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走南邊打了個北

  演出開始之前,整個玉山縣的風景都在陽光的普照下輝映。

  蘇逸和楊楓如約前往了這次交易集會的中心,玉山國貿中心。

  到的時候還是下午三點,但是已經擺起了好大的陣仗。遠比地下世界還要雜亂的攤子胡亂支起,也根本沒個講究。

  每個攤子上都擺著一堆雜七雜八的玩意,只有個別的檀木盒子才值得留意一二;但是據楊楓所言,這就跟開盲盒差不多,也不一定是什麼好東西。

  期間還有人看交易的差不多了,捲起攤子就溜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反正有種見不得光的感覺。

  蘇逸和楊楓轉了一個角,單是一角就擺了十幾個攤子,琳琅滿目的材料隨意擺放著,看得蘇逸心裡直痒痒。

  倘若這些材料收集起來,起碼一個六階的契陣擺出來都是沒有問題的,要是有宗師級的人物出手,再提一個台階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這集會有鄉鎮趕集那味了,東西真不少。」

  稍作點評,蘇逸跟著楊楓算是見識到了王國這個組織關於交易集會的形式,原來也是取材自底層人民。

  對此,楊楓早已是見怪不怪。

  當前來交易的人越來越魚龍混雜的時候,整個集會就會變得喧鬧。

  隨處可見的爭吵、砍價和難堪,雖然和蘇逸沒什麼關係,但是這些經歷卻像是一個縮影,映照著封妖界最原始的形態,其實也沒有脫離這個社會本身。

  「喂,老闆。這個東西怎麼賣的啊?」

  蘇逸拾起攤子上一個紅木盒子,他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是逛了許久,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麼個紅木盒子,而且仔細感知一下,會發現上面有至少三層的精細契陣封印其上。

  能夠完成這樣的封印者,怎麼說也得有六階的契陣造詣了。

  七階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宗師級的契陣大師一道契陣封印就足夠了。

  攤子上的老闆是個眼睛渾濁的老人,穿著深綠色的衣褂,有一種少數民族特有的面容和氣質。

  老闆抬頭,用一雙渾濁不清的眼球打量了一下蘇逸,淡淡道:「小娃,不賣。」

  「只擺不賣?老闆這是什麼道理?」

  雖然將盒子放下了,但是蘇逸的手依然放在盒子上面,目光灼灼地看向老闆道:「要不這樣,按照集會的規矩,我付出一定的定金,你就讓我看一眼。

  至於我要不要,您賣不賣我,這個另論如何?」

  聽到蘇逸這樣講,楊楓站在一旁都有些皺眉,實在是這個盒子裡放著的,可不一定是什麼好東西。

  像是妖靈的殘肢或者結晶,那都有可能帶著詛咒的。

  尤其是這種帶有封印的盒子,多半是一些妖靈的詛咒物。

  不過這種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楊楓確實不好說什麼,關鍵人老闆此刻也是緊鎖眉頭。

  若是楊楓來買,老闆或許不會這麼為難,可一個不過三階的小子都想染指這東西,那他可就要好好打量一下了,萬一看走了眼,那他這雙青濁眼不就是成笑話了。

  「可以,不過這定金的分量若是不夠,就不要怪老夫不講尊老愛幼的道理了。」

  老闆鬆口,蘇逸當即笑道:「這是自然的。尊老這種事情,還得我們來做。」

  揶揄老闆一句,蘇逸也不是吃虧的主,你看不起我,我也不樂意抬你一手,不過這交易還是要的。

  從儲存空間中掏出一個結晶,蘇逸壓在攤子上。

  當結晶掏出來的那一刻,蘇逸完全不擔心周圍人的好奇和窺視,因為著急的是那位老闆。

  一道契陣隨手亮出,整個攤子都被籠罩其中,外人不可視也,連楊楓都被擋在外面了。

  堂堂一位六階契陣大師,居然看到這結晶也會慌亂?

  這幾十年的修行都修哪去了!

