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提爾烏斯宅邸後，摩澤爾一邊擦拭著額頭的冷汗，一邊在手下的攙扶下，朝馬車快步走去。
真是一群瘋子！
直到現在，他也依舊沉浸在方才的氛圍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先是勉強從那個瘋女人手下逃得一命，隨後便看見和天理教會交好的莫斯格拉家族成員遭遇死亡威脅，被那個瘋子給當場幹掉。
最後更是演變成提爾烏斯公爵親自出手，卻並不能奈何對方分毫！
那個傳聞中的三皇女，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
難道說......
一時間，摩澤爾的臉色陰晴不定。
回到馬車後，他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些許。
感受著輪子緩緩轉動，摩澤爾的心中五味雜陳。
「主教大人，提爾烏斯公爵那邊是否需要......」
「他已經拒絕了我們的示好，想把蛋糕全部奪走，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摩澤爾緊咬牙關，「接下來，我們之間唯有鬥爭一途，結果就是不死不休。」
「該死的提爾烏斯！！！」
摩澤爾用力一捶車廂。
見狀，屬下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
直到過了很久，摩澤爾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了下來。
「讓教會的人都注意點。」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窗外華燈初上的街區，「他們最近恐怕會盯得很緊，找准機會就要從我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不要被他們找到機會。」
「是！」
......
在女僕的帶領下，林恩朝著提爾烏斯公爵離開的方向走去。
片刻後，伴隨著熟悉的薔薇香氣，他感覺自己身旁多出來一道身影。
「為什麼剛才要這麼衝動？」她並沒有朝林恩看去，平靜地注視前方，「我早就說過，你的仇，我會給你報的。」
林恩搖了搖頭：「並不是衝動，正相反，我當時無比理智。」
就憑那種傻逼到極點的挑釁方式，也想讓他熱血沖腦？
根本不可能的。
聞言，伊薇絲特微微皺眉：「理由呢？」
「當然是為了您。」林恩看了她一眼，結果發現這女人穿上高跟鞋之後居然比他還高出一線，頓時有些挫敗，「莫斯格拉家族派人過來究竟意味著什麼，我想殿下應該很清楚。」
「一旦讓他搶先接觸到提爾烏斯公爵，那您將沒有絲毫勝算。」
「畢竟您應該能猜到，他們為了拉攏他，究竟能開出多麼豐厚的價碼。」
「所以方才唯一的出路就是將達利昂當場格殺，然後搶在二皇子再次派人過來之前，贏得提爾烏斯公爵的友誼和尊重。」
「屆時，公爵和殿下強強聯合，哪怕莫斯格拉家族，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繼承人而糾纏太多。」
至於殺人者林恩，他相信伊薇絲特不會放棄他。
但迫於壓力，完全可以向世人演一出狸貓換太子的假死橋段。
而在這之後，林恩可以徹底退居幕後。
這也為他的跑路計劃提供了更多的便利，可謂一石二鳥。
只可惜，伊薇絲特並不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想法。
見狀，林恩還以為她仍舊有所顧慮，於是安慰道：「殿下不必擔心，在做這件事之前，我就已經考慮過所有後果。」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伊薇絲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可由於側臉被面具遮掩著，讓人看不清神情，「......算了，待會兒再說。」
奇怪的女人。
林恩雖然心有疑惑，但也不好追問下去。
「二位，到了。」
將兩人帶到提爾烏斯公爵的書房門口後，僕人便離開了。
伊薇絲特推門而入。
此時此刻，只見方才還衣冠楚楚的公爵先生，不知什麼時候脫掉了禮服外套，叼著一隻菸斗，開始吞雲吐霧了起來。
見兩人走進書房，他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不過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少頃，他才淡淡地開口道：「你是不是以為，通過這種手段就能將我拉上你們的賊船？」
「當然不會。」林恩搖了搖頭，「其實如果公爵先生極力想要和我們撇清關係，也是很簡單的事情，畢竟今晚有那麼多雙眼睛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
