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算、人算

  收手後,就連屈顏都看不懂這番迷之操作了。

  不信邪的閻素派人去試探石碑,結果石碑搭理都不搭理,可把閻素給氣壞了。

  閻素開局就出現在這附近,自然是第一批上天衍台的人,如今已然是從天衍台下來有段時間了,估計是碰到了刑主那位弟子,所以又回到了此處。

  結果正好撞到蘇逸,還目睹了這一幕,可給閻素氣壞了。

  可石碑才是大爺,其餘一概不搭理。

  半晌後,一道光柱接引而來,蘇逸、吾肆和屈顏三人被接引上去,瘦猴則在下面等候。

  這下閻素也束手無策,倒是把注意打到了瘦猴身上,想了想終究沒再惹是非。

  天衍台。

  蘇逸三人仰頭看著這玉石堆砌的三個大字刻在宛如南天門一般高大的天門關,從中足以看出遺蹟主人巔峰時期該是有多麼風光。

  天衍台內宮殿林立,正殿觸目可見,偏殿更是數不勝數。

  有一生靈為靈鳥,其先祖也屬妖靈類,後來從良逐漸馴化為靈鳥。

  此刻盤旋到三人跟前,啼鳴道:「三位請跟我來吧,沐浴更衣,齋戒之後才能去見師祖。」

  師祖?

  三人心中皆是一驚,這遺蹟之中莫不是還有從古至今的人物?

  那可太驚世駭俗了!

  不過蘇逸猜想該不會是那個老頭吧!不過他不是在問道海來著,帶著猜疑蘇逸覺得更有可能是天衍台自成一體,怕不是另有陣靈。

  靈鳥這一路上給他們三人介紹,天衍台分為上、中、下三品宮殿。

  其中下品宮殿供資質三千丈的客人開放,下品宮殿為上等靈木所建,氣派得很。

  靈氣倒也算得上充裕,大概可以同時供三十多位客人修行所用。

  在天衍台最為鼎盛時期,一天少說也要接待上千人。

  這上千人可是資質過了三千丈的上千人,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呢!

  而中品宮殿就稀罕得多了,僅供五千丈以上、七千丈以下的客人,中品宮殿為青玉宮殿,隨著資質的高低,其靈氣供給和純度自然也有偏差。

  但反正是比下品強得多。只不過也比較少,只有十座這樣的宮殿,也就是一天只接待十位。

  不過一天想接待滿十位,那也是稀奇的緊。

  至於上品宮殿,靈鳥化作的人形是個俏皮的青衣姑娘,偷偷打量了一下蘇逸,不免有些失望。

  和她想像的大有出入,她以為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的古裝美少年呢,結果這位的打扮,和那些人一模一樣的黑色作戰服,只是長得確實蠻好看。

  這偷瞄一眼被蘇逸發現了,倉促對視間,靈鳥好似看到了什麼嚇人之物,差點沒叫出來。

  還好蘇逸沒有追問,不然靈鳥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平復心情後,才繼續介紹這上品宮殿。

  上品宮殿為正殿,即祖師平日裡修行的地方,一旦出現超過七千丈的客人,便會被邀請到此處,祖師親自沏茶相待,頗有以道友平等相視的風範。

  其內的靈氣如何,自是不必多言。

  說著,就帶著吾肆和屈顏去往了中品宮殿,那裡還有兩位熟人,蕭齊和刑主的親傳弟子---林妍。

  至於蘇逸,則在這之後,被帶去了正殿。

  蕭齊和屈顏匯合,看著蘇逸的身影若有所思,卻沒有多問,不管屈顏和蘇逸的情分到底如何,不讓自家兄弟難做是當大哥該有的氣度。

  不過林妍就坦率多了,直接問道:「屈顏兄弟,那人誰啊,比咱們還要高一檔次?」

  還沒等屈顏想好怎麼推脫,林妍就接著說道:「該不會那位師祖把我們晾這麼多天,等的就是這位貴客吧?」

  這下屈顏徹底不說話了,你都說這份上了,還要問我幹嘛!

