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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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5

  新芽出版社是目前國內數一數二的小說類出版社。

  目前做得最熱門的是兩個版塊, 溫馨治癒言情文和驚險暗黑懸疑文。

  以前也有出版社找過江攸寧,但都是些不太知名的小網站, 錢給得少、要求還多, 後來談到一半說書號太難拿,合約也就算中止了。

  如今面對新芽出版社遞過來的橄欖枝,江攸寧還是有幾分猶豫。

  一旦出版, 實體書上市, 歲歲平安這個筆名會被更多人認識,但她跟沈先生, 後來並算不得好, 這個故事終究算不得HE結尾。

  她思考了會兒, 回:請問您想出版哪一部分?

  新芽出版社—洛奇奇奇:從初遇到重逢的這部分, 如果您想要分享您的婚後生活, 我們可以就後續再簽訂合同呢。

  江攸寧:好的。

  考慮了一天, 江攸寧決定將版權賣掉。

  無他,看到私信評論里那麼多和暗戀相關的心酸故事,而她的這段心路歷程可以感染和鼓舞很多人。

  她跟出版社協商, 出版內容應當截止到她大學畢業以後出國, 跟沈先生歲歲不相見, 出版社也同意, 並且她想要加兩篇後記, 一篇是她為一段感情堅持11年的感悟,一篇是她最終決定放下這段感情的心路歷程。

  完美契合出版社的要求。

  她加了編輯的微信, 兩人在微信上協商了一番之後, 商議好了見面時間, 就在本周五上午10:00,可以直接簽合同。

  洛奇是個很溫柔的女孩, 看上去年紀不大,交談之間江攸寧表達了自己的擔憂,會不會積壓著拿不到書號,洛奇自信表示新芽出版社每年都有很多指標,只要加快節奏,半年內這本書一定能面世。

  而她們領導字裡行間是想催他們更快一些,因為有前些時候離婚熱度的加持,這本書會更好賣。

  跟洛奇簽訂合同的當天,江攸寧便發了微博。

  @錦離—歲歲平安:經過考慮之後,《寫給沈先生》還是簽約實體了。

  雖然我與沈先生的婚姻關係已經結束,但從前的那些感情是真實存在過的,那些曾照亮過我生命的微光是真實存在過的,我不能因為一段關係的結束就殘忍地否認我所有的過去。

  但是用這本書來賺錢,我也做不到。

  在此我做出承諾,本書所有收益會在出版社打到帳戶之後,全部用來資助給貧困地區的女孩上學,我希望世上所有的女孩都能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

  江攸寧不缺這部分錢,在決定出版那刻她就有了將錢捐出去的想法。

  起先想得是捐給貧困山區的兒童,但後來看到在貧困地區很多重男輕女的家庭不願讓女孩上學,許多女孩還不曾有夢想便被扼殺在了搖籃里,所以她想將這筆錢捐給女孩。

  捐給那些不曾被公平對待過的女孩們。

  微博剛發出去沒多久,就有粉絲評論。

  [我終於可以擁有這本書的實體了嗎?

  嗚嗚嗚,沈先生永遠是我的BG文白月光。

  ]

  [平安真的好棒!你的過去那麼好,為什麼要否認?

  能遇到沈先生,我想你應當從不曾後悔吧。

  ]

  [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愛過呀,但平安你堅持愛了一個人11年,這愛轟轟烈烈,也是你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支持你!]

  [知道了,會買的,平安記得讓出版社多印一些,我到時候買十本,給我的小姐妹一人送一本,禮物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青春期暗戀指南。

  ]

  [哈哈哈樓上你太筍了,全天下的筍都被你奪完了吧,小心你以後沒朋友!]

