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臨垂眸,摸著左手中指上的扳指,一下又一下。
這一天,他籌謀了很多年。
自從慕容一家被冠上通敵叛國的罪名,自從他受辱困於宮中,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替慕容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百二十一口人復仇。
大漠國的皇帝容易到手,遠在西南邊境的周家軍卻鞭長莫及。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雖然不能滅了周家一門,但有周家的獨子周逕庭在,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再有,他不能錯過。
「出去看看。」慕容臨已經被沖昏了頭腦,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他也要出去確認周逕庭的死活。
「公子!」慕六不贊成,「此事我們謀劃了許久,定然不會有問題,公子只需按照原定的計劃,在此處待上半月,等雪災平息,就能安然離開。」
「安然離開?」慕容臨笑了,「我這殘破的身子,離不離開又有何意義,慕容一家已經在我這裡斷了,苟活於世又有何用。」
慕容臨想清楚了,沒有人能勸阻他。
「當年那周家的人為了扳倒秦家軍,竟然構陷秦家與我慕容家勾結,他們沒害到秦家軍,倒是給我慕容家扣上了通敵叛國的帽子。」這件事在慕容臨的心裡壓了多少年,復仇支撐了他這麼多年。
「狗皇帝奪走了慕容家一百二十一條人命,慕容世家在戰場上立下多少汗馬功勞,竟然為了那莫須有的罪名,定了刑。無非就是怕我慕容家會反,留我一條命,受宮刑,呵呵呵,小人之心,怎能為君?」
慕容臨冷笑一聲:「今日之事,定要成功。我要周家的命,我要狗皇帝被千夫所指。」
慕容臨環顧四周,看著他身邊僅剩的七人,目光凜凜:「你們忠心耿耿追隨慕容家,我銘記於心,今日你們可不必隨我一同離開,在此處等待半月。」
「我等誓死追隨公子。」站在慕容臨身邊的七人異口同聲道。
慕容家出事的時候,慕容臨不過十三歲,家中之事才剛剛接觸,他絕對不相信他們家會通敵叛國。
他一夕跌落,被送入宮內供人使喚,受盡欺辱。
舊事已過去近二十年,要想替慕容家討回公道已是不可能,慕容臨定要大漠國的皇帝也受盡千夫所指才滿意。
雪災之事,就是他籌謀的。
蠢皇帝還真以為他用大瀝朝的百姓代替了大漠國的百姓,哪怕雪災埋屍千里,也與他毫無關係。
等大漠國的百姓葬身雪底,倒要看看,那狗皇帝拿什麼粉飾太平。
周家軍,他們要攀扯秦家軍,那是他們的事,千不該萬不該,拉慕容家下水,他們也是害了他家的罪人,三代單傳,驟然失去子孫,是何等讓他愜意之事。
這等大好事,冒點風險,值得。
此處是雷弓堡的暗室,除了慕容家的人,沒有人知道。
這間暗室,是慕容家為了躲避戰亂而建造,如果戰敗,能將慕容的後輩藏於此處,在裡面藏身數月之久。
可惜,沒有遇到戰亂,卻遇到了人禍。
慕容家措手不及,這間暗室自然也沒有用上。
暗室一旦鎖住,只能從裡面才能開啟石門。
厚重的石門慢慢開啟,門外的雪災確實已經停了的樣子,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堆花草樹木。
慕容臨詫異地從暗室中走出來。
這詭異的情況,讓他目瞪口呆。
「誰?」
慕六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赫然看見一位女子站在石門的不遠處,正悠然地看著他們。
!!!
四周的詭異,都比不上這女子的詭異。
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一位女子,而且她還知道石門的位置,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穿的,整個人的神態,都不想跋涉而來之人。
旁邊的七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朝慕容臨身邊走近了幾步,將他護在了中間。
此女,恐怕非人!
驚懼的表情已經透露出他們的想法。
「什麼妖怪?」慕九指著林曉禾大喝道。
「妖怪?」林曉禾心下一凜,這個詞實在讓她不得不敏感,她不喜別人看出她的不同,她不想再次殺盡天下人。
眼前的幾人,活著離開,她的妖怪之名,就要傳遍了。
林曉禾收斂了表情,眼睛裡露出了幾分殺意:「火藥可是你們埋下的?」
對面的幾人無人回答,但答案已經十分明顯。
不管答案如何,這幾人的結局早已註定。
「公子,你速速離開!」慕六當機立斷,拎起弓箭朝林曉禾射過去,而他旁邊的慕七也趁機拎到欺身而來。
林曉禾不再遲疑,雙手一揮,之間無數藤蔓瞬間長成,猶如開了智一般,將射向林曉禾的箭矢纏住,刺穿了慕七的身體。
「妖怪……真的是妖怪!」
剛才或許還是猜測,現在他們已經篤定。
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人!
這樣的念頭,在他們的腦海里沒有存在太久。
他們看見藤蔓從無數地方冒出來,穿過他們的身體,連一絲痛意都沒感受到,就已經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鮮血浸潤了土地。
林曉禾讓萬物讓出了一處坑洞,將八人的屍身都丟了進去,再將坑洞填滿,長滿青翠的植物,除了殘留的血跡,這裡毫無異樣。
異能已經顯現,林曉禾需要異能傍身才能護住自己和想保護之人。
他們必死。
林曉禾轉身回到周逕庭他們在的地方。
「看來,緣盡於此了。」林曉禾看著周逕庭,淡淡地說了一句。
她用樹木做出一個木碗,將靈泉之水注入其中。
思索了片刻,朝寧宴平口中滴入泉水。
寧宴平悠悠轉醒,睜開眼就看見林曉禾站在他的面前,渾身的不舒服已經全然沒有了,不由驚喜:「你給我吃了什麼藥,這麼管用!」
他的記憶還存留在吃迷藥的前一刻。
「寧宴平。」這是林曉禾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的直呼其名。
寧宴平聽出幾分不對勁,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竟然看見周逕庭他們全躺在旁邊,渾然好像沒有了聲息。
「將軍!」
寧宴平激動地要上前,被林曉禾阻止了。
「寧宴平。」林曉禾再度叫道,「我能信你嗎?」
「什麼?當然能信。」寧宴平下意識地回答。
林曉禾認真地說道:「我能救周將軍他們,你安靜下來聽我說。」
寧宴平被林曉禾說的話吸引了注意,不再急著去看周逕庭的情況。
「這個木碗,你拿好。」林曉禾將手中裝有泉水的碗遞給寧宴平,「裡面的……藥,一定不能灑了。」
寧宴平小心翼翼地端著木碗。
「等我走後,你餵一滴給周……」林曉禾眉眼彎了一彎,聲音輕柔了幾分,「給行遠。然後,你將此碗和裡面的藥交給他。」
林曉禾轉頭看著周逕庭。
而後,才繼續對寧宴平緩緩開口:「行遠,他,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