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這句話通常見於各種搭訕場合,並且老套得掉牙。早在幾百年前,賈寶玉就說過「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所以木枕溪聽見殷笑梨說這話的第一反應是,上前兩步,推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回了座位,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道:「你能不能不要亂撩?」
她這個直女還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了?
殷笑梨舉手投降狀:「我沒亂撩,我是真的看她眼熟。」
木枕溪咬牙道:「你見哪個漂亮的都眼熟。」
殷笑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承認了:「你說的也是。」頓了頓,又認真了一下臉色,說,「不是,這次不是我瞎說,確實眼熟啊。」
木枕溪根本不信,低聲警告說:「你給我老實點。」
殷笑梨認識木枕溪這麼多年,除了剛開始那兩年,後來鮮少再見她這副肅然表情,永遠都是處變不驚、漫不經心的樣子。
殷笑梨笑了聲,看來這余情未了的余情還挺深?
不管她的眼熟從何而來,但殷笑梨確實記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對方,遂點了頭,從善如流道:「好的。」又望望她身後,「你這個初戀女友的眼神都要殺我了,你還不離我遠點兒?」
木枕溪面無表情:「還有,不准管她叫我的初戀女友,她有名字。」
殷笑梨都應下,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木枕溪退後兩步入座。
殷笑梨笑吟吟地望著肖瑾:「肖博士。」
木枕溪:「……」
肖瑾有樣學樣,彬彬有禮地應:「殷記者。」
殷記者一噎。
木枕溪眼裡有輕微笑意漾開。
接著殷笑梨笑起來,說:「肖瑾,是吧?」她又看了看木枕溪,說,「先前你們倆相親就是我和黃姣在後邊撮合的。」
這個肖瑾真不知道,但她現在和木枕溪這個關係,說謝謝又感覺怪怪的,只是跟著禮貌地笑了一下。
殷笑梨自顧自道:「蠻巧的,你說世界上這麼多人,怎麼就叫你們倆給碰上了呢?」
說這話時她一直盯著對方的表情,身為記者,察言觀色的本事是要有的,但是她從肖瑾的眼神里沒有看到任何波動。
真失憶了?
殷笑梨心裡思索著,補了一句:「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肖瑾唇角弧度不明顯地往上揚了一下,依舊沒答話。
殷笑梨眯了眯眼,看著一旁口觀鼻鼻觀心的木枕溪,這人是不是在套路她不清楚,但應該還是喜歡她的,最起碼在有好感的階段。
光她一個人說話怎麼行,殷笑梨把菜單推過去,說:「點點吃的吧,出來吃下午茶的,干聊天多沒意思。」
肖瑾把菜單給木枕溪,木枕溪眼神示意她來點,肖瑾就不拘著了,低眉看菜單。
殷笑梨趁機將肖瑾仔細看了一遍,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刺繡襯衣,領口鬆散解開兩顆扣子,襯衫底下的鎖骨線條清晰精緻,低垂的眉眼極其溫柔,殷笑梨稍微側了一下身子,對方因為專注,使得鼻樑的線條更加耐看。
再看身材……
她輕輕地抽了口氣。
木枕溪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殷笑梨托著下巴想,這麼一個大美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居然能忍得住?人生得意須盡歡啊,要不是她認識木枕溪很多年,眼下真的會懷疑她的性取向是直的。
別說木枕溪了,就是自己碰到這麼個美人,朝夕相處,說不定也要動心的。她對男的女的挺無所謂,就喜歡長得好看的,暫時只和男人上床,將來要是有機會遇到個大美人,那也不是不可能彎了。
在腦子裡放飛自己的殷笑梨堪堪將思緒往回拉了拉,木枕溪不是自己這樣放浪形骸的人。站在理智上,她得幫木枕溪擺脫她。
「珍珠糯米雞可以嗎?」木枕溪無聊地數桌布上的條紋,冷不丁一道聲音傳進耳朵里。
木枕溪偏頭看向肖瑾手裡的菜單,隨口道:「都行。」
肖瑾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體貼問道:「你不喜歡吃這個?」
木枕溪搖頭低聲說:「沒有,我對吃不怎麼在意的,你不是知道麼?」她話說得太快,說完才覺得自己這句話又超過了她們倆現在的關係。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木枕溪打小就跟柴米油鹽打交道,能吃飽就滿足了,哪裡顧得上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口腹之慾,那是溫飽以上的人才會考慮的問題。即便到現在,她能夠眼皮不眨地去米其林餐廳消費,但對她來說,和街頭餐館吃的一碗湯粉沒什麼兩樣。
肖瑾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才復又低頭,說:「那我隨便點了。」
木枕溪:「嗯。」
她繼續數桌布上的條紋,這回卻怎麼也靜不下心,偷偷用餘光看肖瑾,看她拿著點單的鉛筆,時不時在指間轉出花來。
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木枕溪低頭拿手機,解鎖,消息來自坐在對面的殷笑梨:
【你還能不能行了?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去了[嘆氣]】
木枕溪:「……」
她有那麼明顯嗎?
