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庭深再次感到醫院。
輕而易舉找到葉清秋的病房，倩倩開的門。
王媽站在後面，往日裡對他恭恭敬敬的人，現在見了她，張了張嘴，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
小聲道：「葉小姐在睡，先生別吵醒她。」
厲庭深走近床邊。
女人正睡著。
胳膊上插著針。
手背貼了兩個醫用膠帶。
王媽在旁邊輕聲說，「手背上血管太細了，護士扎了好幾次都沒有把針紮好，沒辦法就移到了胳膊上，也是扎了兩次才弄好。」
「葉小姐……看起來很疼，出了一身冷汗……」
厲庭深靜靜站在那裡，岑薄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連呼吸都是淺薄的。
她的確會疼，她最怕疼。
「厲先生。」王媽在旁邊看了半天，終於又開了口，「涼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嗎？」
倩倩在一旁嚇地慌張掃了一眼看了一眼王媽，自己嚇地縮著脖子往旁邊退了幾步。
厲庭深掀眸淡淡看向她。
王媽雙手交在一起，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滿是病態的葉清秋，「別說是別人……就連我們在葉小姐身邊伺候的人，都沒幾個瞧得上葉小姐這種身份的。可要說她是外面那些不檢點的女人倒也不是……今天早上葉小姐看到了電視上您深夜來醫院陪涼小姐的新聞，她說她不生氣，也……沒資格生氣。」
厲庭深眉目倏然一沉。
「新聞？」
王媽點點頭，「是啊，新聞，厲先生您還不知道嗎？現在估計熱度最高的就是您和涼小姐恩恩愛愛的新聞了。」
厲庭深拿出手機，打開網頁掃了掃。
果然。
手機被握緊，冷著臉轉身走出了病房。
肖楚接到電話匆匆趕來，看到厲庭深陰沉的臉色，心裡當即咯噔了一下。
「厲總……」
「網上的新聞怎麼回事？」
「您跟涼小姐的新聞？就……」肖楚有些難辦，「您以前說過不需要理會這種新聞。」
厲庭深本就冷峻冰涼的臉色更加陰沉，「去把所有的新聞都撤了。」
肖楚抬眼掃了一眼厲庭深背後的病房門，並不是涼小姐的病房，那麼他能想到的受傷住院的，而且讓先生很在意他這次緋聞的人，應該就只有葉小姐了。
「好！我馬上去辦。」
「還有，官方出個澄清聲明……」
肖楚頓住腳步，「那聲明的內容是……」
「我跟凉絮兒並不是他們認為的男女關係。」
肖楚愣了一下，沒動。
見狀，厲庭深眯起了眸子，黑眸寒意湛湛。
「用不動你了？」
「厲總，非要現在嗎？」肖楚硬著頭皮提醒，「您昨天晚上還說過，還有半個月，就是中秋節了……」
厲庭深臉色驀地一變，胸腔里的心卻不斷下沉。
肖楚一直站在旁邊看他的臉色，卻也在這短暫的幾秒沉默中，越發確定……
不管是三年還是三十年，再沒有任何人會超越葉小姐在厲總心中的位置。
不可替代。
誰都不行。
他們都在最青澀的年代，把最純真無暇直白的感情給了彼此。
只是，貴在年少純真，錯也錯在年少純真。
這兩個人在別人最無憂無慮的年代，承受了，也經歷了別人想像不到的困苦。
最艱難的時候都渡過來了，如果是他，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喊停。
可儘管如此，剛剛厲總的那番話，還是讓他止不住的心驚。
明明昨晚才說過的問題，這麼多年一直在堅持的事情，居然因為葉小姐要馬上推翻。
可這……不行啊。
厲庭深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伸手捏了捏發脹的眉心。
良久，才緩緩道：「昨晚在醫院門口接受採訪的助理，踢出去。」