  見屈顏不應,林妍就話鋒一轉,落到吾肆身上了,一時間哄小孩一般脫口而出:「哎呦,哪家的小妹妹啊,來姐姐這裡,請你吃糖哦。」

  結果吾肆跟見鬼一樣一溜煙溜進了距離正殿最近的中品宮殿。

  這下林妍稀奇了,笑道:「不出來還真不知道,這世界的天才真多啊,這一會就有這麼些個了。」但下一秒,又回到了蕭齊熟悉的那個林妍,「真是讓人興奮啊!必須打一架!」

  說著,邁步就往吾肆那裡沖,要不是有其他靈鳥攔著,怕不是今天都不得消停。

  「我們先回去給你接風吧。」

  蕭齊扶額,這個女瘋子真是無可救藥。

  另一邊,蘇逸終於到了正殿。

  從外面看高大的正殿,裡面卻沒有想像中的富麗堂皇,一切布設都很簡樸,就像尋常人家的廳堂布局一般無二。

  紅木家具也好,怡人的屏風也好,處處都透露著一種淡淡的薰香。

  「這祖師該不會是個女的吧?」

  蘇逸小聲嘀咕,但是靈鳥可不敢接話,那一眼的陰影可還停留著呢。

  「就在前面了,您自己去吧。」

  說罷,靈鳥就慌慌張張跑開了,獨留下蘇逸一臉懵逼,這前面熱氣騰騰的是浴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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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去一看,果然是,而且其內木質的浴桶和洗漱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是蘇逸偏愛的薰衣草味,連衣服都是合適的尺碼,只不過是古裝的扮相。

  雖然不知道這天衍台打的什麼算盤,蘇逸還是完成了沐浴更衣。

  衣裙合身,走出來的那一刻,倘若靈鳥能看到,大概要心生感慨,原來那夢中的美男子竟真的存在。

  可惜剛出門,蘇逸就彆扭的難受,一點也沒有作戰服舒服。

  入正廳,要沿邊廊走過池瑤之地,其內有琴音環繞,有靈鳥飛舞,宛如畫中仙境一般令人愜意。

  真是好雅致啊,蘇逸感嘆一聲。

  正廳內,薰香的氣味就濃了許多,但還在蘇逸可接受的範圍,此刻淺紅色的幕簾擋在那,蘇逸看不真切,這祖師應該不是老頭。

  因為那老頭沒有神秘的做作。

  盤膝坐在蒲團上,蘇逸接過遞來的茶杯,裡面是一泡清香的茶,不過蘇逸注意的,卻是這手細嫩無比,雖然真實可也有些瑕疵。

  到底還是陣靈吧。

  淺嘗一口,茶香四溢,蘇逸笑道:「前輩好雅致,這正殿真可謂仙境之地,晚輩第一次見到如此手筆,當真是開了眼界。」

  可簾後之人卻自嘲一笑,聲音中性,辨別不出男女。

  他道:「若比之尋常人,當稱仙境;若比之穹陽之主,則不過爾爾;若比之周契乃至六合,則可笑至極。以一人之力去比一國之力,便是這般,你可莫要拿我取笑了。」

  「前輩晚輩的,就不要再提;你可稱我為莫一道友,我自是當你作道友。」

  琢磨不透這人的想法,倒是穹陽二字蘇逸隱隱猜到是這遺蹟主人的名號。

  既然如此,蘇逸也道:「道友前輩,不知你等我來所為何事?」

  輕笑一聲,也不去計較這稱謂上的東西。

  他扇了扇薰香,良久才道:「天衍台以天算為名,以此地為台,於是可算盡天機之一二便是足矣;故而天衍台才能以如此方式借穹陽主人之遺留,遺存於世。」

  「你可知為何?」

  「趨吉避凶,不外如是。」

  「然也,」莫一點頭道:「以天算算天機,對,也不對。天機千萬,只得我天衍台之一二,終究也是越界了,所以這天衍台內不過浮雲,故而稱之為遺存。」

  這蘇逸就有點迷了,那你們這不也算是保住了。

  「穹陽之主以人逆天,借我天衍台布局,自然是要顧念這一情分,所以我才能以如今這番不人不鬼不生靈的樣子,來一見我天衍台的貴人。」

  「貴人?」蘇逸看這四下無人,便知道說的是自己了。

  「是你,不用看了。」莫一頗為無奈,怎麼這貴人性子如此跳脫,但到底時代不一樣,莫一也清楚。

  「周契之源是天機盡頭的靈藏,是人族最具開闢性的時代推衍的至高成就,它即使是破碎了,也不妨礙在我等心中,無上的地位。」

  莫一有些失態,稍稍平復道:「它讓人算定天算,窮極人力以變天機,周契就是天機之變,變數!」

  「可惜啊,破碎了。」

  蘇逸無動於衷,點出這個事實。

  「是啊,破碎了。」莫一嘆惋,接著道:「所以穹陽之主一生都在尋找散落的周契殘缺,可到死也沒能聚齊,更別說找到那被世人遺忘的氏族了。」

  這一語,讓蘇逸差點沒控制住心緒,劍緋應心意而起的劍鳴又停息。

  「不必擔憂,知道這一點的人其實不少,但總沒有人接觸過那個被詛咒的家族;除非.」

  莫一的停頓,令蘇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除非再來一盤天機之變的棋局,以人算定天算,或可尋得那一線。」

  話到這,蘇逸便懂了,結合先前所說,穹陽主人和天衍台下了一局棋,而這局棋如今終於到了收官之日,等的便是蘇逸這一線!

