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大修)
夕陽西下, 落日餘暉映照在兩人身上,畫面美得不像話。
江攸寧盯著沈歲和看了許久。
她只是淡淡地搖頭, 「我從沒騙過你。」
從未。
她表情溫和, 緩緩下了樓梯。
沈歲和指間的煙還在隨著風的方向燃,頭髮有幾根立了起來,看著凌亂。
兩人隔著幾步遠的距離, 江攸寧溫聲喊他:「沈歲和, 一起走走嗎?」
沈歲和掐滅了手裡的煙,鬼使神差地點頭。
—
兩人並肩而立, 在落日餘暉中散步, 連昏黃倒影都是兩個人。
這樣的場景, 江攸寧只在夢裡有過。
想不到有一天, 夢想照進了現實。
她卻一點悸動都沒了。
這個時間點操場上人很多, 還有很多在跑步的。
男男女女, 面孔都很年輕。
天色漸晚,操場的喧囂聲更甚。
「幾個月了?」
在操場走了半圈後,沈歲和率先開口。
江攸寧:「快五個月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歲和問。
江攸寧看向他的側臉, 「這件事, 還跟你有關係嗎?」
她問得很平靜。
不是故意在氣沈歲和, 是發自內心的認為這件事跟沈歲和沒有關係。
孩子是她一個人的。
「為什麼沒有?」
沈歲和反問, 「這個孩子, 我……」
「你提供了精丨子是嗎?」
江攸寧眉頭微蹙,「確實是這樣, 但我們離婚了, 孩子也是在離婚後才查出來的, 所以我沒騙過你。」
「你是打算生下來才告訴我麼?」
江攸寧搖頭,「不是。」
她從沒想過隱瞞沈歲和這件事情, 也從未想過主動去告訴他。
對她來說,這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孩子是她自己決定要的,也是在離婚後查出來的。
所以孩子的所有權歸她,撫養權歸她,由這個孩子帶來的,或好或壞她都接受。
「江攸寧。」
沈歲和的語氣很僵,「你到底想怎麼樣?」
「啊?」
江攸寧愣住,「什麼意思?」
沒等沈歲和回答,她忽然想到——「你不會以為我生下孩子後,用孩子來要挾你跟我復婚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歲和說:「只是……」
他一時語塞。
不知道說什麼。
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他只是知道這個消息後,一時衝動跑到了江攸寧樓下。
至於想跟江攸寧說什麼,完全沒想清楚。
他很少有這麼衝動的時候。
但確實,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估計都很難冷靜。
「算了。」
江攸寧說:「你家人也知道這個消息了。」
沈歲和忽然皺眉,「她也知道了?」
他也沒說是誰,但江攸寧一瞬間就懂了。
這好像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她,這個不能言說的存在,除了曾雪儀外,沒有其他人。
江攸寧點頭,「是。」
沈歲和頓時無話。
他們繞著操場走了兩圈,江攸寧額頭浸出了薄汗。
操場的大燈已經亮了起來。
江攸寧說:「我請你去吃食堂吧。」
沈歲和點頭。
他們往食堂走,路過喧囂人群,路過安靜的一草一木。
「孩子的事,你想怎麼做?」
江攸寧問。
沈歲和:「你會聽我的麼?」
「會做參考。」
江攸寧說:「但不會聽你的。」
沈歲和忽然笑,他手插在兜里,「那不就得了,我好像沒什麼話語權。」
江攸寧想都不想,「嗯。」
「孩子父親是我。」
沈歲和問,「這沒疑問吧?」
江攸寧:「不想承認的話也可以不是。」
沈歲和:「……」
「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歲和說:「孩子的撫養權我不會爭,但是我會負責養。」
「嗯。」
江攸寧說:「雖然不需要,但你如果想的話,可以。」
「還有,以後孩子的成長,我會參與。」
江攸寧點頭:「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因為孩子參與到我的生活中來。
我想你應該明白,孩子是孩子,我是我,而你是你。」
沈歲和:「……」
「我會開始新生活。」
江攸寧說:「你也是,孩子有權享受父親和母親的愛,這我無法剝奪,但我不會因為孩子就去做任何妥協。」
「我知道了。」
沈歲和悶聲道。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就是覺得很悶。
