滴水不漏。
在青雲路那一眼之後,蘇逸就很清楚,這穹陽主人扮豬吃老虎!
九階封妖主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實力,至於有沒有摸到那個層次,蘇逸也不敢說,萬一這傢伙還藏了一手,那豈不是光速打臉。
「你們都是這次遺蹟開放的天縱之才,縱使放在我那個時代,也是能夠在未來獨當一面的。」
老頭誇讚了一番,但緊接著搖頭道:「但是不夠,遠遠不夠。」
眾人眉頭一皺,不明白老頭說的到底是什麼話,怎麼就不夠了?
「你們沒發覺這世界的變化,可不代表你們身後那些人沒有發覺;災難就要來了,也許是從海面上浮現,也許是冰原上迸發,也或許就在你們生活的腳下。」
老頭閉上眼,腦海浮現出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一幕,滿目瘡痍的腳下,是靈質大規模爆發的侵染,遺留的廢土。
「意識不到沒關係,我會讓你們去體驗一下,什麼叫災難,若你們能從中有所悟,就當是我留給這時代,唯一的祝願。」
老頭揮一揮衣袖,金光鋪撒而來,蓮花蓬上的眾人頓時昏昏欲睡,仿佛陷入了一場無休止的夢。
而座下的海面,開始有規律地散出漣漪,漣漪有大有小,有快有慢,也會隨著人的變化而變化。
未來,從來不是一成不變。
每個人對未來的影響,亦是如此。
在因果際遇和命運的捉弄下,他們會彼此吸引,從而改變。
唯獨沒有被拖入其中的,是弒,臨時工弒。
「許久未見了,弒。」
老頭的神色淡然,好像根本沒有什麼仇怨,看著弒的眼神平靜得就像看一位老友。
但下一刻,老頭突然暴起,一巴掌從空落下,直接就要從天靈蓋震碎此刻弒的妖靈意識。
哪怕不能徹底絞殺他,失去意識也必將讓他再度陷入沉睡。
可掌,終究在三寸之間停住,風停水止,只有少年們粗重的呼吸,隱隱若雷。
「還以為你死了,那些恩恩怨怨就一了百了。」
弒沒有絲毫的恐懼,就這樣說道,在接觸了這個時代後,他很快適應了臨時工的身份,並且融入這個時代,但是就連公司也不好說這是不是一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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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般,便好了。」
收回這一掌,老頭重新坐下,但是海面的漣漪卻顯示他還沒有完全平靜。
「這個時代的人,倒是很有想法。」老頭瞥了一眼臨時工的藍色徽標,道:「也不知道是時代馴化了曾經的凶靈,還是凶靈捲土重來毀了時代。」
「當年之事,可未必是我的鍋。」
入鄉隨俗,弒倒也對這個時代充滿了好奇。
「若非如此,我當真一掌拍死你!」
「你就是拍死我,也拍不死當年的禍亂,如今他又不知道抵達何等程度,他可不只是沉睡,吞食了這麼多妖靈的死念和天下禍起的災厄之氣,他在消化!」
弒眼神一步不讓,一雙暗紅色的瞳孔盯著老頭道:「而你呢,縱然在大亂之下證道,可也沒能將他封殺,甚至連鎮壓都難!」
「如今,你已死。」弒不屑道:「區區契陣陣靈,又能有你當年幾分?」
「想試試?」
老頭座下漣漪不斷,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可弒豈能如他願,冷哼一聲作罷。
而老頭也不甘示弱,也哼了一聲,兩人一個扭左一個扭右,倒是分外和諧。
末了,弒低頭看著海面,看著這樣的自己,有些自嘲問道:「你說,要是他們甦醒之後,看到我這般模樣,還認不認我這個凶靈?」
「認?面子是自己掙的,也得有人看得起你才有意義,不認就打到他們認!」
「憑什麼打?」弒饒有興致地看向老頭這副拎起拳頭的樣子。
「這個時代願意接受你,你就受著,也許在這個糟糕的世界走到糟糕的地步是,你這點糟糕也就無足輕重了。」
「或許還能負負得正?」
「那是什麼?」
呃.弒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釋。
因為他也不知道負是什麼,正又是什麼,只好敷衍道:「大概就是壞的不能再壞的時候,一點小壞或許還是意外之喜。」
老頭有些狐疑,但到底沒有追究。
「你很看好他們?」
打量了一圈,弒也看到了他們座下的漣漪,在逐漸擴大,但對於這個海面來說,不夠,遠遠不夠。
「不。」
老頭搖頭道:「我看好的人很多,但最後能陪我站到那裡一戰的.」
「沒有。」
「那位靈師也.」
「嗯,入世無心,她總歸做不到捨棄局部以成大局;但她不出手,我也不會把自己逼到那一步,走出那一步。」
