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雨落下來了。
常言道,久旱之後必有洪水,但這裡沒有。
倒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下那麼一點,只讓田地解解渴。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雨水下得太少了。
初柳找了件披風出來,要給林曉禾披上:「天一入秋,下點雨就會涼,小姐加件披風吧。」
「在帳篷里,不涼。」林曉禾嘴上這般說,但順從地披上了,「一會兒熱了又得脫下來收好,不嫌麻煩呀。」
「身體最重要。」初柳細心地用披風將林曉禾遮得嚴實。
這點小事,林曉禾也就任由初柳折騰。
其實待在馬車上,比搭建的帳篷要舒服得多。
林曉禾行商時,就已經走過各處。帳篷用具,是每次出行的必備之物,雖然經過林曉禾好幾次改良,依舊比不得後世的帳篷。
用油布遮擋雨水,弄不了窗戶,如果沒有燈光,帳篷裡面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往往用帳篷的人,都是往裡面一躺,什麼也做不了。
在帳篷里倒也能點個小小的油燈,可太不安全,於是能免就免了。
林曉禾的準備充分,自然不會被這點事難倒,她有用琉璃做的小燈。
琉璃燈算是個圓柱體,分兩層,底下裝了燈油,然後用一層琉璃擋住,只留出燈芯伸出來的位置,等燈芯吸夠了油,點燃就行。
即便傾倒,裡面的油和火不會瞬間燃起來。
這東西好看也好用,唯獨麻煩之處,就是把油裝進去。
平日裡,很少用到此物,畢竟還有別的油燈可用。
「小姐,琉璃燈特別好看。」初柳只收拾東西的時候見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呢。
林曉禾挑挑眉,能讓初柳主動開口的東西,倒是少有。
「我嫌有圖案會太厚,光線暗,沒讓他們雕東西,只弄了些簡單的紋路。」林曉禾掃了琉璃燈一眼,沒看出特別的來。
「不,我是說顏色好看。」初柳蹲下來,靠近琉璃燈,「小姐,琉璃燈原本是透明的,但是把燈點燃,就有了顏色,好神奇。」
林曉禾想了想,說道:「這琉璃原本就是綠色的,只是因為打得很薄,不注意看,會以為是透明。」
初柳之前只收拾了琉璃燈,並沒有見它點燃過,因為就收的時候看過一眼,沒看出來,倒也正常。
「小姐。」雨聲中夾雜著洪大山的聲音,「有人想借我們的地方避雨。」
林曉禾挑眉,能讓洪大山特意來稟告一聲的,只可能是:「其中有女子?」
「……」洪大山的聲音,停了一會兒才回答,「是有一位姑娘,她還說,她同伴不方便和別人共處。」
要借別人的東西,還這麼多要求。
可真是……
這麼一來,他們還得騰一間帳篷給那兩人,馬車是肯定不能讓她們去的,上面還有不少東西。
洪大山面冷心熱的性子,肯定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
林曉禾想了想,道:「帶他們過來吧。」
「小姐。」初柳蹙眉,「立秋後天氣轉涼,淋雨容易著涼,不如將蓑衣借給他們用。」
風寒在這個朝代可不是小問題,從這走到馬車那,即便穿著蓑衣,也可能會淋到雨,初柳不由就開了口。
「無妨。」林曉禾安撫地朝初柳笑了笑。
洪大山在外面說了:「小姐,我打算將我們的帳篷讓他們躲一躲,我和祥安可以跟馬待在一塊,那應該擠得下。」
洪大山再怎麼心善,也不可能讓林曉禾冒著生病的危險去幫兩個素不相識的人。
「不礙事,叫他們過來吧。」林曉禾堅持道。
「……是。」洪大山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來說,就讓他們穿著蓑衣去馬那邊等著雨停。
如果因為外人,讓小姐受了風寒,他難辭其咎。
但林曉禾的吩咐,他只能聽從。
不多時,洪大山就帶著人過來了。
林曉禾抬手將帳篷厚重的帘子拉開一點兒,細密的雨霧讓她看不太真切眼前的人,但能感覺到他們已經在瑟瑟發抖。
沒有蓑衣,被雨淋濕了衣裳,初秋的風雨也能讓他們感到寒意。
「不如,先進來說吧。」林曉禾讓開半個身子。
站在後面的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前面的人這才先進了帳篷,隨後點頭的人跟了進來。
剛才,洪大山似乎是說的「同伴」?