木枕溪從手機里點出了個小遊戲,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
「珍珠糯米雞、面豉蒸排骨、鮮蝦燒賣、桂林馬蹄糕,就這幾樣吧。」肖瑾把菜單還給殷笑梨,「殷小姐看看還有什麼要加上的麼?」
殷笑梨加了三杯奶茶,一盤腸粉,服務員拿了菜單下去。
餐點上得還是挺快的,等吃起來,殷笑梨才重新打開話匣子。
「肖……瑾。」她舌頭打了個轉,才念出來肖瑾的名字。
肖瑾停下筷子,抬眼望她,別人說話的時候要凝視對方的眼睛,這是基本禮儀。
殷笑梨忙擺手:「不用這麼嚴肅,你吃你的。」
肖瑾不動:「你說。」
殷笑梨出師未捷,先把自己尬住了,笑了聲稍微緩解一下,說:「我聽枕溪說你失憶了?」
枕溪?
肖瑾在心裡品了一下這個稱呼,好像自己都沒怎麼叫過。
她微微一笑,說:「是啊。」
殷笑梨接著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肖瑾看木枕溪一眼,微咬了一下舌尖,說:「木枕溪說會讓我待到恢復記憶為止。」
「噢。」殷笑梨笑了笑,「那你要是一直不恢復記憶呢?比如說三年五載的,難道你們倆一直住在一起?」
肖瑾心說,若是這樣就好了。
肖瑾說:「到時候再看吧,應該不用那麼久。」
殷笑梨端起熱騰騰的奶茶輕抿了一口,笑眯眯的:「我也是事先給木枕溪提個醒兒,你說萬一她談了新女朋友,這家裡還有一個,容易讓女朋友誤會。」
肖瑾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了。
木枕溪也皺起眉頭,向殷笑梨投去質問的目光,殷笑梨回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殷笑梨面上含笑,實則步步緊逼:「肖瑾同學,你說是不是?」
肖瑾手在桌下攥緊了,微笑道:「……是。」
殷笑梨把自己往椅背里靠了靠,帶一點嚴肅的語氣說:「所以你還是早作打算的好,枕溪人好,有些話呢,她不好說,我身為她的朋友,我替她說。」
木枕溪不停朝殷笑梨使眼色。
殷笑梨沒理會她,要斷就斷個乾乾淨淨,藕斷絲連算怎麼回事?
殷笑梨:「你應該知道,你們倆已經是過去式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你——」
肖瑾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她話沒說完,就被木枕溪截口打斷,神情淡淡道:「還不吃東西,都涼了。」
殷笑梨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剛說兩句不算重話的話就心疼了,就木枕溪這樣的,都不用肖瑾給她下套了,她自個兒就把自個兒捆好了送到人跟前去了。
殷笑梨用公筷給肖瑾夾了塊排骨,含笑說:「對不住,它們這排骨還挺好吃的,你嘗嘗。」
肖瑾低聲道:「謝謝。」
木枕溪垂著眼睛不說話。
殷笑梨吃了兩口,拿起手機給她發消息:【她是不是套路你我不知道,但是她肯定還喜歡你,而且是很深的喜歡】
木枕溪看到手機亮了,沒拿起來看,肖瑾就坐在她旁邊,殷笑梨又剛說了那個話,她有點擔心肖瑾以為是她授意說的。
理智告訴她,殷笑梨這樣的果斷是正確的,可是她沒辦法做到。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讓自己不要再次被吸引,再重的話,她無法說出口。
殷笑梨看她這樣基本也明白了,除了靜觀其變,在木枕溪需要的時候當她的垃圾桶外,沒有別的辦法。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無論是戀成功了還是沒成功的,旁人都插不了手。
不過……
結完帳,殷笑梨拉過木枕溪的胳膊,對肖瑾道:「我和木枕溪有幾句話要說,你先在門口等會兒她。」
肖瑾去了門口,背對著她們。
木枕溪問:「什麼事?」
殷笑梨揚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無奈地說:「您能先把眼睛從你初戀女友身上暫時收一收嗎?」
木枕溪把臉轉回來,重問了一遍:「什麼事?」
殷笑梨看她良久,認真地拋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和你初戀女友一起掉水裡,你救誰?」
木枕溪扭頭就走。
殷笑梨一把拉住她,哈哈道:「開個玩笑嘛,我現在和你說正經的。」
木枕溪耐下性子,站定等著。
殷笑梨沉聲說:「我送你一句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木枕溪眯眼道:「……又是開玩笑的?」
