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和離

  通過吹起來的布簾,秦之顏看著前面駕車的陳七,心情略有些複雜。

  她不確定,暗衛是可以這樣正大光明出來的嗎?

  會不會給墨寒炫添麻煩。

  可看著陳七挺直的脊背,和隨著車子行走而微微晃動著的腦袋,莫名又給她一種極為愉悅的錯覺。

  他似乎很願意跟她出來。

  秦家內院,

  護院小廝站了兩排,因時間緊迫,並沒有再請族老過來。

  院內起了祭台香爐,柳氏的牌位被單獨請了出來,瓜果清香已經點上。

  「之顏,來,給你母親上柱香。」

  秦政表情嚴肅,語氣卻不失溫和。

  秦之顏站在原地沒有上前,眸光遙遙看著排位上朱紅的字,冷冷開口。

  「非忌日,非誕辰,爹這樣做,不怕擾了娘親安眠嗎?」

  「這還不是都怪你!」王氏忍不住,眼神怨毒地瞪了過來。

  「成婚之前,你爹已經請了族老過來,若不是你任性妄為,不肯簽字敬茶,會讓秦家落得如今被滿京城的人看笑話的地步嗎?」

  她不提秦玉斌和秦玉婉的所為,將秦家丟臉的帽子全扣在了秦之顏的不懂事上。

  「你不想讓你娘死不安寧,就乖乖聽話,把此事了了,保全了秦家,自然也保全了你自己的名聲。別忘了,就算你嫁去了郡王府,你也還是秦家人!」

  秦政待她說完,才厲聲喝止。

  「都別吵了,還嫌事不夠大嗎?之顏,過來上香,隨後我帶你去見李大人。」

  秦之顏輕輕勾了勾唇角。

  「爹是想讓我跟那位李大人呈表,更改納妾文書將王氏抬為平妻的事情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

  秦政絲毫未覺不妥,甚至還有些不耐。

  這段時間,秦家頻頻出事,梧桐街鋪子的事情,已經惹得宮裡的那位不悅,如今顧彥昭也翻不起水花,他必須先保住這條大腿,絕不能讓內宅的這點瑣事壞了滿盤計劃。

  「若我不同意呢?」

  她話音剛落,站在一旁早就安耐不住的秦玉斌擼起了袖子。

  「你個小賤種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自從王氏掌控了秦家內務,沒了娘親護衛的秦之顏,就成了出氣筒。

  但凡秦玉斌在外面惹了事,糟了心,就會來梨園霍霍一番。

  打罵是常有的事情,不過自從秦之顏設計了一次假死,秦政怕柳家知曉再沒有銀錢送過來,這才嚴令秦玉斌不可私自去梨園。

  這些年的如履薄冰,即便重活一世,在看到面目猙獰揮舞起拳頭的秦玉斌時,她仍覺後背發緊。

  「啪啪!」

  一道勁風從身邊刮過,兩個響亮的大巴掌打得秦玉斌鼻青臉腫,人直接掀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狗東西,誰給你的膽子敢詆毀王妃?」

  不得不說,陳七的氣勢比石川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秦玉斌就是個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被打蒙了根本不敢還手,嚇得立刻竄到了王氏身後。

  「娘。」

  王氏心疼不已,護著秦玉斌怒聲訓斥,「秦之顏,你竟然縱容下人在秦府逞凶!」

  「是啊,你當如何?」秦之顏回的雲淡風輕,差點沒把王氏氣吐血。

  「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秦政看了眼站在秦之顏身邊的陳七。

  剛剛那兩巴掌,打的兇狠,這人絕不是普通的府兵。

  他壓下胸口的火氣,再次溫聲開口。

  「之顏,是你大哥做得不對,人你也打了,氣也出了,就聽爹的話,將文書一事先掀過去,莫要讓秦家難堪。」

  秦之顏似被說動,抬步緩緩走向祭台。

  秦政頓時鬆了口氣,親自點了香遞過去。

  「你始終是爹爹最器重的女兒,無論多少年,也無論誰是爹的妻子,在爹的心中,你娘的地位不會動搖分毫。」

  他說得無比深情。

  一張儒雅溫潤的臉,盡顯真誠。

  秦之顏盯著靈位上的字看了好一會兒,才側頭看向秦政。

  「爹,這話你自己信嗎?」

  秦政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之顏……」

  秦之顏將目光轉開。

  「香,就不用上了,我娘應該不喜歡你點的香。秦家的事情,並不是只有你說的那一個辦法。」

  「你什麼意思?」秦政的耐心幾乎用盡。

  秦之顏平靜的看著牌位,「給我娘一份和離書,我與我娘脫離秦家,與你們再無關係,你想娶誰,想讓誰做秦家的嫡子嫡女,都跟我無關!」

  「放肆!」秦政一把將香狠狠甩在地上,濺起的點點星火,將秦之顏的裙擺灼燒出小小的洞。

  她抬手制止了陳七上前。

  「秦大人不滿意?」

  一句秦大人,讓秦政的臉變得鐵青一片。

  自古和離,女子所生子女,皆歸男子,生死不出。

  秦之顏的提議,簡直是在打秦政的臉。

  王氏卻動了心思,她巴不得把秦之顏摘出去,到時候秦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見秦政在氣頭上,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面對秦政的暴怒,秦之顏的神色依舊很淡。

  「解決的辦法我已經說了,如今京中流言漫天,秦大人還是早些做決定,免得影響了秦公子的仕途。」

  提及這點,王氏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老爺,斌兒的前途為重,若是任憑此事發展下去,翰林書院給了切結書,就再難挽回了。」

  秦玉斌跟顧彥昭的情況還不一樣。

  顧彥昭是有真才實學的,幾個夫子心裡也都有衡量,如今科考在即,若是顧彥昭最終能拿到名次,之前種種皆可掀過。

  可秦玉斌不行啊。

  他有幾斤幾兩,秦政和王氏都很清楚。

  此刻秦政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娘一生為我,沒想到最後,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女兒逼著脫離秦家,你就不怕你娘魂無歸處嗎?」

  秦之顏忍無可忍。

  「原來你還知道我娘一生為你,可你給了她什麼?你用她辛辛苦苦經營的鋪面養活著你的妾室兒女,你們歡聲笑語時,可曾在意過她的心疼。」

  「她病重起不來床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你奪走了她執掌內務的權利,搶走了她精心打理的鋪面,美其名曰不要她辛苦,卻連近前照顧都不曾有,哪怕一次。」

  重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情緒激動。

  娘親的不平,死前的不甘,此刻靈位被強行搬出的不寧,樁樁件件,都是娘親用一生去愛過的男人所為。

  悲極,恨極。

  「若今日沒有和離書,我便代表我娘……休夫!」

  「啪!」

  秦政憤怒的一腳踹翻祭台,秦之顏母親的靈位碎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