江攸寧的話從邏輯上來說完全沒有問題。
他們沒有婚姻事實,只是共同撫養一個孩子。
孩子會喊他爸爸,會喊江攸寧媽媽,但他們註定不會生活在一起。
這天晚上,江攸寧請沈歲和吃得是華師的蔥油拌麵。
兩人安靜的吃完了飯,在送江攸寧回家的路上,沈歲和一直都沒說話。
等到了江攸寧家樓下,她揮手告別沈歲和,「再見。」
沈歲和卻沒走,他只是淡聲開口,「崔明回老家了。」
江攸寧:「嗯?」
「他媽重病,請了年假。」
沈歲和說:「他手頭的案子現在都分了出來。」
江攸寧:「哦,那華峰的案子呢?」
沈歲和看她,「只能從我跟老裴中選,你想跟誰打?」
江攸寧忽然笑了。
在昏黃的路燈下,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那雙澄澈的鹿眼裡帶著幾分戲謔,「我第一次聽說,打官司還能自己挑對家律師呢。」
被她的情緒感染,沈歲和說話也帶上了幾分笑意,「關係好,能讓你選。」
「那你跟裴律,誰的離婚官司打得好一些?」
江攸寧問。
沈歲和:「半斤八兩,都一樣菜。」
本來他們就不是負責打離婚官司的,這相當於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老裴對勞動法的研究更深入,擅長的是爭議解決。
他擅長的是公司法,擅長訴訟。
所以相對而言,他上法庭還是比老裴好一些。
「你們律所難道沒有其他負責離婚訴訟的律師了麼?」
江攸寧問。
沈歲和:「有,但手頭都有案子,而且……都很重要。」
江攸寧:「這麼巧啊?」
「嗯。」
沈歲和說:「老裴現在也猶豫,他不想接,但……」
他頓了下,江攸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不想接?」
沈歲和點頭,他聳了聳肩,「本來就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情。」
「我還以為是因為不想跟我在法庭上對峙呢。」
江攸寧笑:「對手我隨意,你們自家的事還是自家抉擇吧。」
「那你覺得……」沈歲和頓了下,「你看我行嗎?」
「行啊。」
江攸寧說:「跟誰打不是打。」
沈歲和卻瞟了眼她的肚子,「要不這案子,我們律所退了吧。」
江攸寧:「嗯?」
她笑:「沈歲和,看不起我啊?」
沈歲和搖頭,「你這樣讓我怎麼打?
你站在對面,我能說什麼?」
「意思是如果對面是我,你會放水咯?」
江攸寧問。
「不是。」
沈歲和說:「我接的案子,好像都沒輸過。」
江攸寧站在路燈下,夜晚的風拂過她的耳畔發梢,眼角眉梢。
她眉毛一挑,帶著幾分笑意喊他的名字,「沈歲和,這個案子你接吧。」
沈歲和:「嗯?」
「我想跟你,在法庭上試試。」
她很早就想跟他真真正正的來一場。
「你會輸的。」
沈歲和說。
江攸寧只是笑,「你別放水,我會全力以赴的。」
「況且,誰輸誰贏,真的不一定。」
背水一戰的人比從未輸過的人更要認真。
沈歲和是很厲害。
但江攸寧覺得,自己不差。
「對了。」
江攸寧在上樓之前給他留了最後一句善意的提醒,「你的訴訟風格太直了,打離婚官司別像商事訴訟一樣,會吃虧。」
沈歲和還是不信,「你真的要我接?」
「你會手下留情嗎?」
「不會。」
江攸寧站在樓梯之上,風吹起她的裙角,她俯瞰著沈歲和,笑得無比自信,「你接,我一定會贏。」
這是張揚的,肆意的,驕傲的江攸寧。
—
「我靠?」
裴旭天坐在沈歲和對面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有什麼想不開?」
「不然呢?」
沈歲和瞟了他一眼,「你來打?」
裴旭天搖頭,「說實話,我不想。」
「不然這案子給了金科?」
裴旭天說:「我認識方涵,她打這種官司也挺好的。」
「非得降維打擊江攸寧,你才高興?」
沈歲和把手頭資料收拾到一邊,「全天下的筍都被你奪完了吧。」
方涵這種級別,跟初出茅廬的江攸寧對上。
甚至比崔明跟江攸寧對上還恐怖。
「那你要在法庭上放水?」
裴旭天嗤笑,「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
「不會。」
沈歲和說:「我打這種官司,跟你打不是差不多?」
都不是擅長的領域,贏面不高。
裴旭天想了想,「倒也是。」
「而且,你知道江攸寧現在在哪上班嗎?」
沈歲和挑了挑眉,「金科,就在方涵辦公室隔壁。」
「你怎麼知道?」
「方涵跟小舅是大學同學。」
沈歲和說:「上次我去金科,聽說她去了。」
小舅。
叫得很順口。
沈歲和忽然愣怔了下。
裴旭天笑,「還小舅呢?
