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掌柜沒有立即答應，想了想才對林曉禾說：「東家，此事不能操之過急，不然他們會以為是故意隱瞞消息，不會認為我們說的是真話。」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林曉禾虛心請教。
「一切如常。」聞掌柜讓人去拿了一下帳本，而後才對林曉禾繼續道，「我們的米糧十分充足，既然沒有蝗災，那我們更不必著急了，他們要買，我們就賣。」
林曉禾下意識認為這樣不好。
但又聽到聞掌柜繼續說：「眼下這會兒他們正是著急的時候，直接說不讓買不行，但是見到買得特別多的客人，我們可以提點一二，告訴他們，我們的糧食十分充足，他下次來買，肯定還有，也是這個價。」
林曉禾眼睛一亮。
這麼一來，即便說服不了那些人，也會讓那些人有所懷疑傳聞的真實性，畢竟一下子買那麼多米糧，對家裡是一個負擔。
「明日我們的米糧只弄一半過來，可以用是因為一下子買的人太多，沒供應上，等過兩日就到了，讓他們買不到，也能再等等看。」
聞掌柜說完後，又豎起三個手指頭。
「第三日，我會安排人從倉庫中搬和往常一樣的米糧過來，陡然看見糧食多了，會有更多人相信，米糧供應沒有問題。再加上將軍府的澄清，事情必定容易辦成。」
林曉禾明白了聞掌柜的意思，她是想直接遏制住，而聞掌柜是打算用溫和的法子，潤物細無聲的讓人發現傳聞有問題。
「周將軍，這幾日將軍府也得說清楚傳聞是假，不然等他們回過神來，會影響將軍府的名聲，現在外頭的傳聞是將軍府說的。」聞掌柜猶豫了一下，還是多說了幾句，提醒周逕庭。
「好。」周逕庭原本也有這個打算。
聞掌柜現在的安排和他不知道消息前的安排不謀而合，只是目的不一樣，這是他多年積累下的經驗。
有了明確的部署，一切就好操作了。
和寧米糧店依舊人頭攢動。
周逕庭兩手空空出來。
寧宴平被留在了米糧店，聞掌柜拉著他站在櫃檯後面，大聲喊道：「諸位，諸位，冷靜一下，大家都是來買糧食的，我們和寧店，米糧足夠多，你們不要搶，一個個來。」
「聞掌柜，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買多少，你就能賣給我們多少嗎？」人群里有人大聲吼道。
「只要我店裡有，定會賣！」聞掌柜將寧宴平推了出來，「這是我主家，店裡賣光了，還有米糧會送來，所以大家都不用著急，你們想買就一定有。」
寧宴平在寧掌柜的示意下，也出聲說話：「米糧絕對管夠。」
聽到這話的人，心裡不由多了幾分猶豫。
很快就有人問出了口：「聞掌柜，今日管夠，明日呢？後日呢？明年呢？」
「如果你們買的太多，那店裡庫存沒有了，那肯定買不到。但是，我們的米糧會源源不斷送來，今日沒有買到，明日就會有。」聞掌柜篤定地道。
人群中竊竊私語，這樣的話，似乎買糧的事也不用急於一時。
「話說的好聽罷了，誰知道明天的事。」幾個異族人在裡面說，「一肚子花花腸子，說不定是他們知道糧食有問題，故意先忽悠我們不要買，他們好將糧食存下來。」
「對，對。明日來買，他們如果說沒有，我們又能如何。不能信！」
「說的極是，經商的人就是為了賺錢，這麼多人買糧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會不讓人買？說這些話實在可疑。」
慫恿的話好像落進油鍋里的一滴水，瞬間人潮又涌動起來，吵鬧著要買糧。
明日買不買得到先不管，今日得先買到。
寧宴平和聞掌柜面面相覷，原本打算說更多的話，現在都不太適合了。
「一個個來！」寧掌柜找人去維持秩序。
周逕庭已經把將軍府的人叫來，讓他們務必將「糧食欠收是謠言」這話傳出去。
在邊關待得時間長的人更好去做此事。
林曉禾就帶著雲升幾人回了將軍府。