  沒有慌亂,蘇逸問道:「穹陽之主為何執著於周契呢?」

  莫一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道:「若你被困於這天算人算之間,苦苦追尋了數十年,丟棄了生活、朋友、乃至生命之後,會不會也給自己這一生塑造一個追求呢?」

  「大宗師到封妖主的路,遠比你想像的要難,穹陽主人窮極一生,最後只是想得到一個答案。」

  蘇逸有些動容,走過青雲路,和老頭對過話,還有演武山上的光影,無一不告訴蘇逸那個時代的精彩和綺麗。

  作為那個時代的標誌之一,穹陽主人一生該是何其精彩,最後也不得不丟盔棄甲,失去所有後才敢與天放手一搏。

  「差點就信了。」蘇逸飲盡最後一口茶,劍出虛空,一劍劃破幕簾,落在那一張過分完美的臉上,吐出茶道:「這故事你自己講的不感動嘛?」

  「感動。」

  若不是蘇逸見過老頭了,只怕是真要信了這傢伙!

  莫一面色平靜,好像這也在他預料之中,道:「青雲路你果然還是見過他了,不過我想他應該沒有對你吐露什麼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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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賭你一把,詐一詐。」

  收起劍,蘇逸盯著莫一,卻不見他有任何異動。

  「周契的選擇者,原來當真不可以常理推算,不管是天機推衍還是八卦奇門局都算不到,只是重定一局,也只能推衍個大概。」

  莫一搖頭苦笑,道:「我以為是百年,自封百年時日我忍得,穹陽也心甘情願陪我,但我也知,他就是為了看住我!」

  「卻不料,何止百年啊!」

  這番自嘲,連蘇逸都能聽出其中痛苦。

  「穹陽死了,他的一切最後都留在了這裡,化作了大陣陣靈;而我,也只能學著他的樣子,自封於此,只求那一天還會到來。」

  他左手奮力一扯,扯開那塊布,布下是窮盡天衍台和穹陽主人一生的天機。

  周之數,懸於一線,開三清倒五嶽,定風命於山海之間,此為定格。或百之後,朝權相隔,咒命以為天,待行過而開命,亂!

  還沒完,蘇逸看到了下篇,但莫一忽然把布給搭了回去。

  挑劍就要掀開,莫一卻是翻袖就將蘇逸彈開。

  「客人可莫要壞了規矩!」

  「剛剛不還是道友呢?」蘇逸冷笑,這莫一還真是多變。

  這一說,莫一頓時客氣多了,拱手道:「道友莫怪,這天機不泄才能保我天衍台長存。非是我不給道友看,而是看了也無益。」

  蘇逸才不信這套說辭,說是不能看,你給我看干甚!

  只給看一半就是討打,可惜打不過,蘇逸想著等以後能耐了一定要打爆這傢伙,看看是真男人還是什麼妖魔鬼怪。

  「上篇已經應了,這個百或許是百代或許是百世,或許是別的,總之今日得見,心愿便已了,貴客請回吧。」

  凝眉不語,蘇逸弄不清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就這麼放自己走?

  「你.」

  蘇逸不解問道:「不想看看周契嗎?」

  莫一搖頭道:「不全的周契不是我這等常人可以染指,害怕一個不小心就調入了諸天萬象中回不來了,若是有一天你尋到了其餘部分,讓周契重現,你再來看我,我可予你一物。」

  這話,蘇逸記下了,轉身離開時,莫一忽而提醒道:「記住,你就是你!」

  沒有回應,蘇逸離開了正廳。

  但是莫一卻像是失去了所有氣力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老頭從一側走了出來,皺眉道:「你為何非要讓他看那一眼?」

  「取信於人,不付出誠意怎麼行?」

  莫一慘白的嘴唇咧開笑容的弧度,很是滿足。

  他才是那個窮極一生的人算,大宗師才是天算,順應天命那是大宗師的活法,他莫一偏要讓這天機變上一變。

  或許有人覺得他痴狂,有人覺得他瘋癲,有人替他不值不解不信。

  但那又何妨,這一世活過來過,他就得做點什麼,為自己做點什麼,看到了卻不做點什麼,還叫個屁的朴算子!

  朴算子,莫一,振袖一揮,拜道:莫一於此祭拜各位祖師,天機應驗了。

  接下來,就讓這天機變上一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