提爾烏斯公爵疑惑了：「那你為什麼還要如此鋌而走險？」
「我想為殿下爭取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提爾烏斯公爵咀嚼著這句話，隨後失笑道，「可我怎麼感覺，殿下似乎並不想要這個機會？」
望著伊薇絲特投來的清冷目光，提爾烏斯公爵搖了搖頭。
「如果今晚發生的這些事算是一場考核的話，殿下知道自己能獲得怎樣的評價麼？」
「滿分。」
伊薇絲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零分！」提爾烏斯公爵忽然一拍桌子，「我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王選候選者，會做出像你這樣離譜的行為！」
「在我看來，你根本就不想成為皇帝，也根本沒有那個器量！」
「你剛才是不是很想把在座所有瞧不起你的人全都殺了？嗯？」
「我告訴你，你今天敢在晚宴上動手殺人，明天就敢將帝國的子民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樣的愚蠢行徑，不僅是我，恐怕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聰明人，會選擇支持你、輔佐你！」
提爾烏斯公爵仿佛怒其不爭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
隨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看了在旁邊裝鵪鶉的林恩一眼，露出冷笑：「當然，你除外。」
「呃......謝謝誇獎？」
林恩不知道該回什麼，只能幹巴巴地回答道。
在他看來，提爾烏斯公爵會發這一通怒火，其實是好事。
如果真要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反倒不好對付。
只是......他和伊薇絲特的關係，似乎並不像想像中那樣陌生？
察覺到他的疑惑眼神，提爾烏斯公爵悶悶地抽了一口煙：「我和殿下的母親，算是青梅竹馬。」
哦操。
這瓜真是又脆又香又甜。
林恩的表情有些繃不住，只得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公爵先生，我剛才看您似乎使用了天理教會的重力系能力？」
「沒錯。」提爾烏斯公爵並未隱瞞，「我本人是無信者，只不過在十幾年前第一批接受了神授因子的移植手術，並且沒有出現太強的排異現象。」
說著，他捏了捏拳頭。
無信者？
林恩不由得想起了原著中的這個吃灰設定，頓時恍然大悟。
說起來，皇女殿下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無信者，不信仰任何一位神明。
只不過她的力量來源和其他人不同，更為詭異和隱秘。
就連原著中都並未提及太多，只知道是和混沌紀元的某個古老而又可怕的存在有關。
畢竟她不是主角，描述的筆墨很少。
看樣子，其中的秘密得由他親自揭開。
林恩默默想到。
望著沉默的兩人，提爾烏斯公爵忽然開口：「好了，言歸正傳吧。」
「我知道你們兩個今晚過來鬧這麼一出，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過一碼歸一碼，我和你母親的交情，跟這無關。」他淡淡道，「說實話，我根本不看好你們，為了提爾烏斯家，我也不會登上一艘註定傾覆的船。」
「相比之下，二皇子才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那個人。」
聞言，伊薇絲特好不容易舒緩些許的表情，再度變得冰冷。
只是礙於對方的身份，沒有發作。
「除非......你們可以拿出能夠打動我的籌碼。」提爾烏斯公爵話鋒一轉，「我們彼此都是成年人，應該明白，唯有利益才是一切。」
「說說吧，比起莫斯格拉家族和二皇子，你們能夠給我帶來什麼？」
他的目光停在了林恩身上。
就連伊薇絲特都抬起眼眸，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
不是，都看我幹啥......林恩心裡mmp，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們可以讓您站著把錢掙了。」
這番話卻給提爾烏斯公爵干沉默了。
「站著把錢掙了？」
他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成跪著討飯的了？」提爾烏斯公爵感覺有些荒謬，「小子，說清楚，否則我要你好看。」
聞言，林恩呵呵一笑：「是不是跪著討飯的，您自己心裡應該明白。」