  蘇逸面不改色按住這結晶,他確實不知道這玩意的來歷,可看老闆這反應,顯然他知道一點。

  「老闆,夠不夠?」

  有些失神的老闆壓下心中的驚異,看向蘇逸道:「結晶給我,這盒子裡的東西歸你,如何?」

  嘶,蘇逸倒吸一口涼氣,他可沒想到這玩意居然會讓這老闆如此失態。

  「可以。」

  見蘇逸點頭答應,老闆有些松垮的皮肉抬起,浮現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道:「這東西小兄弟從哪得到的?還有多少?」

  「沒了,就這麼一顆。」

  蘇逸滿不在乎道,右手按住結晶,左手拋出一枚徽章,徽章在半空中打轉,老闆的眼力一眼就識別出這是王國成員的徽章。

  一面王國,另一面.手掌握住徽章,蘇逸將其收起來,望向老闆道:「這交易做不做?」

  「做!」

  老闆咬牙道,他也不確定蘇逸說的幾真幾假,但是擺在他面前的這一顆,卻絕對是真的。青濁的雙眼滴溜溜地打轉,無數的心思翻轉不停。

  蘇逸也不著急,王國的集會中,從不限制前來尋求交易的任何人,但是敢對王國成員動手,這個後果絕對是老闆必須要三思而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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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別的,這次集會背後的主導者,是夜!

  七階頂尖的夜,可是連同階都斬殺了不少,更遑論一個六階專修契陣的封妖師呢。

  倘若是契陣師的主場,給他個把月的時間布置下去,就算是七階他也敢於挑釁一二,但可惜,這裡是王國的集會場所,他連布置的可能都沒有。

  最後,老闆將整個攤子餘下的東西都送給蘇逸。

  「倘若還有,記得告訴我青濁一聲,這東西我估計你不知道什麼來歷,但你既然有恃無恐,那我也樂意送你一個人情。

  這玩意來自一個曾經的妖靈皇者,至少要兩個血晶組合在一起才能體現出其價值。」

  老闆又指著那盒子道:「一個結晶其實是不值這個價的,但是這東西已經不在各種交易場所上流通了,我也捨不得錯過。盒子內的詛咒物,來自一隻怨生者,慎重慎重!」

  言畢,這位青濁老闆揮手散去契陣,向後逐漸退隱。

  蘇逸掂起盒子,沒有貿然打開。

  關於這位老闆的好心提醒,蘇逸只信八分,倘若真的和怨生者有關,那麼這東西可不是簡單幾道契陣就能鎖住的。

  所謂怨生者,就是墮落的封妖師。

  起碼要是七階以上的封妖師,才能自我墮落成妖靈;同被妖靈侵染而成的妖靈化不同,自我的墮落是外物不可逆轉的,除非怨生者解開自身的怨結,否則他比妖靈還要可怕。

  這盒子內的,應該多少沾染了一些那麼怨生者的氣息。

  蘇逸心下有了判斷,也不管別人的注視,直接收起來,然後繼續逛著。

  在王國集會中,只能交易,不能搶奪;當然,出了這個地界,那王國也管不著你做什麼。但是只要還在這個集會的範圍內,任何人出手搶奪都會受到制裁。

  也正因如此,四周窺視的目光在凝望了一會兒後,也逐漸隱去。

  為了一個不知道什麼來歷的東西,在集會上貿然出頭顯然不值當;這才只是開胃菜,真正的重頭戲還沒開始呢。

  .

  「青老頭溜了?」

  草莓姐站在國貿中心的大樓上,遙望一道渾濁青光隱去的方向,有些不解。

  夜沒有看向青濁離開的地方,對他來說,這場集會的意義只是一場遊戲罷了。

  誰來誰走都不重要,但是不能出事,這樣會顯得主辦方很沒有面子,而王國很在乎面子。

  「不是還有拍賣會嘛?怎麼這樣的六階大高手都跑了?」

  金三元顯然是知道流程的,對於青濁這樣的人,整個集會名單上少說也有十幾位之多,七階都有幾位等著拍賣會呢。

  可青濁不知道和人交易到了什麼,居然先溜了!

  「王國的新成員,總是會給人一種驚喜。」

  夜的喃喃聲散進夜空中,草莓姐有些瞭然,金三元依然是一臉迷糊。

  「開戲吧,大家都等得夠久了。」

  國貿中心廣場,一場黑色的大幕落下,好戲開場。

  戲幕起。

  集會上無論做的什麼買賣人,目光都落在了這中心,看台的上方更是茶飲蔬果俱備,此時閒著無趣,也當個樂子。

  一桌一椅一位說書人,一台一架一群戲子。

  那年風雪映冬夜,有一才子拜師門。

  才子有三才,人才、學才和道才,三才鼎立不可謂不是一個好苗子;再說師門,乃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家,其內名師無數,學子無數,名學無數。

  可偏偏這雪之大,掩了山門,才子無路便無往。

  只得卷衣衫,踏風雪,吟一句:天道黃粱,莫不是一夢,與成空?