沈律,需要我提醒你嗎?
你離婚了。」
沈歲和朝他扔了根筆,椅子往後一轉,聲音漠然,「哦。」
「不過你們昨天到底怎麼說的?」
裴旭天問:「孩子怎麼辦?」
「她帶著。」
沈歲和說:「我可以去看。」
「你不爭撫養權?」
沈歲和搖頭,在安靜的辦公室里,他的聲音又悶又重,「我不可能帶好那個孩子。」
「而且,不想給江攸寧添堵。」
昨天是裴旭天從熱搜上看到了消息告訴他的。
他專門下載了微博,把那個視頻看了十幾分鐘,然後想都沒想就開車去了江攸寧家。
但站在江攸寧面前,他覺得孩子是該給江攸寧。
那樣的江攸寧,溫柔美好。
而他這裡,什麼都沒有。
—
叮咚。
曾嘉煦拎著果籃和幾大盒補品站在江攸寧家門口,不大確信地問:「你確定我們不會被拿掃把打出來嗎?」
曾嘉柔淡然地瞟他一眼,「有點出息好麼?
表嫂那麼溫柔,怎麼會!」
「但……」曾嘉煦無奈搖頭,「我真服氣姑媽。」
「不止你一個人服氣。」
曾嘉柔附和著,又摁了下門鈴,「咱們說好了啊,愛別提。」
曾嘉煦:「嗯?」
「愛就不要在表嫂面前提起姑媽。」
曾嘉柔科普道。
「好。」
曾嘉煦一萬個同意,「不過……我們現在喊表嫂,合適嗎?」
曾嘉柔一愣,斬釘截鐵,「不合適。」
曾嘉煦:「要不我們叫寧寧姐?」
「可。」
曾嘉柔又按門鈴。
商量和決定就是這麼快。
曾嘉柔直接把微信備註也改了。
「寧寧姐到底在家沒?」
曾嘉煦沒空著手,抬腳踢了下曾嘉柔的小腿,曾嘉柔回頭就朝他胸口揮了一拳,「我新買的褲子!」
「你又不是只買了這一條。」
曾嘉煦說:「快點給寧寧姐發消息,我手快要斷了。」
「好。」
她拿出手機,戳屏幕發:寧寧姐,你在家
剛打完「家」字,門就開了。
曾嘉柔的手頓在原地,但不小心按了個發送。
「啊啊啊,寧寧姐,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曾嘉柔順勢從她哥手中搶了一點兒東西過來,拎著往家裡拿。
「我剛在洗頭髮。」
江攸寧說:「沒聽到,不好意思。」
「沒事啦,反正我們也剛到。」
曾嘉柔略有些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眼神在她家裡各個角落瞟。
江攸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圖,笑道:「慕老師不在。」
「呼。」
曾嘉柔鬆了口氣,立馬笑嘻嘻地:「寧寧姐懂我。」
「寧寧姐。」
曾嘉煦問:「她平時成績是不是特差?
看見老師就跟老鼠看見貓似的。
就這,考北師還被誇死了。」
「略略略。」
曾嘉柔一臉驕傲,「有本事你也考北師啊,不知道咱家人對傳媒行業意見大嗎?」
曾嘉煦:「……」
北傳沒理,懂了。
江攸寧笑著看他們兄妹互懟,從廚房端了果盤出來。
曾嘉柔跟曾嘉煦的性格都很開朗,單是兩個人聊也不會冷場,家裡的氛圍比平日熱鬧。
兩人聊天也都極有分寸,閉口不提曾雪儀跟沈歲和,哪怕沈歲和才是架構她們之間關係的橋樑,這條橋雖然斷了,但兩人仍舊巧妙地尋了另一條路。
她很喜歡這兄妹倆。
其實曾嘉煦跟她同歲,只比她小五天。
她12.24,曾嘉煦12.29。
幾人聊起來也沒有代溝。
聊了一上午,中午江攸寧要請他們去外邊吃飯。
曾嘉柔非要帶曾嘉煦去品嘗北師的食堂,傳說中北城最好吃的大學食堂。
江攸寧拿著飯卡跟他們一起出去,路上曾嘉煦還被要了簽名跟合影。
在食堂吃飯,曾嘉柔安利了很多美食,江攸寧也跟著一起安利,最後曾嘉煦的面前擺上了近五種食物,味道各不相同。
他覺得自己太浪費,還發了條微博,結果一眼就被認出在北師食堂。
他在評論區回覆:找我妹而已。
結果就被沈歲和微信私戳:有江攸寧?
