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鎮燃放煙花爆竹的習俗與北方相差無幾。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除夕夜的十一點鐘, 外面就開始零零星星的爆竹聲,到了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這一個小時內的。
則是滿天霓虹煙火,耳畔炮聲難絕。
說是這座沉靜的水鄉小鎮, 一年最為熱鬧歡騰時分。
毫不過分。
霍音和程嘉讓從家裡出門走到巷子口大路邊的時候, 十一點的鐘聲剛剛敲響。
家裡幾位長輩們都拜倒在程嘉讓的酒量之下。一個個醉得沒有餘力像往年一樣,跟街坊鄰居一同到街口放煙花。
節日習俗不可廢。
這擔子自然落到滴酒不沾的霍音頭上。
擔心她出來以後,程嘉讓待在她家裡會不習慣, 霍音乾脆也將他叫出來。
不過才剛走到巷子口就已經後悔了。
外面風雖不大。
溫度頗低, 不適合病號出來。
「要不要回屋裡?外面好像有點太冷了。」
霍音將自己手上抱著的幾個煙花放到地上, 偏頭小聲跟程嘉讓說著話,
「你跟我家裡人待不慣的話, 可以到客房去的, 我剛剛已經收拾過了,你今晚就住那裡。」
她還在低身擺弄著地上的煙花,一時沒找到火線,半晌才弄明白這煙花的燃放方式。
剛剛的話還沒得到對方的回應, 霍音又溫聲問了一句:
「你的打火機…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她剛剛出門, 忘了跟霍俊滔要打火機。
「我來點吧。」
話間, 剛剛站在一旁的男人已經上前, 金屬打火機「啪」地開蓋。
搖曳火色先點燃了他另一手上夾著的細煙。
「我剛剛沒想到外面這麼冷, 你生病了, 還是不要在外面待著,」
霍音衝程嘉讓搖了搖頭。又指指地上的放了一摞的各式煙花,
「這些交給我就可以了。」
……
「我是什麼嬌滴滴的小姑娘麼。」
程嘉讓驀地低笑了聲, 目光落到旁側女孩子纖細螢白的後頸上,倏爾又移開,抽了口煙,
「我也不像你。」
哪哪兒都細軟纖弱,像是一折就斷。
睨見她還蹲在煙花前,程嘉讓衝著另一方向一揚下頜。
「往後站站。」
側邊空暇。
程嘉讓手裡煙尾的星火,終於接上煙花飛燃的引線。
……
目光跟著程嘉讓落到自己左側半米外時,因為距離近,震耳欲聾的一聲響。
剛剛被他點燃的煙花如同一顆燦爛濃烈的星,極速升空,又瞬間炸裂。
燃出一片昳麗花火。
雖然才剛剛十一點鐘。
沒有到禮花最盛大的時候,街上卻已出來不少人。
三兩敘話,不時點燃爆竹的大人。
追逐玩鬧不亦樂乎的孩童。
還有情竇初開星夜見面,放肆親吻的小情侶。
整片夜空已經被流連放射的各式煙花,織成一片浩瀚煙海。
霍音跟程嘉讓,站在這片長天之下。
頭頂是轉瞬即逝的極致瑰麗。
她目光不知何時落到他分明的指背,這隻手溫涼、乾燥,沾染一點並不惹人討厭的煙氣。
她的手和他的手,分明隔著半米還遠的距離。
霍音記得他手心的觸感。
是想起悅龍山莊看煙火的那夜。
她沒有想到抬眼移開眸光的時候,會在中途,跟程嘉讓下垂的目光撞上。
很近的地方又有人家在這一刻點燃煙花引線,人造星星再度倏然衝上夜空,又在穹頂深處轟然炸開。
燃成灰燼。
那夜林珩也在。
就站在他們幾步之外。
她無心之失,錯牽了他的手,握在掌心輾轉廝磨。
一直到現在,觸感還記得清晰。
霍音倏地收回目光,為了化解尷尬,慌忙開口,尋了個話題。
是她一直想問,沒找到機會的話,沒想到會在這個情形下問出來:
「…我家人是第一次見我帶男生回家,所以可能會,會有點激動吧,他們有點誤會…我們的關係,所以問了好多。」
「你會不會覺得比較煩?」
她很斟酌用詞。
今天家裡人問了很多話,他明明是客人,還幫忙包了很多的餃子。
她為自己和家人對他的冒犯感到抱歉。
霍音垂著頭,看著地上燃放過後,煙花剩下的灰暗的紙殼子。
話問出去,久久沒得到回應,以至她緊張地開始暗戳戳掐自己的手指。
一直到她快要忍不住去看他為什麼還不回答的時候。
才忽聽耳邊傳來很低的聲:
「沒有。」
程嘉讓重吸了口煙。
霧色在身畔繚繞,他話音落,大約覺得不夠,又從容補充:
「我覺得這樣很好。」
「很溫暖。」
他將手中抽盡的煙碾滅,揚手丟進不遠處空空的煙花盒子裡。
她家裡,很溫暖的感覺。
難怪養出柔軟乖巧的小姑娘。
溫暖。
爺爺過世後。
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
時間無知無覺地流逝。
霍音看著手錶上的時間,還不到十一點半。
周圍已經越發熱鬧。
有相熟的人甚至隔著院子遙遙寒暄。
霍音裹緊身上的外套。
周遭的爆竹聲、寒暄聲,追逐吵嚷不絕於耳。
