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東煌北聯篇序章 納特蘭,納特蘭
納特蘭帝國,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龐大帝國。
但納特蘭究竟有多大,卻從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準確概念。
奧蘭合眾國教科書上,所有描述這個古老帝國國土面積的數字,都是由地質學者推測得來。
畢竟,就連納特蘭帝國最強大的極限者,能夠被尊為「上仙」的歷代大國師,也從未走遍過那些冰原凍土、西域荒漠、各州凶地與上古秘境。
若是一名普通凡人立志想徒步橫穿納特蘭,必然會遭到無數人恥笑。
且不論那橫斷五州大地的斷州江,水勢湍急兇險不說,江中還生著無數噬人妖獸與近來頻繁出現,可引雷火轟殺仙人的滅仙客。
單是那連綿不絕的深山荒野內,得罪權勢被奪去田地落草為寇的綠林土匪、成了精怪的蠻荒妖獸和可吞噬生機的邪修宗門,就足以讓任何凡人打消離鄉的念頭。
在納特蘭,千百年來的法則就是凡人不得反抗仙人,將一切獻給庇護他們村落的宗門與衙門。
至於遠在皇都的帝國皇帝,在任何一位納特蘭凡人心中,都是無法想像的存在。
州王尚且還會定期巡遊威懾州內各郡縣與仙宗,面見那些可輕易予奪他們一切的權貴與仙宗掌門。
而皇帝這個概念,對納特蘭凡人來說,早就已經只存在於長輩老人們對那屠戮成性的恐怖邪帝傳說當中。
宗門與縣內一年比一年高的賦稅,明明風調雨順,地里莊稼卻不知為何收成越來越少,使得各州的凡人們哪怕活著都無比艱難。
再加上近年來,各州邪修的侵襲愈發瘋狂,往往有一整個村落在一夜間被血洗的情況發生。
對於凡人們而言,他們哪裡還有閒心去關心那些家國大事?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未來無非是因為稅賦未交足,被沒收田地,強制抓去嚴寒的北州當長城衛。
或是被隨時可能降臨的邪修當成養料、成為食腐妖獸口中的一塊肉。
這,尚且還是定居在稍加靠近仙宗與縣府周邊村落的凡人。
對於那些祖輩生活在偏遠地區,被邪宗當牲畜般定期收壽稅的納特蘭凡人來說,更是早已徹底麻木,選擇了得過且過。
他們想要憎恨什麼,卻不知道該憎恨什麼。
直到不久前,一曲不知是誰編寫的童謠傳入了他們耳中。
……
納特蘭的帝國中樞皇都中央,坐落著由金碧輝煌材質所打造,占地範圍和奧蘭寰洋市中心地帶不相上下的奢華宮殿。
無數身披黃金甲,由皇族培養極限者所組成的禁衛軍,手持整齊的尖鋒長槍,在這猶如迷宮般的宮殿區域內森嚴巡邏。
而這片皇城宮殿最高大,也是最恢弘的大殿內,那代表九鼎至尊的龍椅上,正坐著一名身材纖瘦,身裹寬大黃袍的年輕人。
納特蘭人極度厭惡外族,因此黃袍上沒有龍紋,而是紋著九道暗金色的雲朵。
他有著一頭黑色長髮和白皙的肌膚,有著一張稚氣未脫的精緻面龐。
但明明應該處在充滿活力的年齡,他卻像是名老者般,凝視擺在香木桌上奏摺的黑色眼眸內壓抑著與他年紀完全不同的濃濃悲愴與憂愁。
宮殿內柱上擺放的名貴海獸油燈,雖然散發出明亮溫暖的白色光芒,卻愈發顯得其孤獨與無助……
以及絕望。
才剛滿十八歲的他,是納特蘭帝國名義上「至高」的皇帝。
兩年前,大哥詛咒爆發身亡,二哥與三姐遠赴奧蘭生死不明,他就被強行推上了王位。
可直到他當上皇帝才明白,他的祖國,如今的納特蘭究竟是怎樣一個爛攤子。
墮落仙宗、詭異農災、獸潮將至、外族陳兵……
除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威脅外,更讓這位年少皇帝頭疼的,是由於喪失監管,數年來各州內都出現了當地權貴過度剝削所導致的匪寇叛亂。
這些叛亂愈演愈烈,甚至已經有極限者加入其中,必須要聘請那些當地宗門同樣出動極限者才可鎮壓。
一件件的事情就像是編織成了一張大網,正在將這個悠久的帝國拉入深淵。
「啟稟吾皇,大國師求見。」
就在他提筆將桌上又一封從西州送來的成功鎮壓匪寇奏摺批覆之際,太監尖細的聲音從宮殿外響起。
「准。」