  ……

  以前就有很多讀者私信江攸寧,說為什麼找不到這本書的實體,問江攸寧會不會考慮出實體書。

  這會兒終於簽了,大家的反響都很好,都說要多買幾本,還希望江攸寧能多簽名,想要簽名珍藏版。

  在合同簽完的第二周,洛奇給江攸寧匯報了最新進度。

  出版社開過會後,決定將她的這本書作為第一梯度開發書籍,會加緊步調將書出版,初步估計兩個月內實體書就能面世。

  只是現在書名需要更改,洛奇讓江攸寧重新思考一下。

  但江攸寧算是起名廢,後來還是洛奇想了四個讓江攸寧挑,江攸寧一眼就看中了那個名字——《站在光的暗處》。

  沈先生是光。

  但她永遠站在光的暗處。

  註定不會被看見。

  在確定了書名之後,洛奇還讓江攸寧寫序。

  序算是提綱挈領的東西,有些作家的序寫得很有趣,有些作家在序里寫得就是自己的創作歷程,寫什麼東西完全由自己決定,寫成什麼樣子都行,自由度很高。

  而江攸寧是第一次寫序。

  以往看書的時候,她很少會把序當做有意思的東西看,所以這會兒想回憶一篇文的序,腦海里完全沒有印象。

  洛奇嘗試著給她提供了幾種思路,江攸寧都沒有想法。

  不知道該寫什麼,幸好這事也不算急,便暫且擱置。

  如今她已經懷孕八個多月,在辦公室里坐著也會覺得疲累,是故將辦公時間縮短了許多,而且怕對寶寶不好,她看文件也都是列印出來在紙上勾畫。

  在解決完宋舒案子的這一個月里,她解決了三起案子,都不算很複雜的離婚案,其中有一對複合,兩對沒有上法庭就將財產和孩子分割完畢,成功離婚。

  跟她做過爭議解決的律師在評價她的風格時,總會用到一個詞:溫柔。

  之前跟她在法庭唇槍舌戰過的趙律師在發文形容她的訴訟時,評價她為「溫柔一刀。」

  她是溫柔的,但這種溫柔永遠帶著鋒芒。

  像水,可隨萬物變幻,但又永遠有自己的形態。

  在這個行業,很難會看到一位女性用如此柔和的力量來四兩撥千斤,你以為她殺傷力不大,其實剝開內心,是不容小覷的核丨武器。

  江攸寧這個名字,逐漸被更多的人知道。

  —

  作為金科的正式員工,江攸寧的產假是從10月正式開始,一直到第二年的2月份。

  在休產假之前,她要處理完手上最後一件案子。

  但沒想到對方代理律師是裴旭天。

  接到裴旭天電話的時候,江攸寧還愣怔了幾秒。

  如果不是她聽出了裴旭天的聲音,她大抵也想不到這世上事有這麼湊巧。

  這一次的案子所涉及的是理財,雙方當事人只是單純的朋友,因為投資理財鬧了些齟齬,這會兒裴旭天的當事人希望江攸寧的當事人將當初理財的款項退回來,並且拿到理財應得金額一千萬元。

  裴旭天需要為他的當事人爭取更多的錢,而江攸寧需要據理力爭把損害降到最低。

  雙方當事人都是比較怕麻煩的類型,不大願意上法庭,所以這樣的爭議解決基本上屬於比較好做的類型,只要錢談到位,一切都解決了。

  而裴旭天打電話就是要和對方代理律師約時間見面洽談,他一上來便公事公辦道:「你好,是林女士的代理律師嗎?」

  江攸寧聽著熟悉的聲音皺眉,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誰,只木訥地應了聲。

  「你好,我姓裴,是王先生的代理律師。」

  裴旭天說:「不知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約出來談談。」

  「裴旭天?」

  江攸寧這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把他的聲音從記憶里抽絲剝繭地拉出來,也算是一個挺難的事兒。

  江攸寧說完之後,裴旭天也一秒聽出了她,「江攸寧?」

  江攸寧輕咳了一聲,「是我。」

  電話那頭有幾秒的沉寂。

  爾後裴旭天的聲音變得比之前輕鬆,笑道:「你明天有時間麼?