「稅收是一個國家運轉的基礎，也是最主要的財務來源，而奧爾恩城的這幫蛀蟲的所作所為，相當於攔腰斬斷了帝國的經濟命脈......這麼說或許有些誇張，但性質上確實如此。」
提爾烏斯公爵下意識叼起菸斗，繼續吞雲吐霧起來。
林恩繼續說道：「您是為了收稅而來，按理說本該暢通無阻才對，可實際上呢？卻在當地貴族和教會的阻撓下，處處受阻。」
「本該是天經地義的行為，現在反倒成了您在刁難他們，還得專門辦一場慈善晚會試探口風。」
「如果背後沒有大貴族和幾大教會高層的默許，他們做不到這種地步。」
「偏偏您還拿他們沒轍，只能讓他們分蛋糕的時候，順帶給您也分一份。」
「您說，這是不是跪著要飯的？」
提爾烏斯公爵神色一肅，下意識就要反駁：「我怎麼可能沒......」
「能做到的話，您早就讓軍隊將他們剷平了。」林恩打斷了他，「並非是您弱，而是幕後之人抱團起來的力量太強。」
這番話讓提爾烏斯公爵徹底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自從來了奧爾恩城後，他就處處受氣。
不僅如此，在毗鄰的另外幾座邊境城市，他的人也同樣受到了極為強大的阻礙。
難道真的得跪下來要飯？
不，不可能。
提爾烏斯公爵下意識否定了這個想法。
在收稅這件事上，他算是聖羅蘭六世的代言人。
如果選擇服軟，就相當於默認皇權弱勢於貴族。
這也是為什麼，提爾烏斯公爵在今晚發生了這些事後，並未惱怒到失去理智，反而將林恩和伊薇絲特帶到了自己的書房，開啟後續的談話。
倘若真的接受了莫斯格拉家族的條件，和天理教會沆瀣一氣，他心中的那股氣無法平息，也無法向陛下交代。
一時間，提爾烏斯公爵的表情陰晴不定。
「我可以立下軍令狀。」見氣氛到位了，林恩趁熱打鐵地拋出了下一個爆點，「十天，十天之內，讓您不僅能站著，還能賺得盆滿缽滿。」
「如果做不到，軍法處置！」
望著他此刻殷勤的模樣，伊薇絲特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她並不知道，這其實是未來的終焉魔女給林恩下達的指令，需要他削弱天理教會的信仰。
不過看到他為了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後的樣子，這種感覺......倒也不討厭。
伊薇絲特默默想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沉默許久，提爾烏斯公爵忽然冷哼一聲。
「當然，我向來言出必踐。」
見他露出這副神情，林恩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第一步，就此達成。
接下來就是第二步了。
一邊想著心中早已成型的那個計劃，林恩一邊陷入了沉思。
「好了，既然已經初步談妥，那你現在可以走了。」提爾烏斯公爵忽然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道，「我還有話要對殿下說。」
不是哥們，你這卸磨殺驢啊？！
回過神來的林恩驚呆了。
可察覺到伊薇絲特的眼神示意，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略帶不爽地看了提爾烏斯公爵一眼，然後離開了書房。
房間重新陷入了安靜。
等林恩走後，提爾烏斯公爵方才的神情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私事談完，接下來是公事時間。
「關於陛下之前提到的封印物，我的手下似乎找到了創生學派將其藏匿的地點。」
「只不過......那件東西目前的狀態有些奇怪。」
聞言，伊薇絲特瞳孔一縮。
時隔多日，她再次聽到了關於那件封印物的消息。
而這也是她來奧爾恩城的真正原因。
......
回到馬車上的林恩百無聊賴地注視著窗外的景象。
雖然有些好奇提爾烏斯公爵究竟要和殿下說些什麼，但他們似乎並不想讓他知道。
幾分鐘後，伴隨著馬車的門被推開，熟悉的薔薇香味頓時縈繞在鼻尖。
經過簡短的交談，伊薇絲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車廂內。
見她情緒似乎有些不高，林恩也不願觸她的霉頭，只能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可有些時候，你越是不想遇上事，事就越會找上你。
「抬頭。」
林恩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伊薇絲特冰冷悅耳的嗓音。
他下意識照做。
隨後，便看見這女人的掌心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將那道心靈之眼印記對準了他。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