年少的皇帝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毛筆,發出儘可能穩重的聲音。
很快,大殿外走進來一位身穿紫金色長袍,面掛和善微笑,手裡還搖著羽扇的黑髮中年男子。
當代納特蘭大國師,也是皇屬衍天司的當代掌門,烏蓬滄。
「參見吾皇。」
來到皇帝面前,這位大國師並未下跪,甚至連頭都沒有底一下。
他就像是審視自己財產般,深邃的雙目凝視著坐在皇位上的年少皇帝,手裡搖晃著扇子,輕笑喚道。
這幅輕佻的姿態,讓年幼的皇帝眼中露出一抹憎惡與憤怒,卻很快被壓下。
「大國師有何要事,不差人傳話,需要親自向朕匯報?」
「呵呵呵,這才短短兩年而已,你就已經成長到見到我面不改色的地步了麼?」
烏蓬滄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臉上笑意更甚:
「我記得當時在南州找到你的時候,你可是被嚇得都哭……」
「大國師,有何事不妨直說,沒必要提起這些往事。」
原本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的烏蓬滄,口中話語被皇帝毫不客氣的冷冰冰直接打斷。
而這讓原本應當輔佐皇帝的大國師眼中閃過一抹不爽。
下一秒,烏蓬滄手中羽扇一揮,由極限之力所構造而成的無形隔音領域就將他和皇帝兩人籠罩。
方才烏蓬滄臉上的和善笑容,也在此刻卸下了偽裝,變為狠毒與冷漠:
「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要不是伱是納特蘭唯一的『皇族』,你真以為你能坐在這張椅子上和我用如此語氣對話?」
在說到「皇族」二字之時,烏蓬滄的語調加重,仿佛對這個詞彙有著極深的執念。
其身上散發出恐怖的威壓,讓坐在皇椅上的年少皇帝原本就白皙的臉色愈發蒼白。
可即便如此,他……不,她依舊用居高臨下的憎恨眼神看著烏蓬滄,咬破了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抗拒威壓,低聲說道:
「但,你敢現在就殺死朕麼?
「不,你不敢,你甚至不敢用奪心之術抹去朕的意志!
「因為……」
女扮男裝的年少皇帝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烏蓬滄惱羞成怒的生生打斷:
「夠了!」
烏蓬滄的低吼伴隨著威壓,讓皇帝不禁吐出一口鮮血,痛苦的捂住胸口。
「我來是想告訴你這小皇帝,我的衍天秘法推衍出帝國北州將有大亂,明日早朝你必須批准我的徵兵令!
「那北州州王唐長洵我早就看她優柔寡斷不堪大用,提前通知你一聲,她活不長了!」
納特蘭帝國的大國師用強硬的命令語氣說完,轉身走向宮殿外:
「最後我還要提醒你,之前記載那大逆不道童謠的奏摺我也看過了。
「我已下令將皇都內所有見過這童謠的所有人,不分凡人還是極限者全部抹除記憶。
「別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不管童謠的源頭是誰,衍天司必將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徹底盪滅!」
兇狠的說完,烏蓬滄將隔音領域解除,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皇宮大殿。
只剩下匍匐在木桌上,因為極限威壓解除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納特蘭皇帝,用憤怒至極的目光死死望著烏蓬滄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內。
兩行不知是悲愴,還是絕望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她的臉頰滑落,滴在了堆積成片的奏摺上。
「納特蘭……納特蘭……」
最終,在年少皇帝的哽咽聲中,皇宮外的夕陽終於緩緩落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