  把這事兒談一下?」

  江攸寧直接定了時間跟地點,「上午10:00,我們律所見。」

  裴旭天嗯了聲,但又帶著幾分戲謔道:「江律師不來我們律師看看嗎?」

  「你覺得讓懷胎八個多月的孕婦開車過去合適嗎?」

  裴旭天:「……我明天準時到。」

  掛斷電話後,江攸寧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又轉念一想,北城就這麼大,律所也就這麼多,既然都從事一個行業,那遇上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只能是,湊巧吧。

  —

  江攸寧仍舊比約定的時間早十分鐘坐在位置上。

  這是金科專門用來做爭議解決的小辦公室,不到一分鐘,裴旭天便拎著公文包進來,精明幹練。

  他比沈歲和還高几厘米,目測有185—187,穿了一身灰色西裝,看上去很顯年輕。

  事實上跟這個行業的大多數人比起來,裴旭天確實算年輕有為。

  她對裴旭天的觀感一般,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

  只對他的女友阮言意見很大。

  不過兩人無須深交,自然也無所謂。

  沈歲和的朋友很少很少,能夠數得上名字來的大抵也就裴旭天一個。

  那會兒跟沈歲和結婚的時候,江攸寧跟他也只算是點頭之交。

  在他這兒,她也只不過是沈太太。

  是沈歲和的附屬品罷了。

  如今離了婚,跟裴旭天自然也沒什麼交際。

  但裴旭天看到她時還蠻熱情。

  「好久不見,江攸寧。」

  裴旭天丨朝她伸出手,笑著開口,「或者現在該叫江律師。」

  「嗯哼。」

  江攸寧點頭,「裴律師好。」

  「沒想到會跟你遇上。」

  裴旭天笑著落座,就在她對面的位置,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公文包,取出電腦跟文件。

  江攸寧作為東道主,給他倒了杯水放到面前,「我也挺意外。」

  「你什麼時候休產假?」

  裴旭天問。

  江攸寧:「初步定在了10月份,但涵姐說做完這個案子,我就能回家養胎了。」

  「啊?」

  裴旭天笑,「那我肩上的擔子還挺重啊,我們爭取今天就把它談成。」

  「我也想呢。」

  江攸寧看他,「但你當事人要的錢太多,我方根本不可能出那麼多的。」

  裴旭天喝了口水,還略有些燙,他放下杯子後看向江攸寧,「這就開始了?」

  「時間緊,任務重。」

  江攸寧半開玩笑道:「我一會兒還想早點去吃飯。」

  「成吧。」

  裴旭天也一秒切換了工作模式,把資料遞給江攸寧,「這是王先生跟林女士之前簽訂的一個協議,上邊註明了如果任意一方想要退出理財,那另一方應當以三天後的市場值來終止交易……」

  他飛快地把對己方有利的證據給列了出來。

  不得不說,裴旭天的工作能力是真的很強,他全程說了近十幾句,沒有一句是廢話。

  每一句的信息量都很大,而且他把所有的證據全都給你列出來,每一項證據可能引發的後果,再設身處地進入江攸寧方當事人的視角來看這整個過程,條理分明,聲情並茂,引起共鳴。

  江攸寧聽他說完之後,第一反應是這完全可以當做爭議解決的教科書模板。

  不過,江攸寧事前的準備工作也做得很充分。

  面對裴旭天提出的問題和質疑,以及他所說的一切後果,江攸寧皆不疾不徐地回擊,並且用幾乎是跟他如出一轍的方式來重申問題,都站在了兩方的立場上來考慮這個問題。

  換句話說,兩人就是在談判。

  用所有可倚靠的證據來談判,最後拉鋸出一個中間數額來。

  近一個半小時的拉鋸之後,雙方拉鋸出的數額是六百萬。

  因著是熟人,裴旭天也就沒了平常收尾那一套,譬如我方當事人其實不太能接受這個價格,但顧念信任林女士以及跟她之間的友情,這才勉強接受等虛情假意的場面話。

  談攏之後,兩人分別給當事人打了個電話,約好了時間簽訂合同,這才算是結束。

  一結束,裴旭天瞬間就放鬆了下來,毫不吝嗇地誇獎道:「江律師,你很厲害哦。」

  「還行。」

  江攸寧低頭收拾手邊的資料,「比起裴律來,我還差得遠。」

  語氣敷衍,一聽就很假。

  裴旭天笑道:「過分的自謙可是在自誇了啊。」

  「啊?」

  江攸寧佯裝嘆氣,「這都被你發現了,裴律,人艱不拆。」

  江攸寧的語氣輕鬆,辦公室的氣氛頓時變得愈發和諧,裴旭天也收拾自己的東西,「去吃飯麼?