「所以,我早就不看好誰了。」
老頭身子一仰,擺手道:「無用。」
「那你還費勁,給他們天清丹,還給他們這般造化。」
弒撇撇嘴,其實是想:給他們還不如給我,我早點恢復,也好早點把那些甩鍋到他頭上的傢伙揪出來。
「我只是已死之人的餘留,為曾經的自己抹去一段遺憾;我常常想,若是自己能早點經歷一次,或許那一次就不會那般慘烈,現在,我把這個遺憾彌補了。」
眼角滑落一滴淚水,滴入海面,卻只能掀起不大不小的漣漪。
弒看到了,有些感傷道:「你這樣的存在都無法造成左右未來的影響,他們又能有什麼用?」
「他可以!」
老頭指向盤坐在他正對面的蘇逸,此刻蘇逸閉目凝神,不似其他人有時常會有顫抖和冷汗。
若有所思的弒深深凝望著蘇逸,這個少年他也關注了。
周契的味道,還有一股子天下無二主的霸道氣息。
不過這都不是弒關注的重點,那個符籙在他手裡,那是他重傷之後,甦醒遇到的第一個氣息,濟明。
「周契?亦或者什麼?」
老頭也不知道,索性搖頭道:「我不知,但有人說他可以,周契之變,周數之變,到了百也該變一變了,所以他可以。」
「你信這個?」
依然搖頭,老頭道:「我信我的朋友,儘管他算錯了很多,但至少這個孩子確實走到了我面前,讓我看到了我當年都不曾見過的風采。」
「哦?」弒噘嘴不信,故意道:「他能超過你?」
「猶未可知,若是超過,那必然是要將我都要丟在後面;若是不行,那可能,就是我的朋友,他真的錯了吧。」
說的這麼傷感,弒也不好再說了。
於是再看海面上,漣漪亂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老頭心神不寧,但他沒有妄動,他起陣溯源,追尋亂的根源,最後無一不指向自己眼前。
他笑了,笑的放肆,讓弒不明所以,只覺厲害。
「亂的好,亂的好啊!」
迷夢中。
小厭吞食了一座有一座破敗的城池,那些蘇逸走過踩過的地方,全都是殘破不堪,被妖靈混亂暴虐的靈質侵染之後,已然不再是人類所能安居的家園了。
這樣的地方,依然存在。
小鎮,被遺落的小鎮。
而那,於此地相比,也只能算作是,小巫見大巫了。
可蘇逸沒有絲毫的意外,也不會有任何恐懼。
他見過比這更龐大陰暗的地方,他聽到過來自這世間最邪惡存在的誘惑,他品嘗過最深層次的割裂和占有;最後站在這裡的,是蘇逸,也只能是他蘇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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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萬象唯一,故而蘇逸唯一。
蘇逸這條命,周契保的,卻是有人給的。
當他甦醒在屍橫遍野的廢土上,被靈質侵染入體的時候,那種撕裂的痛楚沒有讓他產生任何一種負面情緒,反而有些感慨道:「久違了啊。」
那樣子,就好像有些懷念,懷念額頭上那垂落的髮絲和清香。
將靈質一併吞沒入體,既然進來了,關起門來打狗!
六合契就像一頭凶獸,直接撲上來,而周契則充當一個壓陣的角色,將整個衝突範圍牢牢限制在這麼一個空當中。
這裡,蘇逸是九階!
一種強大的錯覺,讓蘇逸看著自己的手掌,握合時都好像能引起空間的波動。
「穹陽之主,你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但蘇逸知道,其他人應該不是如此,只有蘇逸是九階。
這種級別的禮物,如果穹陽主人真的要給,只會給一個人,既然這個人已經出現了,那麼其他人只能次之。
帶著這種意外,蘇逸邁步了。
步子很慢,所有狂暴肆虐的靈質被他一一吞沒,在這些可怕的靈質面前,他好像成為了一個暴君主宰,讓這些靈質竟然自潰而散。
有其餘倖存的封妖師問他,到底怎麼做才能這般驅逐靈質。
蘇逸答:「只要比這些靈質還要暴虐還要可怕,就夠了。」
留下這些人面面相覷,蘇逸招呼已經吃飽喝足的小厭,繼續上路了。
他不知道此行目的到底是何,看著這些廢土和倖存者,蘇逸隱隱明白了老頭的用意,他到底不是穹陽之主。
若是穹陽之主,大概會讓蘇逸真正體驗他當時的處境。
而老頭,只是讓他去做他能做的,去選擇他想選擇的,去完成他想完成的。
也順便看一看,到底這所謂的變數,會不會在既定的過去中,尋得一線,哪怕不是生機,只是完成了最後的目標,老頭也情願了。
這一刻,蘇逸懂了,所以他說:「小厭,放手做吧。」
恐懼,從這個強大的男人身上,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