  雪至深,沒過膝蓋,才子回望山腳,已是猶如天人看人間,幻影迭生。本以為大夢一場空,卻不料有人下山來,渡才子入師門。

  正適時,戲子拜山門而入,演一出名門好學,琴棋書畫。

  有戲子長袍如仙人,台上俯瞰難掩笑意,欣賞有加;有戲子面目陰沉,陰於角落,其目如鷹鷲,其意如毒蛇;有戲子面目溫和,眼神飽含深意,對才子頗為讚賞.

  待得三年後,明正演武,皇宮招人做那御前統領。

  說書人道:才子代師門,演武迎戰各路豪傑,其文韜武略壓下各大師門一頭,唯獨遇到故友,心下有千言萬語,卻道不出一句安好?

  故友知其意,放手相搏,終是略勝一籌。

  兩位戲子,舉刀槍你來我往,刀刀致命,看的人驚險刺激。

  演武之後,欲被封為正副統領,可二人都沒有應召。

  才子欲留山門,三拜正師,終日行禮不怠,卻從未得其正傳,倒是代筆不斷,著有明正四解、才疏學論等諸多大篇,以其正師之名流傳於世。

  世人忘才子驚鴻一面,卻只記正師之名。

  戲子在師門前痛苦流涕,指著那門匾上明德證道四個大字,罵道:爾等偽善君子安敢欺我天下不富之才,既收我等,為何只重學道二才?

  汝等可有為人之才!

  說書人又道:是年,正師偷學辯道,殺其人毀跡,自此心神大損。才子趁其不備欲報師門正師之種種不堪,可不料師門皆陰鬼,何有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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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子茫然四顧,劍從手中滑落。

  血如同那年的雪一樣,深深印刻在才子心中。

  弒師以命,遁逃梁山。

  曾經的御前副統領人選,如今被滿朝武將通緝;絕學的代筆者,如今被天下文儒大家痛斥不尊師道。

  戲子落梁山,臥薪嘗膽,終有一日報此仇。

  這時候說書人正要拍板喝一聲:蒼天無有眼!

  但好巧不巧,幕後忽然又跳出來一個青衫長褂,嗩吶一響,他道:走南邊打了個北,這天好呦!

  台上眾人身前弓形,想要看個究竟,當真不是來砸場子的?

  草莓姐欲要出手,卻被夜伸手攔住:「不礙事的,就看看他想幹什麼吧。我的場子也不是這麼好借的。」

  青衫長褂的說書人帶著白狐臉面具,唱喝道:哪管你青的白的黃的黑的,落了我梁山坡,是龍盤著,是虎爬著。可若是有了那歪心思,莫管你什麼道上的,都要先入局子,走南邊吹個北風破。

  嗩吶一轉一抑一揚,這說書人好不張狂。

  氣得起先那位說書人手中醒木拍桌,嚴聲喝道:「爾等鼠輩,莫不要壞了一場好戲。」

  「看著天地良心,摸摸你的心肝脾性,也不見得撇得乾淨。」

  白狐臉說書人被一群戲子指著鼻子,罵罵咧咧退出了幕前。

  好戲最後一場,才子登門,送師門升天。

  戲幕落。

  國貿中心的環台上,有人輕笑道:「這第二個說書人講的也蠻有道理,畢竟不是戲裡那個年代,亂來可是要關局子的。」

  「局子抓的住你?」有人揶揄道。

  「那可說不準,我這勢單力薄的,可比梁山坡好抓多了。」

  「呦,那你乾脆詔安得了,興許以後還得仰仗你一二呢。」

  「哈哈哈哈哈。」

  蘇逸和楊楓在邊上隨處找了個椅子,此刻好戲結束,蘇逸打著哈欠道:「這哪來搗亂的玩意。」

  「唔?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乾的。」

  「那你剛才幹嘛去了?」

  「上廁所啊。」

  楊楓瞥了蘇逸一眼,見他臉不紅心不跳的,也就不再說什麼。

  對於大家來說,這只是一個插曲,正菜即將開始。

  不過這一攪和,可跟戲班班主嚇壞了,散了場就往後台扒拉,愣是一個白狐臉面具都沒見著。

  就當大家以為這白狐臉說書人是個意外時,一個戲子掂著白狐臉面具剛進來,頓時眾人面色具變,班主大喝道:「找打!」

  但這真是在外頭撿來的。

  樓頂上,夜俯瞰廣場,輕蔑的目光將之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輕薄的嘴唇開合道:「你還,真是一個小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