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里的日子一不留神就張燈結彩晝夜飛馳。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五六天的功夫, 一打眼過去,轉眼就從小年到了臘月二十九。年關已至,隔天是闔家團聚的除夕夜。
潯鎮是個很傳統的小城鎮。不僅注重春節的舊俗, 還因為地方小, 都是親戚朋友,每年春節遠出到全國各地的人們紛紛回鄉,這裡的春節格外熱鬧。
不管是家裡煮過年常吃的臘八粥、糯米年糕、湯圓、水餃, 帖對聯粘福字, 還是街上打一邁出大門起, 街頭巷尾走街串巷, 所到之處無不張燈結彩。
整個小鎮, 都沉浸在年關將近, 辭舊迎新的喜悅當中。
饒是霍音這種素來喜靜的溫軟性子,每年最喜歡的日子,也都是過年的時候。
只不過,今年有點不大一樣。
今年從小年到臘月二十九, 霍音就一直悶在屋子裡沒出過門兒。
她是自打從程嘉讓那兒聽了徐老年輕時那樁昔日舊事, 好幾天沒緩過來勁兒。
連帶著覺得自己這幾天如果見了徐老的面, 恐怕會繃不住, 乾脆跟老爺子請了假, 連續好幾天, 窩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看各種治癒系電影、電視劇、小說,過得昏天暗地。
一大早被李美蘭從被窩裡拽出來, 才只知道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九。
她坐在床上愣了足足十幾秒鐘, 才堪堪緩過神兒來。突然想起這麼些天手機關機扔在一邊,她在床上找了半天,才從床頭的枕頭底下摸出關機好久的手機來, 插上電開了機。
手機里只收到兩個人的新消息。
一是林珩照常發來的騷/擾信息,霍音粗略地看過幾眼,和之前發過來的所差無幾,只不過多了件追問那天說話的男人是誰。
【阿音,你是鐵了心思要跟我分手嗎?到底是因為夏明璇還是因為那個男人?】
【你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如果你說是因為夏明璇,阿音我跟你保證,我以後一定會跟她保持距離,雖然我真的只是把她當成妹妹,但是我也一定會跟她保持距離。】
【阿音你呢?讓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你覺得我會把他怎麼樣?】
對方說了這些以後不知為何停了兩天沒有給她發簡訊。
最近的一條是昨天發來的。
看得霍音心裡一驚。
——【是不是程嘉讓?】
另外的,就是徐老發來的微/信消息。
不長,只有兩條——
【小霍,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工作做得很好,加班費和獎金下個月財務會跟工資一起打過去。】
【先回北京了,你回京後,具體的工作事宜,咱們再聯絡。】
興許是因為剛剛醒來。
霍音整個人懵著,看都徐老發來的這兩條微信,眼睛盯在字上,好久才反應過來。
徐老回北京了。
她看了眼微信發過來的時間,前天。
現在大約早就到家了。
所以就是說現在她一直到寒假結束,回學校前都不用見到徐老,不用考慮見到他會因為那樁舊事有些繃不住,也不用再繼續加班。
本應該慶幸的事情,可是現在卻莫名其妙覺得心裡空空洞洞,很不舒服的感覺。
寫字檯上粉紅色檯燈自帶的小時鐘像是經年久時不曾上油的自行車鏈條,乾燥皺巴得每走一下,就「咔嚓咔嚓」大聲地響。
霍音突然想到程嘉讓。
幾天前,北風怒號的旖旖深夜,他送她從劉家回到她家。路上跟她講了徐老爺子和劉詠琴的舊時事。
讓她用他的袖子擦眼淚,倚在路燈旁邊漫不經心地跟她揚手告別。
程嘉讓是跟著老爺子一起來皖南的,現在老爺子回北京,他好像,也沒道理再留在這兒。
粉紅檯燈自帶的小時鐘還在不停咔嚓咔嚓地走著針,乾燥生澀的聲音不遺餘力地將霍音的思緒拉入空洞未知的異次元。
她不知道程嘉讓還在不在皖南。
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手機上,屏幕還停留在徐老的聊天界面。
霍音白嫩的手指放在手機的對話框前,艱難地打了一行字,最後又一口氣兒給刪掉。
後來也只是回了一句:
【這兩天沒看手機,教授一路順風。】
她正對著手機怔怔出神,李美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霍音臥室的門口,正笑著往裡探頭,問道:
「今天隔壁你姨要開車去縣城,縣城還有年前最後一個集市,你還有什麼要買的嗎?去不去?」
「聽說好幾個人都要去,你要去就快點兒,不然要趕不上了,你姨那車裝不了多少人的。」
「霍軟軟?你有沒有在聽媽媽講話?」
霍音沒將李美蘭的話聽全。
她只是下意識捕捉了兩個關鍵詞。
去縣城。
今天。
霍音提取到兩個關鍵詞。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已經一邊下床一邊開口說「去」了。
