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宿舍樓大門時,天已經黑了。記住本站域名
北京城萬家燈火不驕不躁地靜寂燃著。有人說看風景其實看的是心情,心情好時看老街破落街角,覺得別有懷舊風情。
心情不好時看滿街瓊樓玉宇,也覺得悶得過不來氣。
霍音現在心情很好。
所以遙望沉沉天幕下的京城萬家,沒有淒哀,沒有晦澀。
只覺得夏夜旖旎的晚風拂面而來,滿心滿身的輕鬆愉悅。
整個人都是很放鬆的狀態。
唔。
當然要除掉腳上的高跟鞋。
她這兩年都在D國做事,每天動輒走大幾萬步,自然是只能穿運動鞋。
所以現在即使穿這雙約莫只有三四厘米高跟的白色瑪麗珍鞋,也覺得行動頗為受限。
以至於很輕易就被岑月和顧姝彤拉著往她們倆想去的方向走。
岑月可能是婚期將近過於興奮,今晚的想法格外離譜。
「哎難得這整個學校只有我們幾個人在,我們去你們學院那個天台吃晚飯!」
霍音循聲看過去的時候。
岑月正仰頭看著只剩一線銀牙的月,指著正前方新傳學院所在的方向,滿臉興奮地說著。
「你們那個天台不是號稱全校最浪漫約會地點嗎,之前學校里人那麼多,也沒機會去,今天好不容易只有我們,我們叫外賣上去吃吧!」
岑月說的地方霍音知道。
新傳學院一教的天台,被A大曆代學生稱為全A大最浪漫的約會地點。
因為那棟八層高的舊樓,有著全校最廣闊的天台。
也占據著全校最優越的地理位置,從那裡可以眺望全北京最大的一個摩天輪,和附近最顯眼的摩天大樓。
大樓正對著A大的方向,有一塊巨型LED顯示屏,常有人豪擲重金買下滾動詞條。
這裡既可以雪月風花。
也可以窺見他人鮮花著錦千金博笑的無邊風月。
所以即便後來學校里有了繁盛無垠的樺樹林,有了雕樑畫棟的小方亭……任何一個地方,還是無以取代新傳學院一教的天台。
不過。
霍音對這裡最大的印象並不是這裡浪漫風月,聲名斐然。
而是很多年以前。
摩天輪還沒有修建,遠處商場大樓還沒有安上LED顯示屏。
那個年月的徐輝和劉詠琴就到那個地方談戀愛。
霍音沒有親眼見過。
她甚至連劉詠琴相片上的面容都記得模糊不清。
只聽過程嘉讓隻言片語低緩帶過,好久都難以忘掉。
她是被岑月講話的聲音拉回現實的。
興許是看到她兀自出神,岑月伸過手來,在她眼前來回晃過兩次,收回手的同時出聲問她。
「學妹,想什麼呢?」
霍音這才回過神兒。
夏夜的溫和的晚風將她露在外面的肢體層層包裹,像是穿上白日裡湛藍天上綿綿的流雲。
她吸了吸氣,忙開口應聲:
「沒什麼啦。學姐剛剛說什麼?」
「還說沒什麼,剛說的話你都沒聽清。」
岑月帶著笑意橫她一眼,
「我是說整天下館子,學校旁邊那些館子我去都去膩了,我想去你們學院那個天台,我們點了外賣讓保鏢給送上來怎麼樣?」
霍音看過去的時候岑月正一臉期待地等她回答。
這個提議……她看過去的時候輕輕揚了揚眉,再用眼神問對方認真的麼。
「快點啦學妹,你們學新聞的不講究時效性嗎。」
霍音暗自搖了搖頭。
新傳學院一教是建校第一批建成的老樓,雖然這麼多年來里里外外翻新過幾次,從外面看起來並不顯得老舊。
可是到底是老樓,沒有電梯。天台又在八樓頂層,要一層一層樓梯爬上去。
爬樓梯不是問題。
問題是岑月現在身體狀況不太適合。
不過岑月本人顯然沒有這種自覺。
霍音沒說話。
偏頭看向站在自己另一邊的顧姝彤,這回出了聲兒:
「師姐覺得呢?」
「還真別說,我本來挺餓的,想隨便吃一口填飽肚子的。聽月月這麼一說真有點想去。」
顧姝彤指指掛在天邊的月,跟霍音說,
「咱們白在新傳上了好幾年學了,都沒有一起去過一教天台,今天月亮這麼漂亮,我看不如就聽月月的,一起去一教天台看月亮?」
霍音無奈地搖搖頭。
看了這倆人一人一眼,方才不緊不慢地溫聲開口:
「學姐呀,過幾天就要辦婚禮了,婚禮之前要累的事情多著呢,你要注意身體,上一教天台要爬八樓,你讓我怎麼放心你爬?」
「還有師姐,她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呀,跟著湊熱鬧。」
話音剛落地,旁邊的岑月就開始反駁。
「我這個孕婦是不嬌氣的孕婦,才八樓而已,學妹我一會就爬給你看。」
「不行。」
霍音拒絕得非常乾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大晚上的別折騰啦。」
「孕婦可以適當運動的!」
顧姝彤也在一旁幫腔。
「對呀,慢點上樓問題不大的。」
「不行。」
「適當運動是可以,沒見哪個孕婦非要大晚上爬八層樓的。而且學姐,你這才什麼月份呀,哪裡好折騰的。」