殷笑梨凝視著她,說:「不是,我認真的。人的一輩子才有多少年,我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一步一步接近死亡,你既然放不下,不如重新拿起來,不要折磨自己。」
木枕溪回視她的眼睛,眼裡有水光微微漾了一下。半晌,輕輕地勾了下唇,似是自嘲,又像是好笑,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謝你的好意,我回去了。」
木枕溪朝她點了點頭,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殷笑梨看著她透出寂寥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她對木枕溪一點都不了解。
不,應該說,這麼多年來,她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殷笑梨是還在上大學的時候認識木枕溪的,不是在林城,是在另一個城市。那時候的木枕溪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在超市收過銀,在工廠上過班,還送過快遞,算是有緣分,殷笑梨好幾次偶遇到她,她打小顏控,看這個小姐姐好看,就去接近木枕溪,漸漸地二人熟稔起來。
說起來木枕溪後來去做遊戲美術還是殷笑梨給她指的明路,有一回木枕溪幹完一天的活收工,沒上夜班,有點空閒,殷笑梨帶她去自己學校的圖書館,木枕溪從背包里摸出了一個素描本,就用一根鉛筆畫畫。殷笑梨本來沒放在心上,看她畫得很專注就多看了兩眼,一看之下,驚呆了,這什麼神仙畫畫。
「你這個可以去干專業的吧?比我們學校專門學美術的還好。」
木枕溪皺了皺鼻子,抬手把本子蓋住,不悅地說:「不要取笑我。」
殷笑梨急忙道:「我這哪是取笑你啊,真的,不信你去問別人。」
木枕溪當然不會去問別人,殷笑梨趁她不備,直接抄起她的素描本,也不嫌自己打擾別人,挨個挨個地問在自習的其他同學,收穫了一致的誇獎。
殷笑梨邀功似的把本子還了回來,笑道:「你看,我就說你畫得很好吧。」
木枕溪看不出情緒地盯住她三秒鐘,把本子塞進包里,直接走了。
殷笑梨看著她的背影目瞪口呆,連忙追了上去。
「餵。」
「你怎麼了?」
「生什麼氣啊?」
「確實畫得很好啊。」
「我是為了你好,你有這個本事,可以去干點別的啊,我看你在廠里踩縫紉機,剪線頭都覺得浪費了你這雙手!」
「你不該這樣活著的!」
殷笑梨在她身後大吼。
木枕溪在路燈下站住腳。
殷笑梨氣喘吁吁地繞到她面前,木枕溪劉海長得很長,遮住了眼睛,加上路燈的光線太暗,殷笑梨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知道過了很久,也可能不久,她聽到木枕溪在夜色里茫然和顫抖的聲音:「那你說我要怎麼活著?」
殷笑梨想去看她的眼神。
木枕溪卻別開臉,兩手握成拳,頗有些自暴自棄地說:「反正也沒有人在乎我。」
殷笑梨脫口而出道:「我啊,我在乎。」
木枕溪說:「謝謝。」
殷笑梨一喜,又聽她吸了口氣,說:「可是我不需要。」
殷笑梨接著就被捅了一刀,說實話她差點發作,但是她覺得木枕溪情緒不太對,於是把脾氣壓下去了,說:「你這個人不需要朋友的嗎?」
木枕溪又是一刀,斬釘截鐵地:「不需要。」
殷笑梨反而樂了:「不需要你還答應跟我來圖書館?」
木枕溪被烏黑髮絲遮掩的耳根紅了。
殷笑梨趁機拉過她的手往前走,邊走邊聊天:「哎呀,小小年紀搞得這麼苦大仇深的樣子,咱們年輕人要有朝氣嘛。」
木枕溪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苦大仇深?」
殷笑梨腦補了一連串電視劇情,驚道:「你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木枕溪無語:「那倒沒有。」
殷笑梨笑道:「那不就得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木枕溪輕嗤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
殷笑梨為她這一聲嗤欣喜若狂,鬆開她手,朝著老天感激地拜了兩拜。
木枕溪皺眉:「你幹什麼?」
殷笑梨說:「難得從你嘴裡聽到一聲嘲諷。」
木枕溪不吭聲了。
殷笑梨不勉強她,把她帶到學校圖書館後面的一個湖邊,挑了個偏僻沒什麼人的地方坐下來,和她談了很久的心。
「我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你畫畫這麼好,大可以去當畫家啊。」
木枕溪又嗤了一聲,說:「會畫畫的那麼多,畫家有幾個,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也不能妄自菲薄啊,你是自己學的還是有人教?」