挖出來的菊苣還得先處理好，林曉禾丟了一株到空間田中，其他的還得裝裝樣子，將它們養在花盆裡，等著過兩日拖到邊關的田地去。
「小姐，明日我和初霜去看看，添置一些物資。」陶因寧指揮著將軍府的侍衛們，把菊苣的花盆擺在一處，沖正在樹蔭下乘涼的林曉禾說道。
初霜端著林曉禾喜歡吃的冰酪過來了。
「可惜就是在外面不好置辦冰塊，小姐喜歡吃的冰酪怕是難吃到了。」
林曉禾吃了一口冰酪，舒服地嘆了口氣：「沒事，我們可以自己製冰，雖然麻煩一點，但也不是做不到。」
「啊，冰塊還能自制？」初霜真不知道這種事，她只知道是從地窖里取出冰塊。
「對啊。」林曉禾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製冰不是什麼難事，可能大家都私藏著沒有往外說吧，以前怕惹麻煩，我沒有提罷了，現在我們在邊關呢，可以用。」
林曉禾肆無忌憚地在將軍府說出這樣的話，連雲升他們也沒有避著。
「小姐，你說的是真的？」陶因寧跑了過來，站在林曉禾的面前，「大夏天怎麼可能將水凍成冰塊呢？」
「化學反應。」林曉禾嘴裡又吐出她們不懂的詞，看著她們倆完全沒有反應的表情，林曉禾就知道她們在聽天書了。
只是因為是從她嘴裡說出去的，所以她們全信，一切歸結於她們不聰明，沒有聽明白。
「製冰之法用硝石就行，量很大，還得需要周將軍想辦法才能做到呢，我一個人做不來。」
硝石製冰的法子，從古代就有，但是民間知道的人甚少，只有皇宮的人，還有製冰的皇商掌握這技術，不然大戶人家的年年的用冰量，光靠冬天存下的那一點，根本不夠用。
辦法說起來不難。
只需在一個小盆子裡裝水，再將其放在另一個大盆中，大盆中同樣裝有少量水，然後將大量的硝石倒進大盆的水裡。
硝石溶於水時候，瞬間帶走大量的熱量，小盆里的水就會凝結成冰。
當然，這種法子普通人也很難做成功。
因為硝石這種礦產有限，還有別的用途，普通人只能從藥店買到一點，而且製冰耗費的硝石量大，哪怕將全城的藥店裡的硝石買來，可能也只夠一小塊冰。
更主要的，製作出的冰塊也得有存放的地方，才能保存。
一旦製成就得立刻放進地窖，普通人家裡面有地窖的人可不多。
用硝石製冰有一個好處，硝石溶液的水分蒸發後，裡面的硝石結晶還能繼續使用。
用來製冰的硝石必須純度要高，不能含有太多的雜質，硝石結晶的效果，也沒有純硝石的效用好。
這其中會存在一定的損耗，對於製冰大戶，這點損耗不算什麼。
普通人家就又得大費周章搜刮硝石，倒不如冬天存一點，夠用就行。
「我們要製冰，還得先挖一個冰窖。」林曉禾愁起來，要做的事好像還很多呢，短時間內是沒有享受生活的條件了，「唉，先享受在邊關城的這兩天吧。」
雲時從將軍府外跑來，到林曉禾的跟前停下：「林姑娘，顧伯來了，就在府外。將軍他們都不在府里，你看怎麼辦？」
「在府外？」林曉禾覺得這話有點奇怪，為什麼要在府外，顧伯都不算外人，來了就該進府里呀。
「顧伯不願下車，要等將軍。」
林曉禾心裡一顫。
從京城到邊關，這麼老遠，顧伯可已經是花甲之年了，周逕庭原本就沒想著還讓他來邊關，這會兒他自個兒跑來了。
「去看看，得把人好好安頓下來。」林曉禾頭疼，這執拗的老頭，看起來和藹可親的樣子，做事怎麼一根筋，「雲辰，你去找將軍回來。」
周逕庭不在的時候，一堆人儼然把林曉禾當成了主人對待。
初霜和陶因寧相視一眼，林曉禾卻沒有多想，她只是替周逕庭照顧顧伯一二。
再說，當年，若不是顧伯這位老人寬容，任由她「胡鬧」，她也不會和將軍府扯上什麼關係。
在林曉禾心裡，對顧伯的印象確實挺好的。
「走吧。」林曉禾帶著眾人往府外走去。
將軍府給顧伯準備了馬車，但將軍府的財力有限，自是沒辦法弄到林曉禾這樣舒服的大馬車，只是普通的馬車，交代車夫，一路都得慢慢趕路。
想不到，竟然只比他們晚上一天。
馬車停在府外，顧伯半天都沒有下來。
這一路顛簸得讓他招架不住，想休息好了再動。
