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聲厲喝將秦之顏從晃神中拽了出來。
她下意識攥緊帕子,這才抬頭望去。
來人是皇后身邊的玉茹姑姑。
秦之顏斂下情緒微微頷首。
「姑姑有事?」
玉茹盯著秦之顏上下打量了兩眼,面色依舊很冷,隨後躬身一禮,「皇后請郡王妃去玉髓宮。」
秦之顏怔了怔。
「娘娘不是帶著眾嬪妃去了坤寧宮嗎?」
玉茹起身,「郡王妃是覺得,奴婢在假傳皇后娘娘的旨意?」
這突然而來的敵意,讓秦之顏不由懷疑,剛剛那個面生的小太監,是否來自玉髓宮。
她將帕子拿出來,當著玉茹的面抖了抖,狀似不經意地抱怨。
「這是王爺從東陵給我帶回來的,剛剛被一個小太監嚇了一跳,掉在了地上,都弄髒了。」
玉茹盯著她的動作,片刻後錯身讓出路。
這是非去不可。
秦之顏將帕子重新塞入袖口,徑直朝外走去。
路上玉茹並沒有開口說話,直到進了玉髓宮的大門,才忽地側頭看了秦之顏一眼。
「那日郡王妃從玉髓宮離開之後,皇后娘娘請了青陽公子入宮,相談甚歡。」
秦之顏眉心微凝。
幾乎已經確定,祭台上的意外跟皇后脫不了干係。
若如此,祥瑞碑文,怕也已經動了手腳。
只是顧律並非蠢人,這一局誰贏誰輸,尚不可知。
她淡笑回應,「我與范公子,並不相熟。」
玉茹沒再說什麼,引著她進了內殿。
意外的,皇后竟然真的在。
「坐。」
玉茹帶著內殿中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部退到了外面。
殿內只剩下皇后和秦之顏。
秦之顏行了一禮,乖順的坐了下來。
「其實,本宮見過你娘親。」
皇后溫聲開口,眸光溫和地看著秦之顏,帶了幾分追思。
「那時本宮剛剛及笄,還未曾嫁給身為王爺的皇上,對人生充滿了好奇,留書策馬離京,與你娘相遇在驛站的馬棚。」
「她穿著大紅的衣服,朝氣蓬勃。本宮問她去向何處,她回,千里嫁人。你的這雙眼睛跟她很像,初見你時本宮挺失望,你的眼睛太空太平靜,本宮以為你愚鈍膽怯,現在卻發現,愚鈍的似乎是本宮。」
這話,在繞她。
秦之顏避重就輕。
「沒想到我娘竟然跟娘娘還有這等緣分,只可惜她所嫁非人,鬱鬱寡歡嘔血而死,若我知道這些過往,定然冒死入宮求得皇后娘娘,無論如何,定然在死前滿足她的願望。往事如風,再難回頭。」
她臉上一片哀怨,噎得皇后有些無語。
即便是皇上,也不好直接插手臣子府內家事。
她明明是想借著往事招攬,這話說到此處,反倒是她做的不對一般。
醞釀好的一切,被扯的稀碎。
皇后有些嫌棄地瞥了眼耷拉著腦袋一臉哀怨的秦之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想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氣氛詭異的尷尬。
皇后不開口,秦之顏也不說話,完全一副沉浸在思念亡母的情緒中,低著頭不時地揪著手裡的帕子。
氣氛又僵持了一會。
皇后沒了耐心,叫來玉茹姑姑,將秦之顏送出了玉髓宮。
回去的路上秦之顏走的極慢。
前世來過宮中無數次,她幾乎走遍了每一座宮殿。
紅牆綠瓦,有無數條一眼看不到頭的長廊,有無數個承載家族興旺的女子死在這裡。
「郡王妃留步。」
身後有輕柔的聲音響起。
秦之顏回頭,看到了一個身著綠白相間宮服的女子,嬪位,面很生。
她躬身行了個禮。
「見過娘娘。」
女人慌亂的擺擺手,「不敢不敢,我只是小小的嬪位,比不得郡王妃身份貴胄。」
「即便是嬪位,您也是皇上的妃嬪,是長輩。」
秦之顏淡笑起身,終於想起了這人是誰。
蘇嬪,沒有賜字,以母家姓氏為字,官女子出生,因順利誕下七皇子破格封為嬪。
在這後宮如透明人一般。
七皇子完全繼承了她的性格,懦弱,膽怯,才學極為一般,雖只有十歲,卻已經被皇上蓋棺定論,難成大器。
前世顧彥昭稱帝之後,封了七皇子為王爺,賜了封地,准他帶著已成太妃的蘇嬪去封地頤養天年。
「蘇嬪娘娘找我有事嗎?」
蘇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手裡的帕子幾乎都被捏碎了。
「我兒已滿十歲,不知……不知能否請郡王妃在郡王面前美言幾句,准他去軍營歷練些時日鍛鍊下筋骨。」
秦之顏愣了愣。
七皇子年歲太小,前世黨爭她並沒有關注,並不知道這件事是否曾有發生。
「此事,不應該去請示皇上嗎?」
蘇嬪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我知這事為難了,只是皇上不喜我,最近又因祭天一事心煩,我實在不敢驚擾……」
「可這事,我也做不了主。」
秦之顏冷淡的打斷了她的話。
墨寒炫的確有這個權利,可七皇子是皇子,不是普通人。
即便是年少,可所涉皇權,若處理不當,仍會被人詬病。
碑文一事尚未明了,她不會給墨寒炫平增煩惱。
她的拒絕,蘇嬪似乎早有耳聞。
她從袖口中摸出一頁絹紙,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快速塞進了秦之顏的手裡。
「我等王妃消息。」
她說完又躬了躬身,匆匆離開。
秦之顏盯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奇怪。
七皇子年少,又無突出才能,其他皇子根本不會將他如何,只要他繼續碌碌無為下去,將來不管是誰登基稱帝,他都可以混一個閒散王爺噹噹,何須沾染身在漩渦中的墨寒炫?
收回思緒,她低頭將絹紙展開。
絹紙上的字跡很工整,寫的是一些極為複雜的梵文,秦之顏讀了兩遍,都沒讀出什麼,便將絹紙收好,很快回了祭壇處。
那幾個命婦還在跪著,她看了看時辰,尋了個陰涼位置,掀開裙擺跪了下去。
她們並沒有等來皇上,來的是一名御林軍,宣了皇上的口諭,命她們各自回府,至於祭天的事情,隻字未提。
來人說完匆匆離開,顯然是去後宮傳話。
秦之顏揉了揉膝蓋直起身,遙遙看向高處的祭壇。
她有一種預感,碑文預示絕對能震動整個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