曾嘉煦正吃得高興,看見消息頓時臉色微變。
他尷尬地回:說沒有你信嗎?
沈歲和:照舊吧。
曾嘉煦知道有些事兒不歸他管,但還是忍不住發:哥,姑媽對寧寧姐意見真的很大,她昨天知道寧寧姐懷孕以後,失魂落魄地走了,我還是很擔心她做什麼出格的事兒。
沈歲和:知道了,我會處理。
——好好吃飯,別在她面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兒。
曾嘉煦:好!
他收了手機,忽然想起了什麼,笑著問:「7月25,我們樂隊在北城體育館開萬人演唱會,你們要去嗎?」
曾嘉柔:「要!我要看紀星河!」
紀星河是他們樂隊的主唱,傳聞中的天才詞曲創作人,被認為是最有能力單飛,但一直在樂隊待著的人,長得最帥,粉絲最多。
曾嘉煦抬手一個爆栗,「我才是你哥!」
曾嘉柔瞪他,根本不理他的話,反而安利江攸寧去看,「寧寧姐,一起去嗎?
他雖然菜,但他們樂隊主唱、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都很可!」
曾嘉煦:「……」
來自親妹妹的一萬點暴擊。
江攸寧其實對樂隊不感興趣,但她很喜歡演唱會的氣氛。
那會兒也開完庭了,正好能放鬆。
「好。」
江攸寧笑著答應,「我要前排票啊。」
「沒問題。」
曾嘉煦打了個響指,「超前排VVVVIP。」
最後,三人聊到了七月份的那場官司。
江攸寧風輕雲淡地扔下一個重磅消息——她跟沈歲和對壘。
曾嘉柔聽完以後,一時不知該佩服江攸寧的勇氣還是該給沈歲和點根蠟。
反正她覺著,這場官司無論誰贏,都是沈歲和輸。
江攸寧卻笑,「各憑實力吧。」
曾嘉煦堅定地拍桌子,「我站寧寧姐!寧寧姐必贏!」
「我也站寧寧姐!」
曾嘉柔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寧寧姐必勝!」
江攸寧笑,不管兩人說得是不是真心話,她都很開心。
不是因為恭維,而是在曾家,也有人認可她、喜歡她。
不喜歡她的,只是少數罷了。
兩人待到下午才離開,曾嘉柔直接回了學校宿舍,曾嘉煦去排練室。
江攸寧目送他們離開。
彼時夕陽西下。
沈歲和的車就停在她家馬路對面,他刻意換了一輛車,今天還戴了頂鴨舌帽。
他看著江攸寧進了樓道才拿出手機,給曾雪儀發了條簡訊,爾後驅車前往駿亞。
—
「你知道了吧。」
沈歲和開門後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他沒有坐,只是站在客廳里,聲線是一貫的冷漠,聽起來像極了挑釁。
曾雪儀嗤笑,「果然,你還是為了她才回來的。
怕我對她做什麼嗎?」
「嗯。」
沈歲和想都沒想地承認,「你向來心狠。」
反正倆人的關係在之前已經到了冰點,如今也無所謂雪上加霜。
「我心狠?」
曾雪儀瞪大了眼睛,「沈歲和!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
沈歲和面無表情地重複她的話,爾後看向她,「那就別去打擾她。」
「好啊你,沈歲和,你為了她是要跟我斷絕關係嗎?」
曾雪儀質問道。
「沒有。」
沈歲和說:「我只是在提醒你,我跟她離婚了。」
「你跟她之間不再有親友關係,如果這會兒你去對她做什麼的話,我不會請律師為你辯護,你想進去待幾年就幾年。」
他很平靜地看向曾雪儀,「當然,如果你想借刀殺人或者鑽法律漏洞,像當初那些人對我爸一樣,你儘管做,你大可以成為你當初最恨的那些人,也可以成為我爸最討厭的那類人。」
「你!」
曾雪儀指著他鼻樑的手都在顫抖,「為了她,你要跟我做到這麼絕麼?」
沈歲和聲音溫了下來,「不止是為了她。」
「如果我不把你當媽,我不會在這裡跟你說這些。」
沈歲和說:「你有千萬種害人的方式,我也有千萬種阻止的方式,但我仍舊尊重你,也相信你。」
「我知道我的母親,不會謀害陌生人,跟那些當初害死我爸的人,不一樣。」
他中途停頓了幾次,刻意放緩了語速,試圖找尋曾雪儀的脆弱點。
「我跟江攸寧離婚了。」
沈歲和說:「那個孩子也跟我們沒關係。」
曾雪儀抿唇。
良久之後,她轉身回房間,「我知道了。」
沈歲和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這算是曾雪儀妥協了。
他找對了。
曾雪儀站在房間門口,她握著門把手,背對著沈歲和,忽然沉聲問道:「歲歲,媽媽在你心裡已經這麼喪心病狂了嗎?」
沈歲和盯著她的背影,沉默以對。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管你信不信。」
曾雪儀說:「我沒想過害那個孩子。」
沈歲和:「哦。」
「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爸最討厭的那類人,絕不會謀害陌生人。」
說完之後她便進了房間。
門關上的剎那,沈歲和想:你知道自己已經變成我爸最討厭的那類人了嗎?