「顧伯，我是林曉禾，你身體可還好？」林曉禾站在馬車外頭，關心地問道。
顧伯疲憊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來：「無妨，我休息片刻，一會兒好了就叫人來扶下我。人不想服老都不行啊，想當年，我能連日不眠不休奔至邊關。」
林曉禾能想像得到，不服老的顧伯這一路催促馬夫的語氣。
「這不叫不服老，只是英雄氣概。」
林曉禾的話讓顧伯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如何能一起說。」
「年幼時，我們總想讓別人把我們當大人，做他們認為我們做不到的事。成年後，我們會想去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哪怕別人認為我們不行，頭破血流也要建功立業。」林曉禾微笑著說，「顧伯以前應也是如此吧。」
顧伯不由回憶起那些年。
「我雖還未年老，但我也能知道，顧伯此刻也是想做別人以為你做不到的事，這不叫不服老，而是，顧伯你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氣概。」林曉禾的話讓顧伯失神許久。
林曉禾繼續說：「想成為英雄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有的人還沒有成為英雄就折損了。但哪怕他血染沙場，哪怕他殘肢斷臂，哪怕他面目全非，都不能讓他們羞於見人，有這份氣概的人，都值得尊敬。」
「年華老去，是避免不了的事，沒有人能取笑你的失態。」
林曉禾的話落下，車廂里安靜許久，終於傳來顧伯的聲音：「讓雲升來扶我下車吧。」
雲升趕緊跳上馬車，小心翼翼地將顧伯扶出來。
顧伯臉色很難看，頭髮已經全亂了，身上傳來並不好聞的味道。
哪怕他已經很注意了，後面那一段路顛簸得他實在無力再多做什麼。
他原想等周逕庭回來再下車的。
有周逕庭在，他安心點，敢取笑他的人不會有。
林曉禾眉頭微蹙，這情形，不算好。
「雲落，去請大夫來府里。」林曉禾朝旁邊說了一聲。
「是，林姑娘。」雲落習慣了聽從林曉禾的命令，想都沒想就應了，起身往城裡醫館而去。
「初霜，去端杯水來。」
「雲時、雲辰，你們去準備，等會兒幫顧伯清洗下，換一套乾淨的衣服。」剛才的那番話，雖然讓顧伯同意下車了，但這幅樣子見外人，他心裡多半很不舒服。
林曉禾只想讓他好受點。
夏日炎炎，洗一下也舒服些。
一個個安排交代下去，將軍府的眾人都忙了起來。
林曉禾先讓顧伯喝了加了靈泉的水，才讓雲時他們帶著顧伯去洗漱。
她可不想顧伯出什麼事。
周逕庭得到消息後趕回來。
家裡已經井井有條，大夫也過來了。
顧伯躺在床上，看上去命都去了半條的樣子，但整個人乾淨，他精神都好了不少。
「你不聽話。」周逕庭臉上的表情很不好，他讓顧伯好好待在京城，他就偏要跑到邊關來，還一個人跑來。
顧伯也知道他做了一件冒失的事。
可林曉禾剛才那番話，說得多動聽啊。
周逕庭這小子，還沒有這丫頭明白他的心理。
「我好著呢，只是趕路累了，等明日，我就好了。」顧伯還挺認真，「我當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到了邊關，只休息一晚，就精神抖擻，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
周逕庭拿這個固執的老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以前哪能和現在比。
「曉禾姑娘，你把剛才說的那番話跟他說，讓他小瞧我。」顧伯確實累了，也不想跟周逕庭再說話，翻轉身，很快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