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自己就可以,……

  「媽媽, 我想要兩份薯條。記住本站域名」

  「不行,就一份。」

  「兩份!兩份嘛!媽媽你想看我跟那個姐姐一樣可憐嗎?」

  「什麼姐姐?」

  「就窗邊那個姐姐呀,只買得起一杯飲料哦。」

  「……」

  正值晨間高峰, 醫院門口的麥當勞里嘈雜紛攘。

  霍音坐在窗邊, 聽見不遠處排在點餐隊伍最後的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默默又低頭喝了口桌上唯一的一杯熱咖啡。

  是程嘉讓叫她來這裡等他。

  剛剛電話里,他問她在哪兒, 她原本想說不用折騰, 被他猜到在醫院。

  然後就成現在這樣了。

  她在這裡坐了幾分鐘, 乾燥的暖風吹著, 快要被凍僵的身體已經漸近暖和過來。

  手機快要沒電, 她也不敢看, 就這麼在這裡干坐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咖啡。

  她已經到了北京,剛在機場落地的時候時間太早不方便。

  現在已經八點多鐘,理應跟家裡人說一聲。

  是以打開手機, 用僅剩的百分之十八的電量, 給李美蘭發了條微信。

  【媽媽我到北京了, 已經回宿舍收拾好了, 家裡有什麼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這條消息發出去, 才看到一直沒看的消息。

  霍音上一條發的, 還是昨天剛剛坐上麵包車的時候道別的消息,當時沒有收到李美蘭的消息 , 後來她就上了飛機, 手機電量也快要用完,一直沒得機會看。

  現在才看到,李美蘭發了一連串微信消息過來。

  【什麼要緊事得大年初一就趕回北京啊】

  【哎呀算了, 回就回吧,也沒跟我要生活費】

  【轉帳-】

  【自己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這個年過得……】

  【軟軟啊,媽媽想了想昨天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不應該怕你表姑表叔他們看笑話出去說閒話就攔著你,我給你表姑表叔他們也鄭重說過了,那個小林不是你男朋友】

  【還有小程,把人一個人扔在家……招待不周了,你也幫媽媽跟人道個歉吧】

  ……

  霍音看到這些話,百感交集,拇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打出幾個字,又刪掉。

  再打,再刪。

  奇怪的情緒翻湧上來。

  明明是她最熟悉,最親近的家人,這個時候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怎麼樣講話。

  第三次打字上去,還是覺得不對,正要刪掉,卻倏然聽見一道淡啞的男聲:

  「霍音。」

  在叫她的名字。

  霍音下意識轉頭,在餐廳四下里張望一圈兒,也沒找見叫她的人。

  她捂捂剛剛在外面凍得發紅髮脆的耳朵。

  唯恐是耳朵除了問題。

  「咚咚——」

  耳邊傳來兩聲不疾不徐,敲擊硬物的聲響。

  大約因為聲音的源頭距離她太近,她甚至感覺到了些微的震動。

  很微弱,轉瞬即逝,不過讓她捕捉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霍音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轉回頭,就與站在外面的年輕男人四目撞了個正著。

  距離很近,隔著一扇窗。

  並不厚重的玻璃外,短短一天,未見就顯得頗為陌生的男人站在室外。

  程嘉讓今天穿的,還是那天她在他行李箱裡翻出來的那件黑色羽絨服。

  拉鏈懸停在領口,露一截冷白的脖頸。

  他戴天藍色的口罩,濃黑的眉毛中斷一小截,狹長的雙眼猶在病中,依舊可辨幾分難掩的桀驁。

  像是叢林沉睡方醒的孤狼。

  渾身透著「生人勿進」。

  方才的響聲。

  大約是他用食指和中指指背,輕叩兩下玻璃,手還未來得及收回。

  霍音看過去的時候。

  他漫不經心站在室外,身後是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間眾生。

  他們隔著明淨寬闊的一整扇落地玻璃,視線相交。

  這玻璃不大隔音。

  她看見他對自己揚揚下頜,冷怠的嗓音透出冬日的涼意:

  「這兒呢。」

  ……

  程嘉讓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馬路邊。

  還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底盤很高,她每次上車都略有些費力。

  他好像格外喜歡這樣的車子,也確實與他狂放不羈的性子相配。

  霍音從麥當勞出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兀自先行,往車子暫時停下的方向走。

  這個情形。

  她突然又想起被困在悅龍山莊盤山道上的那一次。

  也是這樣。

  他要開車載她。

  一個人先走在前頭,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

  可是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之間講過的話,統共加起來不超過三句。

  他又惜字如金,算起來,他跟她說的每句話不超過五個字。

  他們在皖南的事情。

  好像突然之間被塗抹擦掉,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回到了北京。

  皖南像是無關緊要,闖過就刪的副本,已經被毫不在意拋到了九霄雲外而去。

  數九寒冬凜冽狂風不合時宜地侵襲而來,霍音一手拉著行李箱,頂著風艱難前行。

  裸露在外白皙的右手被這凜風一吹像是幾欲皸裂破碎,冷得窒窒發疼。

  霍音跟上去,默了默,還是試圖開口,化解這種安寧的尷尬。

  「你的病,有沒有好一點?」

  一句話的功夫,對方已經打開黑色越野車的後備箱。

  沒應她的話,傘骨一樣修長的手倏爾探過來,落到她行李箱的把手上。

  把手的大小有限,她正握著,他手伸過來拿,肌膚與肌膚不可避免便要拂摩相接。

  她的手才剛剛被麥當勞的暖風吹得有點溫度,出門到這裡幾步路的功夫,又冷得像從冰水裡浸過。

  男人掌心不經意觸過的一瞬間,她細白的手背像是被驀地一燙。

  有那麼一瞬間。

  她甚至想問他,體溫是不是有三十九度。

  真的,很燙的。

  不過她被這狂號的西北風吹得很清醒。

  沒忘了禮貌地拒絕:

  「我自己來就可以,這個,很重,你生病了。」

  話音還沒落下,手裡的行李箱已被男人奪過去,她要費很大力氣拉著的箱子,他一拉一提,修長手背青筋凸起,看起來卻輕描淡寫就安放進後備箱裡。

  男人反手關上後備箱門的時候,還不忘掀眼看她。

  他沒什麼表情,微挑的斷眉像是在說。

  ——「以為我拎不動?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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