隔壁阿姨去縣城開的是一輛頗有年頭的國產麵包車。
正如李美蘭所說,知道隔壁阿姨要開車去縣城這消息的人不少,所以霍音洗漱好換了衣服準備上車的時候,車裡大大小小已經幾乎坐滿了人。
霍音差點兒要擠不上。
到最後她只能像小時候似的,窩著身子坐到李美蘭腿上,這才坐著搖搖晃晃的麵包車,上了去縣城的路。
這個日子還到縣城來的除了有要緊事非得辦的,就是年前的時候家裡有東西沒買齊,趕上今天縣城有集市,便到縣城去買東西。
當然。
也可能有霍音這樣,無所事事的閒人。
麵包車停在縣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邊,周圍是排排的小吃車,人聲鼎沸,襯得這裡熱鬧非常。
下車的時候所有人蜂擁而下,一下車,便全都各做各的事情。李美蘭來買東西,囑咐了霍音兩句別亂跑,就逕自離開。
一道來的人都走得差不多,麵包車邊就只剩下霍音。
她下車站在車旁,看著路過的行色匆匆的人們,手放在羽絨服口袋裡,指甲無意識地刮著掌心。
思緒有些飄忽。
這座皖南小城雖然是縣城,發展的較晚,規模也不大。
主要的街道就只周圍這幾條,整個小縣城叫得出名字的商場、酒店、餐廳機會都在這一條長街上。
一道來的其他人走了兩分鐘,快要看不見人。
霍音站在原地,無所事事的時候,注意到街對面,華奢鎏金的大牌子。
她來過這裡。
前幾天還來過。
徐老和程嘉讓的下榻的酒店,就在街對面。
牌子最大最亮眼的那棟大樓。
霍音不知道自己是哪兒來的勇氣,她是一向溫柔膽怯少主動與人相交的人。
今天站在酒店樓下抬頭看了眼上頭赫然的酒店大名,一鼓作氣就跑到那家酒店裡,拉著前台姐姐就開始問。
「您好,那個,我……我是這位老先生的學生……」
她剛剛靈機一動,點開了徐老微信頭像,他老人家本人的照片,問前台的姐姐。
小縣城裡酒店不大嚴謹。
前台一聽,還沒等霍音說完,當即就說道:「啊這位呀,我有點印象,退房好幾天了吧。」
「啊不,不是,」
霍音剛剛的話說到一半兒打斷,此時找到機會,當即道,
「我,我是想說,和我老師一起來的,額,我學長,請問您有沒有注意到他。」
「他們一起來的嗎?那應該早走了吧?等我查一下啊。」
前台姐姐還沒查完。
這時剛好有人來辦理入住,這事自然被撂在一邊。
前台還在繁忙中抽出空來跟霍音說:
「我記得是那天倆人一起走了,你那個學長,長得很帥啊,是不是?我對帥哥有印象,他推著兩個行李箱出去的。」
「喔……這樣啊。」
「很感謝您。」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腦子一熱跑到這兒來。
明明知道不會在。
還是來這裡跑一趟,她一定是太閒了。
從酒店的大門出來的時候,霍音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這個假期,剛剛從首都回皖南的那幾天。
那時她覺得,皖南和北京的距離,比從北極到赤道,還要長。
不記得是怎麼從那家酒店走回到麵包車停車的位置的。
只記得她走回去的時候,來時一起來的那些人基本已回來得差不多,剛剛空出來的麵包車又重新塞滿了人。
隔壁家的阿姨正在清點人數,霍音一靠近,就聽見李美蘭在叫她:
「軟軟!媽媽不是讓你在這兒等我嗎?你這是又跑到哪兒去了?快快快,上車,咱們要回鎮上了。」
李美蘭的話音落下。
隔壁阿姨指到霍音,口中默念,「十一」。
然後頓了一秒,又揚聲來跟霍音說:
「軟軟啊,來,上車,咱們準備回家嘍。」
皖南小縣城半新不舊的街道邊,小城行人車輛熙熙攘攘。
旁邊一麵包車的老老少少等著她上車一起回家。市井紅塵,俗事一樁。
霍音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看見程嘉讓的。
他從馬路對面經過,手上拎著個很小的塑膠袋子,裝著幾個看不清的小盒子。
是他先發現她的。
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側目看過來,眼神驀地一頓,顯然是發現了她。
不過很快又收回,兀自往前走。
霍音旁邊的麵包車裡,不管是開車的隔壁阿姨,還是坐在後排的李美蘭,都在招呼她上車。
此時此刻。
她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破天荒地快了語速,沖麵包車的方向說了聲「等一等」。
然後便迅速轉過頭,雙手合在嘴邊作喇叭狀,在街對面的男人身影消失在長街前,大聲喊住了他。
——「程、嘉、讓。」
對方重新轉過頭來的時候,霍音雙手舉過頭,衝著對面招呼:
「我在這兒。」
然後,他們隔著街道,隔著車水馬龍,遙遙交流。
——「你怎麼沒回北京?」
——「只有一張票給了三姥爺,我留下來幫他做工作收尾。」
——「那,今晚,要不要到我家吃飯,還你的西餐。」
——「可以。」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