「哎呀學妹!你是醫生我是醫生?!」
「你是醫生也不能胡鬧。」
「學妹我真的好想去嘛,我在學校讀了八年書都沒去過,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了,過幾天我就要結婚了,就當結婚前的狂歡行不行?」
雖然霍音不知道這和結婚狂歡有什麼關係。
但她還是因為岑月的這個話有了片刻的遲疑。
未曾想就是這麼一個遲疑的功夫,就已經被岑月抓住機會跟顧姝彤一左一右架著她往新傳學院的方向走。
這倆人還邊走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她。
「我們小音從D國回來之後真是越來越沉穩了。」
「誰說不是呢,瞧瞧現在,嘮叨的呀。」
「我看她倒更像學姐了。」
「……」
霍音被岑月和顧姝彤這兩個人故作誇張的吐槽逗得沒忍住笑出來,忍不住跟著她們鬧起來。
「那我也是擔心學姐嘛。」
「不是吧,真的要去一教嗎?」
旁邊兩個人邊架著她快步走,邊嘰嘰喳喳說著話,試圖繼續說服她。
「當然要去了,好不容易今天晚上不用看見江子安那二傻子,就我們三個浪漫一下還不行呀?」
「就是,再說小音你不也好久沒回學校沒回院裡了嘛,正好趁著今天一起回去看看,下次再有這種全校封鎖的機會估計十分渺茫了哦。」
「學妹呀,你走快點,還讓孕婦拉著你真好意思!」
「你再不快點兒我們倆自己去了啊?」
「……」
霍音雙拳難敵四手。
拗不過她們,只好被被拉著邊往前走邊試圖用講話的方式掙扎:
「真的要去呀?可是我真的有點不放心學姐。」
「而且一會兒還要下樓,誒,學姐,江子安呢?要不要叫他過來,一會兒還能抱你下樓。」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一本正經溫聲說這個話。
岑月不無驚訝地跟顧姝彤對視一眼:
「沒想到啊,學妹這也學壞了。」
「調侃起我來了。」
霍音正要接話,猝不及防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三個人雖然大約手機鈴聲都不一樣,但是聽到有手機響的時候,第一本能反應都是各自低頭找手機。
直到岑月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霍音一眼接起電話來。
「餵?幹嘛?」
電話聽筒中的聲音自然聽不見。
霍音只聽見岑月每隔幾秒的回應。
「快了快了,哎呀很快就回家,別催啦。」
「……」
「我們馬上就要吃飯了。」
「……」
「正在往吃飯的地方走,現在剛從宿舍里出來,你管好你自己那邊兒,別催我了。」
「……」
電話被掛斷。
霍音看著岑月將手機重新收回口袋裡,轉過來催促她們:
「這人就不禁說,看見沒,就提了一句電話馬上打過來了。」
「好啦,我們走快點兒,看看你們倆還沒有我一個孕婦走得快。」
岑月開始說話起,霍音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不知為何,霍音敏銳地覺得,岑月在閃避她的目光,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
霍音眉頭輕皺,不僅僅是岑月怪。
今晚的顧姝彤好像也有一點點奇怪,她也形容不上來,總之,就是不對勁。
一切都很不對勁。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或者是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不管是兩年前去洺鄉的小村子出差,還是這兩年出去D國跟著教授做事,都讓霍音在處事方面有了質的改變。
她不再將所有話藏在心裡,而是該說出口的時候就選擇直接一點說出口。
正如此事,覺察到岑月和顧姝彤兩個人都有些不對勁,霍音思慮片刻,便忍不住脫口而出:
「師姐,學姐,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為什麼今天總覺得你們怪怪的。」
話音落地,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短暫地靜默了兩秒鐘。
僅僅是這兩秒鐘的功夫,已經讓霍音嗅到了一絲絲不同。
即使兩秒鐘後岑月和顧姝彤一個比一個更能開口補救。
「怎麼可能,哪裡怪了?學妹你不是在D國學壞了吧?你可別下句給我整一個『怪好看的』。」