  一起吧。」

  江攸寧猜到了他要請自己吃飯,畢竟以裴旭天的情商來說,案子圓滿解決,跟她也勉強算熟人,為了表面客氣,他也會這麼提。

  「好。」

  江攸寧也沒拒絕,只是道:「我請你。」

  裴旭天先是詫異地看向她,幾秒後笑了,「也成,畢竟是我到你地盤上了。」

  江攸寧只是溫和地笑。

  她選的地方是離律所不遠的一家中餐廳。

  江攸寧先把菜單遞給了裴旭天,裴旭天說:「我隨意,不挑食。」

  他沒點,把選擇權給了江攸寧。

  這就是一家很平常的餐廳,裝修的格調一般,但勝在乾淨。

  「委屈你了。」

  江攸寧點完菜後說:「我們律所附近沒有太多好餐廳,這算是……最好的一家。」

  「我懂。」

  裴旭天說:「我們樓對面的餐廳也很一般。」

  江攸寧笑:「懂就好。」

  兩人其實沒什麼共同話題。

  如果以前沒離婚,還能用沈歲和來展開話題,但如今離了婚,兩人坐在這兒怎麼也有些尷尬。

  但裴旭天畢竟年長一些,閱歷多,也算是人精,自然不會冷場。

  他起身拿了碗筷,幫江攸寧事無巨細地弄好,因為他想喝冰可樂,但江攸寧不能,而這家店裡沒有除了冰鎮飲料之外的飲品,他起身去隔壁的奶茶店打包了一杯熱牛奶回來。

  他把牛奶放在江攸寧的碗邊,笑道:「聽說你愛喝牛奶,沒買錯吧?」

  「沒有,謝謝。」

  江攸寧笑著把頭髮挽起,服務員已經陸續開始上菜。

  這裡的菜便宜又大份,江攸寧有時跟岑溪來吃,基本上點兩份米,一個菜。

  但今天她點了五個菜,還有個湯。

  點的時候,裴旭天說兩個菜足夠,但江攸寧以自己每個都想嘗一嘗的名義點了五個,總不能帶人家來了個檔次低的餐廳,還吝嗇的不給點菜。

  裴旭天的吃相很文雅,拿筷的姿勢都像是刻意訓練過的。

  不是裝出來的文雅,而是浸潤在骨子裡的紳士。

  他的坐姿挺拔,哪怕是吃飯,肩膀也不會耷下來,看著賞心悅目。

  「你最近跟小羊有聯繫麼?」

  裴旭天問。

  江攸寧錯愕了幾秒,爾後搖頭,從給她慶功完之後,兩人就沒見過,更沒有聯繫。

  如果此刻裴旭天不提,她都快忘掉這個人了。

  這個認知讓江攸寧驚了下。

  她是楊景謙世界裡的狂風暴雨。

  而楊景謙不過是她世界裡的微風。

  吹過,便就散了。

  「沒有。」

  江攸寧說:「怎麼了?」

  「沒事,我也很久沒聯繫上他了。」

  裴旭天說著劃開了手機,「他微信跟停用了似的,我給他發過幾次消息也沒回,打電話也沒人接,但我給他爸打電話,他爸說他還在北城。

  我總感覺他有事兒,但他的同學我也就認識你一個,正好遇上了就問問。」

  江攸寧搖頭,「很久沒聯繫了,也不知道。」

  「哦。」

  「你預產期在什麼時候?」

  裴旭天問。

  「10月底。」

  江攸寧說:「但也不確定,聽我媽說男孩的日期比較正,女孩的話可能會比預產期稍遲幾天。」

  「你比較期待男孩還是女孩?」

  裴旭天順著話茬問。

  江攸寧搖頭,「沒想過,順其自然吧。」

  現在醫院不會告訴你胎兒性別,而江攸寧本人對這個問題也不甚在意。

  她是第一次懷孕,也是第一次做母親,於她而言,如何做好一個母親比知道胎兒性別更重要。

  但沈歲和好像很期待是個女孩。

  他們原來很少聊孩子相關的話題。

  等到有了孩子已經是離婚以後,自然無從討論。

  那天從法庭出來後沈歲和自然而然說這是女兒,辛語也表示疑惑,問她是不是查過了,她哂然一笑,「我都不知道,他怎麼知道?」

  只能說,沈歲和潛意識裡更喜歡女兒。

  「確實,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裴旭天溫聲道:「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儘早住院吧,穩妥些好。

  你找好月子中心沒?