皆是很清晰地傳進耳中,她卻半點兒也沒有聽進去。
其他的所有聲音一律淪為紛雜的背景音。
她在萬千聲響之中,唯獨聽清程嘉讓的。
他的聲音天然帶著疏淡,是在問她:
「新年願望,你有麼?」
新年願望嗎。
當然有了。
霍音仰頭向夜空,雙手在眼前合十,虔誠且溫柔:
「希望我在乎的,在乎我的人,身體健康,歲歲平安。」
話音落下不多時。
身邊人慷慨地為她的新年願望加上砝碼:
「一定會實現。」
霍音面上的笑意未消。
含笑轉過去,重重點頭:
「嗯,一定會實現的。」
她說完又問他。
「那你呢,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身畔俊雋非常的年輕男人也在看她。
視線灼灼,像那些煙花猛然升上天的時的勢頭,直要將她一把烈火燎剩燼灰。
她無措到開始無意識地咬住下唇。
這方才聽對方開口。
他沒有學她雙手合十在眼前的傻氣樣子,只端端站著,一字一句,淡定低緩,卻暗藏種呼之欲出的野性張狂:
「我一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
「不過今年。」
他的目光洶湧熱烈。
「希望我想要的,歸我。」
他看起來。
有種天之驕子勢在必得的獨特架勢。
好像現在說的並不是新年願望。
而是昭然若揭的炯炯野心。
天地萬物,這一刻。
一併噤了聲響。
霍音咬咬下唇,斜睨著他開口:
「那我要再加一個新年願望。」
話音落下,她似乎聽見他嗤笑出聲兒。
散漫戲謔調侃於她:
「這還能再加?」
「當然可以。」
霍音摸下鼻尖,小聲嘟噥著,
「物種多樣,上天也要允許有貪心的人。」
「行。」
「說出來聽聽,能有多貪心。」
霍音重新將雙手在眼前合十,許願的時候虔誠看天:
「新的願望。」
「祝程嘉讓,所願得償。」
……
發現程嘉讓其實還是喝得過了的時候。
是霍音請他幫忙點燃仙女棒,他走過來的時候,一不小心,晃了一下身形。
雖然很快穩住,還是被她看出來。
他很善於偽裝,在醉酒後,用慢條斯理來掩飾意識的遲緩。
「程嘉讓?」
霍音本能地去扶眼前的人,即便對方身形高大,足以將她的視線盡數遮擋。
「你是不是,喝得有點多?」
「沒事。」
「這點兒酒還不至於多。」
他話雖這樣說,眉頭卻緊皺著,看起來狀態不大好。
她知道他酒量是很好的。
不過。
他大約喝不慣今晚的酒。
今晚的酒是她家自己釀的。雖然不像洋酒那麼直接濃烈,可是後勁兒足得很。
可能喝得時候沒什麼事,喝完之後就抑制不住眩暈感。
她上回喝過一次。
只是喝了大半杯,那天晚上直接從七點鐘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
誠然是她酒量差,這酒的度數也可見一斑。
她皺著眉,正想再說話。
倏然之間卻靈光一閃,將身側的人扶穩,手上的一把仙女棒全交到他手裡。
「你在這裡別動,等我一下。」
霍音說話的調子雖然緩緩慢慢。
身體卻急匆匆往巷子裡頭走,到門口進門之前,還不忘回頭囑咐:
「別動啊,等我!」
家裡面霍俊滔和霍音外公、阿公三位已經喝得不大清醒。李美蘭和霍音外婆、阿嬤也喝了些酒,沒有太多,不過看起來也有些暈。
正行動略帶遲緩地在收拾桌上殘局。
霍音趁著大家躺著的躺著忙著的忙著,沒注意到她。
小心地上前,從霍俊滔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就往外跑。
剛從外面回來。
偷了鑰匙又一路跑出去,見著程嘉讓,忍不住笑起來:
「快,跟我走。」
眼前男人未明所以,頓了下問她:
「去哪?」
「哎呀,」
霍音見他那副暈乎乎的勁兒,乾脆一把拉起人,
「跟我走就行了。」
……
饒是潯鎮真的很小。
一路從霍音家所在的城東跑到霍俊滔在城西的診所。
霍音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
還不如喝了個半醉的程嘉讓。
這麼遠被她拉著跑過來,也只是呼吸紊亂了兩聲兒,很快就恢復正常。
「怎麼來這兒了?」
霍音扶著診所的外牆直喘,人還沒緩過來勁兒,就衝程嘉讓擺擺手,斷斷續續地回答:
「你、你等我、一下就知道了。」
然後就是她掏出一大串鑰匙,一個個兒放到門上試。
門一開就一溜煙鑽進去不見人影兒。
程嘉讓垂眼。
目光落在重影兒的腕錶錶盤。
晚間十一點三十分。
夜空各色煙火飛揚炸裂,千盞齊發的一刻,小姑娘從診所里跑出來,雙手捧著個小盒子舉到他眼前。
她獻寶似的,雙目晶亮,彎成月牙。
「程嘉讓。」
「你喝這個就不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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