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禾起了個大早。
今天要磨豆腐!
自家的驢雖然好了,但還瘦得很,拉磨費力氣,既然和路叔家已經說好了,那就不折騰自家這頭瘦驢了。
林以路的媳婦是下田村的,田氏。
規矩規矩,老老實實的人,不喜湊熱鬧,但性子溫和,臉上天天掛著笑臉,讓人一看就覺得舒心。
但也不和誰過分好。
因為離娘家近,田氏經常回去,家裡的驢車,還是在娘家的幫助下置辦的。
有了驢車後,林以路會從附近收點菜,拉到縣城去賣,只是他性子良善,耳朵軟,別人一砍價,只要比收菜時的錢高一文,他都賣。
不是個做生意的料。
一家子生活還算過得去,就是富裕不起來。
幾個孩子也被教育得本本分分,不太會想以後的事,就這麼順從的過著。
林以路上頭有四個兄姐,最小的哥哥都和他相差二十歲,家裡一窩孩子,林以路最小,也沒有得到優待,反而經常被哥哥姐姐們當孩子一樣教育,從小乖巧聽話。
父母看著他娶妻就離世了,幾個兄弟也就分了家。
因為各種瑣碎矛盾,幾家人雖沒反目成仇,但來往不多了。
那家人的事發生的年代久遠,林曉禾也沒去打聽。
她正蹲在石磨前,看田氏趕著驢磨豆子。
田氏的孫女蓮心剛七歲,正幫奶奶幹活,時不時給石磨加點水。
白色的豆漿順著石磨的開口流下來,下面放著木桶接著。
豆漿得煮熟了才能喝。
用石磨磨豆漿,要比林曉禾預想的時間長得多,她蹲了半天,田氏桶子裡的黃豆也沒見少一樣,輪到她家,還有得等,難怪娘讓她不要著急來。
她剛才還說什麼?
她先來瞅瞅怎麼磨豆子的。
李氏以為林曉禾好奇,就讓她來了。
「以路家的,磨豆子呢。」翠花嬸子笑呵呵地從旁邊過,就順嘴打了聲招呼。
「是呢,翠花嬸子,你這去哪呢?」田氏看她沒急著走,就多問了一句。
「我家以年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學珣老弟那,我去瞅瞅。」翠花嬸子就等著田氏問呢,說完就精神抖擻的走了。
林曉禾聽到翠花嬸子叫林學珣族長:老弟?
這就迷糊了。
林學珣現在都快八十歲了,翠花嬸子看起來也不過六十出頭,這「弟」是怎麼叫的。
陳氏和吳氏剛好挑著黃豆過來,遠遠地看見翠花嬸子走路帶風的樣子。
「大伯娘、二伯娘。」林曉禾忙跑過去幫忙。
陳氏一邊挑著黃豆,一邊挑著水。
吳氏是兩個空桶。
「行了,行了,不用你添亂,上那邊待著去。」陳氏揮了揮手,沒讓林曉禾靠近。
吳氏走得快,先放下桶,笑著問:「曉禾還在這等著呢?這一時半會兒可沒得吃。」
「嬸子,翠花叔祖母怎麼了?看上去很高興。」吳氏挺好奇。
「說是林以年回來了,她高興,正要去看看。」田氏舀了一勺豆子放進去。
陳氏把兩個桶放下,扭了扭了肩膀:「那是該高興,以年叔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二伯娘,剛才那位,難道我要叫曾叔祖母?」
這輩分是村里最高的了,可平時也沒見人多尊重她啊。
林曉禾知道,在同宗族的村里,是按輩分來叫人。
爺爺林以顯的輩分低,有一些跟她差不多年齡的,估計輩分還高一輩。
這曾叔祖母委實有些年輕了。
「是。」吳氏想了想,又說,「願意叫就叫一聲,不想叫也沒事。」
林曉禾不解地望向她,難道兩家是有什麼過節?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吳氏這麼八卦的人,都沒想好怎麼跟林曉禾解釋這個問題。
翠花嬸子是外地人,被介紹來當林學明的續弦,只是禮還沒成,林學明就過了,翠花嬸子不願走,說無家可歸,哭著要留下。
林學明比翠花嬸子大了二十多歲,他最小的女兒都比翠花嬸子大一歲,唯一的兒子林以年比翠花嬸子大了七歲。
翠花嬸子不能生育,嫁兩次都死了丈夫,背上了「克夫」的名聲,死活不肯再走。
林以年家一時心軟,就讓翠花嬸子留下了。
這一住,就在林家村住了二十六年。
翠花嬸子一直一個人住在老宅,林以年只當是個親戚照顧著。
林以年他們兄妹叫她翠花嬸子,村裡的人也只得隨意叫。
她也心大,只要有個落腳地就心滿意足,對林以年的孩子們也好,想著只要那幾個孩子念著舊情,就不會不照顧她。
翠花嬸子倒是想把林以年當兒子,可林以年不願意,他比她還大六七歲,這聲「娘」,他叫不出口。
林以年的媳婦、兒子,自然也不會叫她「娘」和「奶奶」。
翠花嬸子身份尷尬,但也沒有辦法,她無處可去,能在林家村生活,已經心滿意足,不計較別人叫她什麼,也不計較別人背後說她什麼閒話。
「以年叔雖然沒有認她,但也沒有丟下他不管,還給了她幾塊地,偶爾也照看一下。」吳氏挑揀了幾個重要的地方說了下,「這叔祖母也是個拎得清的,以前她經常去幫著照顧以年叔的孩子,一來一往,也有了些情分。」
林曉禾聽著腦袋都打結了。
翠花嬸子的身份在林家村確實尷尬,尤其是和林以年家,可這麼多年能處理好,也是能耐。
背著「克夫」的名聲,林以年家裡的人竟然沒有怪她,還養著她。
「世禮娘,我們豆子磨好了。」田氏收拾了一下,把驢要吃的草料留下了。
陳氏趕緊上前:「嬸子,我幫你挑回去。」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
「那不成,這是我娘交代了的。你家的驢,我們一會兒給你們牽回去。」
田氏不好再推辭,拉著蓮心的手,跟在陳氏後面。
吳氏帶著林曉禾開始磨豆子。
四周無人,吳氏對著林曉禾八卦起來:「聽說,學明叔公走的時候,翠花叔祖母跟以年叔說,學明叔公的玉佩不是不見了,是藏起來了,藏的位置只告訴了她,他們得留下她,她才告訴他們。」
「以年叔他們就把她留下了,翠花叔祖母住了幾年,才告訴他們,沒有玉佩,她是為了留下才故意那樣說的。」吳氏感慨,「也不知道叔祖母是怎麼知道叔公有一個玉佩的。」
林曉禾八卦之心熊熊燃起:「那玉佩呢?」
「誰知道呢?有人說是叔祖母想把玉佩私藏了,才不承認有玉佩。也有人說是以年叔不想讓別人知道家裡有玉佩,讓叔祖母這樣說的,不然不可能還把叔祖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