  還有月嫂,你找的時候不要從招聘網站上找。」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我認識一個開月子中心的,那兒的月嫂質量都不錯,需要幫你聯繫一下麼?」

  江攸寧搖頭:「我哥已經幫我聯繫好了。」

  「好吧。」

  裴旭天的話都極有分寸。

  他說話時語氣也很真誠,聊起天來確實比較舒服。

  而且他在江攸寧面前,完完全全避開了沈歲和。

  江攸寧想起了之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她抿了抿唇,眉頭微蹙。

  思慮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裴律師,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裴旭天:「嗯?」

  江攸寧的語氣很嚴肅,但又極為真誠。

  她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很差呢?」

  「啊?」

  裴旭天異常錯愕,「我沒有啊。」

  「之前在中洲國際那邊,你知道我法考508的時候,比現在的表情還誇張。

  而且,你跟沈歲和在廚房裡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江攸寧平靜地說著那些事,以前覺得特別難過的事情這會兒可以非常平靜客觀地表達出來,「你覺得我是花瓶,所以你每次叫我都不叫我的名字,只喊沈歲和老婆、你家江攸寧,我仿佛不是個獨立的個體,只是沈歲和的附屬品。」

  裴旭天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

  他聽完之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而且這個問題有些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江攸寧說得那些,是事實。

  是他一直都忽略了的事實。

  江攸寧用如此嚴肅的語氣把這些事情說出來,證明這些事情對江攸寧來說一直梗在心裡沒有過去,也就是說她很在意這些事情。

  但裴旭天並不覺得這些問題很大,或者說,他從沒認為這些會是問題。

  不過江攸寧如此認真嚴肅地問了,裴旭天也非常有必要認真解答。

  他喝了口冰可樂,先儘量平靜地跟江攸寧說:「你等我想一下從哪裡開始解釋。」

  「好。」

  江攸寧的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溫和,「我只是很想知道一個答案,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很差呢?

  雖然我沒有做律師,但我也有工作,從客觀條件上來說,我並不比沈歲和差,但為什麼從你們的主觀感受上來說,我就是很差。」

  「沒有。」

  裴旭天立馬擺手否認,「我從沒有覺得你很差,這是真的。」

  裴旭天總算是捋清楚了一些思路,開始認真解答江攸寧的問題,「首先,無論從哪個方面出發,你都不差,甚至你非常好,知道你法考那麼高分表現驚訝只是正常反應,無論是誰跟我說考了那麼高,我都會很驚訝;

  「其次,我從來從來沒有輕視你的意思,喊你那些稱謂只是因為覺得那樣會比較親昵,因為從我的角度來看,你是沈歲和的妻子,這跟是不是附屬品沒關係,我喊你小名不合適、大名太疏離,至於江女士、江小姐這樣的稱謂用在這種關係里又很奇怪,所以加上沈歲和之後,我會覺得是一種比較正常的稱謂,就像你的朋友們如果稱呼沈歲和,也會是你家老公之類的,因為對各自的朋友來說,這個人是中間的維繫,我個人認為這種稱呼很正常,如果有人喊我阮言老公、阮言男朋友,我不會覺得這是一種問題,但你跟沈歲和都覺得這有問題,在剝奪你的姓名權,那我以後會注意這個問題。」