「自己瞎畫。」
「那說明你有天分啊,哇,太了不起了!」殷笑梨捧場地給她豎大拇指。
木枕溪被她誇得臉紅,嚴肅了神色,說:「你太誇張了,我真的沒辦法靠這個吃飯。」
殷笑梨卻反問:「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木枕溪還是搖頭。
殷笑梨搖著她的胳膊:「試試嘛試試嘛試試嘛。」
木枕溪站起來:「我要回家了。」
殷笑梨撇撇嘴。
木枕溪下巴微抬:「先送你回寢室,還不走?」
隔天殷笑梨送了她一套數位板。
木枕溪:「……」
殷笑梨說:「我問過我同學了,說一般都用這個,什麼壓感,功能比較齊全,具體怎麼齊全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試試就知道了。」
木枕溪看她半晌,無奈地說:「你知不知道這個是要搭配電腦使用的?」
殷笑梨抓了抓腦袋,知道自己鬧了個笑話,哈哈道:「要不我再送你台電腦,不過我現在沒錢了,等我再攢一年?」
那時候的電腦對於學生來說還是有些貴的,殷笑梨家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她自己花錢還有點大手大腳,木枕溪猜可能是問家裡人要的,當即拒絕道:「我不要,你把它退了吧。」
殷笑梨堅決不肯,論撒潑耍賴,木枕溪哪裡比得上她,問清楚是她自己攢下來的錢以後,才不得已收下了。
殷笑梨還挺不好意思:「我這個買的就是個很普通的,等你將來發達了,你再換個好的。」
木枕溪鄭重道:「謝謝。」
殷笑梨想起沒電腦的事情,訕訕道:「希望放上一年不會壞吧……」
木枕溪咬了咬牙,突然就下定了決心:「電腦我自己買。」
她工作薪水雖然低,但壓根不怎麼花,兩年來攢了點積蓄,狠狠心取了出來買了台配置高的台式機,放在她租的房子裡。
裝好的第一天,殷笑梨搓著手站在她背後,激動地催促她:「快,試一下。」
木枕溪讀完說明書,磕磕絆絆地用著她的新工具,一開始還不太習慣,漸漸地便找到了和紙上不同的感覺,鉛筆、筆、噴槍、水彩筆……簡直大開眼界。
等她畫好一幅,殷笑梨早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她每天白天照舊出去上班,晚上的夜班就不再去了,就在家裡看書畫畫,看的是專業書,她半路出家,如饑似渴地補充著相關知識,有時候投入起來,一直到天亮都不動彈一下,再去上班也不覺得困,神采奕奕。
她開始上網找有沒有可以做的兼職,接過一些小活兒,賺得不多,但是是用她手裡的畫筆賺來的,她很開心。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好像忽然有了目標,絕處逢生,冰冷的生活里就此多了一簇星火。
殷笑梨有時候會去她家串門,看到她書桌上壓著一封信,沒有地址,沒有收信人,奇怪地問道:「你這個信是要寄出去的嗎?什麼都沒有怎麼寄啊?」
木枕溪從電腦前抬起頭:「還沒寫呢,寄的時候再寫。」
「噢。」殷笑梨多嘴問了一句,「寄給誰啊?」
木枕溪抿唇盯著電腦,提筆勾了幾下線,很久,才說:「一個……可能不在乎我了的人。」
殷笑梨不解:「啊?」
木枕溪輕輕地嗯了一聲,輕呼出一口氣:「但我還沒有死心,我想……再等等她。」
殷笑梨手指在信封上點了點,有點兒琢磨出來了,於是不再吭聲。
忘記從哪一天起,木枕溪不再寫信了,殷笑梨也沒再問過,再再後來,她知道對方徹底死心了。
木枕溪也變了一個人,和現在差不多,慵懶卻自信,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幾乎看不出來她還有那麼一段陰鬱和自暴自棄的時期。
殷笑梨只經歷過她從陰鬱變得開朗,卻不知道她是怎麼變成那樣的。木枕溪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她的過去,哪怕是醉酒後哭得滿臉淚水,說她很想她,也不過是重複著那幾個字而已。
她像是一座久凍成冰的山,殷笑梨竭盡全力也不過是看到了露在上面的冰山一角,那底下翻騰的掙扎和痛苦,都屬於過去,屬於她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些秘密在哪天或許會被再次揭開,可那個人不會是她。
殷笑梨望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嘖了一聲,就算她對木枕溪沒有友情之外的感情,還是有點酸溜溜的啊,真是女人如手足,姐妹如衣服。
手足走了,她這件衣服也得走了。
邁出門外,殷笑梨腦子裡電光火石般掠過一個念頭:木枕溪的那些信是寫給肖瑾的吧?既然肖瑾還沒有放下她,怎麼不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