肖楚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
坐在病床邊，厲庭深靜靜看著葉清秋那張蒼白的臉。
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微微輕顫著，小心翼翼樣子像是生怕把他弄醒。
原來她昨晚說的「噁心」，並不是在故意在傷他，而是真的在難受。
是他，自以為是。
*
撤針的時候，葉清秋還是醒了。
睜眼，視線由模糊到清晰，男人模糊俊美的臉漸漸清晰。
睫毛微微閃了閃，護士在那邊撤針的時候還是傳讓她察覺到了疼意。
厲庭深看到她細不可察的表情，溫和的臉瞬間覆上了一層寒霜。
「剛剛是你給她扎的針？」
護士心裡一縮，噤若寒蟬。
「是……」
「滾出去告訴安排你來的人，你們兩個一起滾出這家醫院。」
護士嚇得直掉眼淚，「我……」
葉清秋這個時候卻面無表情地開口，「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應該不用打點滴了吧？」
護士眼裡含著淚，委屈著搖頭，「醫生配了三天的藥。」
「但我覺得現在覺得好多了。」
「清秋，你要留在醫院再繼續觀察一段時間，等病好了再出院……」
厲庭深摁住了作勢要起來的她，聲音是隱忍的溫和。
「我不喜歡醫院。」
看著她執拗的表情，厲庭深沉默了一會兒，「……好。我帶你回家。」
葉清秋頓了一下。
這個時候病房門敲響，在外室的王媽去開了門，依稀聽到肖楚的聲音。
「厲總呢？」
王媽：「在裡面。」
肖楚走了進來，看到已經醒過來的葉清秋，笑了笑，「葉小姐，您醒了。」
葉清秋沒理會他。
肖楚也不在意，看向厲庭深，「厲總……」
他欲言又止，喊了不說話，眼神卻幾次飄向葉清秋，顯然是想要避忌她。
葉清秋斂眉，「你放開我，我要去洗手間。」
「我陪你。」
「厲庭深。」
她清淡的聲音只是喊了他一聲名字，厲庭深半起的身子便頓在了原地，伸在半空的手也停在那裡，半晌才收回，站直了身子，聲音低啞。
「……好，你自己去。」
肖楚在旁邊看的心頭震撼，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厲總居然會有這麼卑微的時候。
葉清秋頭腦還是有些暈，但是比起早上，感覺已經好了很多。
厲庭深的視線一直緊緊鎖著葉清秋的背影，生怕她會有什麼意外，直到，洗手間的門關上，他才收回視線，看向肖楚時，已經是一臉的冷漠。
「什麼事？」
「涼小姐在問您，我沒有告訴她您在……這裡。」
厲庭深閉了閉眼睛，只是「嗯」了一聲，視線又看向緊閉的洗手間的門。
肖楚等半天等了個寂寞，忍不住再次開口。
「厲總，如果讓涼小姐知道您在這裡陪著葉小姐，肯定又會鬧起來，所以……」
所以，要麼讓葉小姐轉院，要麼他不要來看她，要麼……
「我一會兒帶她回家。」
靠在洗手間門口的葉清秋，聞言，勾了勾唇。
所以為了不讓凉絮兒發現她，他還是要把她帶回家藏起來嗎？
「厲總，還是我找人把葉小姐帶回去吧，您目標太大，難免要被涼小姐發現。」
葉清秋乾脆不聽了，直接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的時候，厲庭深已經不再房間了。
只剩下肖楚，看到她出來，臉上帶著恭敬的笑。
「葉小姐，厲總有事先走了，他讓我安排送您回家。」
葉清秋細不可察地扯了扯唇，重新掀開被子上了病床。
「哦，我剛剛忽然覺得我還是很不舒服，所以不打算出院了。」
肖楚一愣，倒是沒想到葉清秋會突然變卦。
「葉小姐，您在醫院的話先生不方便來看……」
肖楚的話戛然而止。
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就是因為不方便來看她，她才選擇留在醫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