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林曉禾佯裝不懂，一副「你們在說什麼」的表情。
「我們心知肚明，林姑娘不必裝傻充愣了。我在此處恭候多時，你一到我就知道了。」男人的聲音悶悶的，刻意壓低了。
林曉禾自認為他們趕路不算慢。
對面的人看上去氣息不穩，身體不康健，定然不會一路騎馬而來。
同是馬車，而她的馬車表面簡陋，實際上很多細節都有所加強，馬也是用的邊關優等馬。這人比她先到此處，只兩種可能，一種是京城的人送信讓人提前在此處等她，另一種是她從京城動身之前，就已經知曉她要前往北地，比她更先動身。
林曉禾猜測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是京城的人，知道她動身的時間，完全可以推算車程，這一路更適合伏擊的地段並非沒有，他們如果知道她的喬裝打扮，也沒必要忍到這裡。
但若不知道她何時動身，只知道她會來北地，在此處等，無疑是最合理的。
這樣想來，林曉禾便有了推測。
眼前之人多半是邊關來的。
邊關……
林曉禾眯了眯眼，看著此人的身形竟有幾分眼熟之感。
「四皇子不好好在珏國待著，千里迢迢跑到大瀝，就為了在此處堵我的路？」林曉禾審視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來，四皇子休養得不夠好。」
迷狐再也忍不住咳嗽起來。
如今彼此都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倒也沒誰占到便宜。
「林姑娘確實聰慧，既然看到了我的苦心，不如安分地跟我去一趟珏國。」迷狐不緊不慢地將帷帽取下。
幾個月未見，這人消瘦了不少。
「跟你走？」林曉禾雖然並不十分清楚這位四皇子和他帶來的人，身手有多厲害，但在大瀝朝的管轄內，他要擄走她，並非易事。
更何況，此處離邊關十分遠。
林曉禾輕輕笑了：「四皇子想必也知道我為何而來，事情尚未做成就折返，你覺得可能嗎？」
「據我所知，林姑娘讓順寧鏢局運送的鏢，恐怕難以運到，這事既已做不了，林姑娘不如再做其他打算。」迷狐語氣篤定地建議，「只要林姑娘隨我去一趟珏國，繞過大瀝，完全可以將物資送到周將軍手中。」
林曉禾挑眉看向迷狐。
不說其他，周逕庭被人從背後捅刀子，迷狐更願意樂見其成。
「珏國現在的情況，四皇子又能拿出多少糧草？」林曉禾心知肚明，這不過是迷狐給她開的空頭支票。
想要糧食，想要棉花，他都能應，可是現在沒有。
「正因為如此，沒有太多時間讓林姑娘考慮，還請林姑娘體諒。」
迷狐往前走了幾步，林曉禾未動，他雖然瘦，但比林曉禾高出一個頭，此刻站得近了，低下頭才能看到林曉禾，眼神里無疑不透露一個意思，就算是硬來，他也能把她弄過去。
林曉禾微微抬頭，絲毫不懼地看向迷狐：「我還有事要辦，不用考慮。」
「珏國數以萬計的百姓，深受蝗災之苦，素聞林姑娘善良，即便非大瀝國人，林姑娘都不會冷眼旁觀，更何況，珏國與大瀝相鄰，豈能獨善其身？」迷狐皺眉。
林曉禾輕聲道：「四皇子，我覺得，人當有自知之明。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這世上辦不到的事何其多，我只需盡力而為即可。珏國之事，我現在無能為力。」
「怎麼會無能為力？」迷狐帶著急切，「大瀝朝你能治理好，珏國的蝗災又有何不同？」
林曉禾嗤笑一聲：「四皇子在珏國的話語又有多大的作用？治理蝗災，需舉國之力，我一介商人，更非珏國人，若四皇子做不到一言九鼎，我又如何做得到呢？」
迷狐的表情僵硬。
他的身份在珏國一向被其他皇子看不起，父皇對他也是近兩年才有所改觀。
做一件事，需要說服的人頗多，還得有充足的理由。
「那也要試試。」迷狐繃緊了臉，「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曉禾垂眸，沉吟片刻，又看向迷狐，說道：「不如你先回珏國，說服他們之後，再來找我。」
「你不去，如何能說服他們？」
「邊關城的治理成果就是現成的有力證據。」
迷狐頓了頓：「你要什麼，需得你去提。」
林曉禾靜靜地看向他，迷狐忍不住避開了林曉禾的視線，那清澈無比的眼睛，似乎都把他看穿了。
他的算計，以及，他的懦弱。
「好事你擔，壞事我做？」林曉禾當然明白迷狐的意思。
這個要求，也能讓她看出迷狐在珏國舉步維艱的地位，他只能盡力在珏國皇帝面前樹立好的形象，一切會讓皇帝反感的要求，都不能出自他之口。
迷狐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林曉禾嘴角露出些許笑意，眉眼彎彎，有軟肋的人，是能被說服的。
「四皇子，可否坐下來細說。」
迷狐讓開一點位置，林曉禾自顧自地坐下來，讓初九將帶來的雲片糕放在桌上，囑咐道：「有糕點，無茶。你去取茶來。」
「少……少爺。」雖然被對方認出了身份，但初九還是按之前的稱呼，不放心地看了四周，「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四皇子有事找我，不會為難於我，你去拿留山紅心茶過來。」林曉禾說得一派輕鬆。
初九猶豫了一下，立刻轉身出去。
林曉禾對迷狐解釋道：「留山紅心茶是古早紅芽歪尾桃茶種，這茶不僅僅口感溫和，最重要的是有不少功效，對水土不服也有奇效。我想，這茶很適合四皇子。」
「茶也有這種效果？」迷狐對茶並不講究，都分不清茶有什麼區別，聞言很是驚訝。
「自然，很多植物都有不同的藥效。」林曉禾笑眯眯地說，「每個人的承受力不同，受到的效用也不同。我想，這點，四皇子應該比我更懂。」
迷狐表情一凜：「什麼意思？」
「珏國盛產香料，迷香自然也更勝一籌。」林曉禾深深地吸了口氣，「四皇子想必訓練許久了吧，這點藥效，於我而言，也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