「你們兩個怎麼把我台詞都搶了,我剛想說小音今天怪好看的呢。」
「行了行了,什麼怪不怪的,我現在只覺得怪餓的,走快點兒走快點兒,餓都要餓死了。」
「……」
聽得出來在努力扯開話題。
甚至她們兩個越是這麼說,霍音心裡就越是覺得不對勁。
她在腦海中一遍遍搜索答案。
為什麼岑月和顧姝彤會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一定是因為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什麼樣的事情值得她們這樣遮遮掩掩,一副什麼也不能說的樣子?
霍音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她,一定跟程嘉讓有關。
所有的信息串聯起來。
跟程嘉讓有關係、岑月和顧姝彤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她們隱瞞不說。
……
這樣的態度,這樣的節骨眼上。
答案是什麼,似乎昭然若揭。
霍音吸了一口氣。
沒有顧她們兩個努力轉移話題,徑直打斷她們,兀自開口道:
「你們有事情瞞著我。」
這次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她很肯定。
陳述句之後,沒有等她們兩個再開口反駁,霍音就已經直截了當地拋出話:
「是跟程嘉讓有關的事情,你們兩個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需要瞞著我,我說的對吧?」
這次霍音的話出口之後,連半秒鐘的沉默都沒有,就聽另外兩個反應很快,開始打岔。
「怎麼突然又扯到你們家程嘉讓身上去了,今天這兒只有我們三個,什麼程嘉讓什麼江子安,還有阿姝那個什麼宇今天都沒有,這裡就只有姐妹。」
「是呀,小音你不用這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一會兒晚上回家還不就見著了。」
「……」
岑月看起來還想再說什麼。
不過話未出口,就被霍音直直攔截打斷。
「看來我猜的沒錯,就是和程嘉讓有關的事。」
「小音你……」
「學妹……」
「打住。」
霍音先看過顧姝彤再看過岑月,
「師姐,學姐,我知道有些驚喜是不能說的,但是我是這其中的一份子呀,我一定要參加的……」
這段話音被夜風裹挾著在她們三人中間來迴蕩,清楚明了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這一回,岑月和顧姝彤真的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各自在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她們倆演技太次還是什麼時候走漏了風聲。
她們也有想到過霍音猜到事情的可能性,所以很快從這種被識破的感覺中抽離出來,連計劃中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再度被霍音搶先開口。
「師姐,學姐,你們就實話實說吧。」
「說吧,是不是背著我給程嘉讓準備生日驚喜了……」
她又低頭看了眼身上精緻的打扮,難怪她們兩個今天來了就對她一陣裝扮,可惜一步小心被她猜到答案。
「看這個打扮,我是那個生日禮物,我猜的沒錯吧?」
他生日在春末夏初。
但是出國的兩年顯然沒有機會一起慶祝。
「……」
這句話落地之後,現場氣氛足足靜默了五秒鐘。
岑月和顧姝彤剛剛還一顆心提著,可謂提心弔膽,甚至還有點兒驚喜計劃被識破的絕望。
在霍音的話結束之後,這種感覺一掃而空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無語。
這種過坐過山車一般的心態轉變像極了滴血認親那集,嬛嬛以為自己孩子不是四大爺親生的這件事馬上要被識破,她馬上要被論罪殺頭被拽下神壇。
誰知道這個時候瓜六那個二傻子一口咬定孩子親爹是溫太醫。
嬛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無語。
顧姝彤和岑月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太草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