看這樣子,不太像是同伴,而是以後面的人為首的。
帳篷的燈光微弱,但林曉禾依舊看出來了。
「你們,都是女子。」林曉禾看向後面的人,她身上穿的是男裝,而且有意遮掩了女子的痕跡,她前面的女子,穿的勁裝,卻玲瓏有致,一眼就能認出是女子。
女扮男裝的事不多,一般人不會往這方面想,但林曉禾畢竟是後世之人,各種戲說文學不知道看了多少,一看對面白淨樣子,加上被雨淋濕一身,隱約也能看出身形,林曉禾第一想法就是女子。
兩人對視一眼,被人看穿了,似乎也在她們的意料之中,坦然承認:「是,我們結伴而行,若其中一人為男子,會少很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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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林曉禾十分認同這個說法,「不知兩位為何會在此處?」
前頭的女子下意識地看向穿男裝的女子。
女子道:「我們是來看望友人的。實不相瞞,我們是珏國人,家中有幾分薄產,為了換些口糧,會來邊關城。我是家中長女,弟弟們都尚幼,所以只得由我女扮男裝前來。」
「不知貴府做何生意?」林曉禾打探道。
「我家是養馬的。」女子倒說得爽快,早就猜到林曉禾會問一樣。
林曉禾十分驚訝:「現在這情形,能養馬的家庭,可不一般。」
「哪有林姑娘的生意大。」女子十分坦然,她知曉林曉禾的底細,甚至還知道此處就是林曉禾,「只是餬口罷了。再者,我只是庶女,連正經主子都算不上。」
「原來你認得我。」林曉禾仔細回想了下,對此人並無印象。
「這是第一次見到林姑娘,之前只是聽說罷了。方才我才知道,是林姑娘在此處。」女子說的坦蕩,讓林曉禾心生幾分好感。
林曉禾點點頭:「身上的衣物得儘快換了,此處就留給你們吧。初柳,把蓑衣拿來。」
初柳忙給林曉禾穿上。
「讓林姑娘費心了。」女子客套地說。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林曉禾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家姓宜,林姑娘叫我歡兒就可。」宜歡行了行禮。
林曉禾並未有和宜歡套近乎的意思,於是並未應,而是道:「帳篷中不可有燒火取暖,薄毯和琉璃燈就留給你們用吧。」
「多謝。」
林曉禾只是笑笑,就帶著初柳往馬車那邊走去。
洪大山還在外面守著。
「小姐。」洪大山忐忑不安地解釋道,「我得知他們是馬販子,就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馬販子……」林曉禾覺得她好像在哪聽過這個詞。
剛才聽她們說是養馬的,倒沒有想到這個詞。
「邊關城外養馬的人不多,這個時候還能養馬的,說明之前必定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洪大山著急地解釋。
「不用著急,我說過,採納建議的是我,那就是我做的決定。你們只是提出建議而已,不用負擔責任。」林曉禾寬慰著洪大山,「想必她家在珏國的地位不低,還有糧食養馬。」
馬車離帳篷並不遠。
一上去,初柳就趕緊將林曉禾的蓑衣取下,拿毛巾給她擦乾,而後顧不得自己,又將燒水的小灶弄燃,好給林曉禾暖身。
「別忙乎了,我不冷。」林曉禾忙阻止初柳,「先擦擦你身上。」
「我淋慣了雨,不要緊,等會煮點薑湯喝,發發汗。」初柳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扇風燃火。
林曉禾就由著她去了。
「這要是因寧她們在這裡,肯定得說我。」林曉禾笑著道。
初柳低著頭忙乎,回道:「那是因為小姐好說話,因寧姐姐她們說話就直接,一心為了小姐好。」
為了安全,這灶台只能從上面點燃,下面只留了通氣的圓孔,火不容易出來。
上面還放有擋板,要點火的時候需先將擋板挪開一些。
原是用來煮茶之用,也可以煮火鍋,是林曉禾特意叫人做的。
初柳特意沒將擋板歸位,先讓林曉禾暖和身子。
火點燃了,初柳才放心將自己弄乾淨。
等時間差不多了,初柳又忙乎著煮薑茶。
林曉禾有了閒工夫想那馬販子的事。
馬匹生意,林曉禾考慮過,眼下時機還不成熟,沒有提上日程,所以宜家的人去邊關城,應該不是找她。
但宜家的馬匹生意急需恢復,畢竟在糧食緊張的時期,他們養馬十分不易。
邊關城會和他們做生意的,也就只有莊王爺了。
莊王爺打算招兵買馬了嗎?
對了。
林曉禾想到莊王爺,就突然想起馬販子這詞在哪裡聽過了。
之前是從黎染郡主口中聽到的。
她曾經和人比試騎獵,聲稱對方是馬販子。
前段時間,黎染還說過,對方是女的,而且是女扮男裝。
恐怕此人就是宜歡了。
邊關城內外面積雖大,可人算不上多,如此巧合,倒也不無可能。
這個時期的馬販子,更是少之又少。
林曉禾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小姐,喝薑茶。」
初柳的話打斷了林曉禾的思路。
她接過茶盞,便叮囑道:「你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