你已經,偏執了。
—
七月中旬開庭。
江攸寧這邊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最主要是宋舒配合,她在七月初重新做了鑑定,精神狀況要比之前好了許多。
她整個人也重新煥發光彩,只是對外還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是江攸寧刻意交代的。
而江攸寧仍舊沒找到華峰吸丨毒的確鑿證據,華峰太警惕了,根本拍不到。
手頭上這些證據,只能讓她有50%的可能贏了這場官司。
尤其對方是沈歲和。
她興奮,卻也緊張。
眼看著開庭的時間越來越近,江攸寧確實著急。
在開庭的前一晚,她失眠到晚上兩點。
凌晨1:32,她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晚安,別擔心,早點睡。
】
江攸寧心頭湧上一個名字,卻又不敢確認。
她撥通了那個電話。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勻速的呼吸聲。
「沈歲和?」
她試探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對面應:「嗯。」
「你做什麼?」
江攸寧問。
沈歲和:「怕你明天狀態不好。」
「哦。」
江攸寧笑,「你真的很扯。」
沈歲和:「還行。」
「這個號碼我留下。」
江攸寧說:「但是沒事別給我發簡訊打電話了。」
沈歲和:「哦。」
「明天。」
江攸寧頓了下,「記得全力以赴。」
「好。」
電話掛斷。
江攸寧看到微信上楊景謙給她發了條消息。
【明天加油!】
江攸寧回覆:好的,謝謝。
她看著消息,忽然陷入了思考。
該找個機會說清楚。
她跟楊景謙的聯繫不算密,但她總能感覺到,楊景謙對她是特殊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有一種楊景謙暗戀了她很多年的感覺。
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跟她以前看沈歲和一模一樣。
可他什麼都沒說過,江攸寧不可能主動去說:我不喜歡你,別跟我告白。
所以江攸寧自始至終對他都是客氣疏離的。
回復完消息之後,她闔上手機。
一覺睡到了早上七點。
—
案件由北城市江雲區人民法院負責審理,華峰跟宋舒都申請了不公開審理。
所以今天到場的人很少,只有雙方律師跟親屬。
因為要爭奪星星和閃閃的撫養權,星星跟閃閃也都到了場。
兩個小女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剛到法院門口的時候,閃閃還睜著大眼睛忽閃忽閃,一臉無辜地問:「媽媽,我們今天要幹嘛啊?
來這裡逛街嗎?」
宋舒眼一澀,差點掉下淚來,但她笑著跟閃閃說:「今天媽媽要跟爸爸離婚了,我們以後不在一起生活,但我們還會一起愛你,愛星星。」
閃閃懵懂地點頭。
許是做了母親,江攸寧聽著都覺得心酸。
孩子已經六個多月,她肚子算比較明顯的,凸起的弧度較大,所以穿了件寬鬆的孕婦裝,只在外面穿了件大碼的西裝,還化著淡妝。
站在這裡,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律師,反倒比較像當事人。
而宋舒今天也換上了職業套裝,一副精幹女強人的模樣。
證據在開庭之前就已經交到了公證處。
九點一到,由書記員請當事人及訴訟代理人入場,並宣讀法庭紀律,之後全體起立,有請審判長、審判員入庭。
江攸寧看到了沈歲和。
他的裝束照舊,西裝襯衫,一絲不苟。
四目相對。
她微笑著朝沈歲和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