  既然開始解釋,裴旭天所幸把之前堆積的所有問題一併解釋。

  「第三,那天我喊你去,並不是讓你當陪玩或陪聊。

  只是阮言太心高氣傲,她看不上圈子裡那些女生,我覺得你性格好,本以為能夠處到一塊才想方設法讓沈歲和邀請你,但我沒想到中間出了一些事,我也不說是不是誤會,但阮言那天肯定有問題。

  後來沈歲和也因為這件事罵過我,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來著,但那段時期特殊,一直擱置著就忘記了,是我的問題,這件事我必須道歉。」

  一共就這三條,裴旭天把所有的問題都解釋完畢。

  甚至,他也沒說那段時期特殊在那裡,給江攸寧留了體面。

  並且還鄭重其事地給江攸寧補上了道歉。

  江攸寧把杯子裡的牛奶喝光,纖長的手指摩挲著杯壁。

  裴旭天解釋的一切都合情合理,站在他的角度看確實沒有問題。

  他從沒輕視過她,甚至,她總能聽到他勸沈歲和:對你家江攸寧好點兒。

  他是個禮貌的紳士,是她之前太過敏感。

  因為主動把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所以做什麼都覺得別人看不起她。

  卻忘了世人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刻板印象。

  她也會有。

  身邊也時常有人秀恩愛時說我家xxx。

  他們只是單純覺得親昵,但聽在她這個婚姻不幸福的人耳朵里,她覺得這是諷刺。

  至此,一切癥結都解開。

  她站在時間的這個刻度上回望,原來好像有過太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江攸寧想了會兒,終是笑了。

  那笑燦爛若驕陽,「裴律師,謝謝。」

  「沒事。」

  裴旭天總算是鬆了口氣,「解釋清楚就好,如果你不提,我們之間可能會一直留存著這些誤會,原來我真的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

  江攸寧只是溫和地笑,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但又不能明確說,只好旁敲側擊,「你快要結婚了麼?」

  「啊?」

  裴旭天的笑容忽然凝在臉上,他搖頭道:「還不確定。」

  「怎麼?」

  江攸寧問。

  「阮言可能恐婚。」

  裴旭天說:「我還在等。」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不是恐婚呢?」

  江攸寧問得時候語氣儘量舒緩,不讓裴旭天覺得不舒服,但這話本身就存在著冒犯,她很想給裴旭天提個醒,但又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說那些事情,說了裴旭天可能也不會信,反倒是讓兩人之間再鬧齟齬。

  她無所謂這段關係好不好,但也不太想插入到兩人感情中去。

  對她來說費力不討好,里外不是人,沒有必要。

  裴旭天只是愣怔了幾秒,爾後笑道:「你們夫妻倆還真是如出一轍啊。」

  江攸寧:「嗯?」

  「說話都挺刺耳的。」

  裴旭天說:「但說得是實話。」

  他不知道阮言愛自己比愛他多嗎?

  他知道。

  只是,他認準了這個結婚對象,戀愛也談了八年,對她好似乎都成為一種生活習慣,這會兒放棄之後為了結婚再慢慢從最初了解一個人,太累太難。

  他能做得,好像也只有等。

  江攸寧看著他的表情,帶著幾分苦澀。

  想必被這段感情也折磨得挺慘。

  她想起辛語說阮言因為肚子疼對跑前忙後的裴旭天凶,而裴旭天還在溫聲軟語地哄她,殊不知阮言已經背叛了這段感情。

  阮言對不起對她這麼好的裴旭天。

  「裴律,你能接受一段感情中有背叛嗎?」

  江攸寧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裴旭天提個醒。

  裴旭天搖頭,「感情中一旦有了背叛,這輩子都回不去。」

  「那……」江攸寧的話還沒說完,裴旭天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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