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滬的表情陡然僵住。
這女人什麼意思?
難道她知道自己跟瑞王之間……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想再試探幾句,秦之顏卻已經轉開目光。
奏摺是誰寫的,她不知道。
但墨涵幀的目的絕對不是止步於她。
已近正午,太陽灼灼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的後背已經全濕,汗水又被陽光蒸騰,仿佛滾燙的水不停地在往上澆著。
她一動沒動,挺直著脊背,任由額頭上的汗水從額角滾落。
皇上罰她是為了保墨寒炫,將大事化小。
賭坊的事,現在絕對會讓墨涵幀如履薄冰,根本騰不出心力再在私鹽一事上加一把火。
等她跪足了三個時辰,此事便可掀過,若之後墨涵幀再想挑事,那就是不給皇上臉面,無論是誰,絕對會碰一輩子機會。
跪一跪,一切平順。
她在心裡自我安慰著,這時一道極為嘚瑟的女聲從不遠處飄了過來。
「秦之顏,你也有今天。」
秦之顏有些無語。
這位固元縣主,還真是無處不在。
她不想搭理,陸玲瓏卻已經站到了她面前,背著手彎著腰跟她臉對臉。
「瞧這曬得,妝都花了,醜死了。」
秦之顏依舊沒抬眼看她。
她越是不理,陸玲瓏就越是來勁,索性蹲在了她面前。
「我以前看不上你,是因為你的出身,秦家那種小門小戶,哪裡配得上我的郡王哥哥。現在我更看不上你,出身低賤點也就罷了,竟然還那麼貪財,連私鹽都敢碰,要不是我求了太后,郡王哥哥還不知道要被你連累成什麼樣子。」
秦之顏猛地抬頭看向她,「你怎麼會知道私鹽一事?」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陸玲瓏越發得意,「我是縣主,想投靠在我門下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京城中的消息,被我捕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嗎?」
秦之顏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一直在想是誰寫的奏摺,墨涵幀利用誰將這件事情遞到皇上的面前,還不會被人懷疑。
她猜了好幾人,卻不曾猜到會是陸玲瓏。
那個狗東西,果真如前世一般,無所不用其極。
她沒有點破,再次垂下了眉眼。
「你如果是來看我笑話的,那你現在看到了,可以滾了。」
若在平時,秦之顏如此無禮,陸玲瓏一定會生氣。
可今日,她卻半點不氣,完全是以一種高高的姿態在看一隻喪家之犬。
「滾是滾不了了,太后跟皇上說,你的行為太過卑劣,根本無法做郡王哥哥的賢內助,準備將我許給郡王哥哥,做他的平妻。」
秦之顏愣住,手腕卻被陸玲瓏一把攥住,猛地往上擼起。
殷紅的守宮砂依舊鮮明。
陸玲瓏抿著嘴笑得嬌羞又暢快。
「我就知道郡王哥哥是不會碰你的。等我入了王府,我便是郡王哥哥唯一的女人,秦之顏,咱們兩人之間的爭鬥,才剛剛開始。」
她說完站起身,拍了拍裙擺轉身進了昭陽殿。
她剛入內沒多久,墨寒炫就來了。
經過秦之顏身邊的時候並沒有扶她,只是停頓了片刻,什麼話都沒說。
殿門開了又關,秦之顏擔心墨寒炫在御前失儀,至於陸玲瓏說的話,她倒並不在乎。
無論是她,還是陸玲瓏,都註定不會是墨寒炫的心上人。
裡面傳不出聲音,等了沒一會兒,陸玲瓏先出來了,臉上掛著淚痕,衝到秦之顏面前抬手就打。
秦之顏眼看躲不過,索性不再硬撐著脊背,人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順勢躲開了迎頭而來的一巴掌。
「縣主,這裡是昭陽殿外,我是奉旨罰跪,你若對我動手,那就是蔑視皇權。」
陸玲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張小臉上掛著淚花兒好不可憐。
「都怪你,秦之顏,都怪你!要不是你,郡王哥哥怎麼會拒婚。你這個狐媚子,浪蹄子,你到底給他使了什麼迷藥,讓他如此護著你,連太后和皇上的話都不肯聽。你若還有點心,就離開他,否則總有一天,他會被你害死的。」
她說完擦著眼淚跑了,看方向應該是去坤寧宮告狀了。
秦之顏無奈地嘆了口氣。
其實,真不是她。
不一會兒,昭陽殿的大門再次打開。
慶安帝的暴怒聲震耳欲聾。
「誰也不准求情,讓他跪,跪死了事!」
墨寒炫大步而來,站定在秦之顏面前撩起衣擺筆挺地跪了下來。
「罰了幾個時辰?」秦之顏小聲問道。
男人瞥了她一眼。
「沒聽見嗎?皇上讓我跪死了事。」
秦之顏噎住,頓了頓又問,「因為拒婚?」
男人沒說話。
秦之顏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虧。
她跪得膝蓋都麻了,眼看著這事就要掀篇了,現如今可好,這人又抗旨。
她有點不死心地問了句。
「你跟皇上說是因為我才不能娶陸玲瓏的?」
「難不成本王還有別的理由?」墨寒炫的眼神瞥過來的時候明顯帶著嫌棄。
這女人,他親都親了,抱也抱了。
身為男人,豈有不負責之理。
更何況二人已經拜過堂,如今又有了親密之舉,他自然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秦之顏心道完了。
自己這三個時辰結束了怕也不能起來了。
她苦悶地揉了揉腿。
「很疼?」男人再次將目光投了過來,這次少了嫌棄,多了幾分溫柔。
「不算太疼,就是很麻。」
秦之顏低聲嘟囔了一句。
墨寒炫抬頭看了眼,「你何時跪的,時辰還差多少?」
他不說還好,一提,秦之顏的肩膀都垮了下來。
「時辰應該是到了,可現在……」
「那便起身回去吧,陳珂在外面等,回去之後熱敷,莫要留下傷痛。」
墨寒炫說的理所當然,驚得秦之顏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你讓我走?」
「你要陪我跪?」墨寒炫挑了下眉角,「雖然你對我情根深種,但也大可不必如此愚蠢。」
秦之顏……
這男人能不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麼。
「別廢話了,我扶你起身。」
墨寒炫比她高,手臂橫過來做了支撐。
秦之顏猶豫了片刻,還是扶著他站了起來。
剛剛跪著的時候只覺得又疼又麻,如今起來,那種痛感瞬間放大,她差點疼得叫出來。
「李公公,勞煩你送王妃出宮。」
守在昭陽殿外的小太監,都是皇上的心腹。
墨寒炫叫的這人,更是伺候在御前的。
秦之顏的表情都要裂了。
這人,是不是忘了他剛剛觸怒龍顏,腦袋隨時會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