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禾抬手給周逕庭斟了一杯茶。
「可是有事?」
兩人通信多年,說是筆友都不為過,在情感上,比旁人親近些,但周逕庭不會隨隨便便來後院找她。
他似乎很注意她的名聲。
「可等得急了?」周逕庭知道林曉禾事多,她每日都將事情排得滿滿的,他從未見過做事這般積極的女子,不覺得事情是負擔,總是充滿幹勁。
在將軍府這幾日,天天坐在這一片小方地里,和她太不相稱了。
是啊,太不相稱了。
「還好,手裡的事都安排好了,不心急。」
「聖上應該這幾日就會召見你,到時候你別害怕。」
「……我不怕的。」
兩人眼對眼的看著,一時間竟無話可說的感覺。
林曉禾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眉眼彎彎:「你是只能寫信才有那麼多和我說的嗎?你的信件每回寄來都很厚。」
「並不是,邊關有許多你感興趣的事,所以我想事事都告訴你。而京城之事,你不喜歡。」周逕庭甚至有種感覺。
林曉禾不該生活在這種環境裡。
「確實不喜歡,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我的耐心一向很好。」林曉禾淡淡笑道。
自由這種東西,遠離京城的時候感覺不到,以為很容易就有。
在京城,需注意的事繁多,自由受掣肘,就感覺到它的可貴。
周逕庭當下做了決定:「京城之事,你不太了解。我一直猶豫該不該跟你細說,如果你不知情,聖上會對你更放心,只需你安心管好高產田就行。但我覺得,你不會願意懵懂不知。」
「你說的可是他不喜,我與將軍府相交甚深?」林曉禾不了解京城局勢,但也心知肚明她要面對的問題。
「是,但不全是。」周逕庭笑了,「我早知曉,即便你了解了京城局勢,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在聖上面前,也不會招惹麻煩。」
「如此看來,確實是讓你更清楚些,更合適。」
林曉禾洗耳恭聽。
陶因寧和初霜守在了門外。
「當今聖上身體康健,但皇子們已各有動作。」
聖上育有四子,大瀝朝一向有立長的習慣,加上大皇子也是皇后所出,所以早早地就將大皇子立為太子。
「只是,先太上皇肅帝,本是第四子。因為先太子犯了大錯,被廢黜為庶民,肅帝以第四子繼位,開了先例。如今其他皇子中,亦不乏有人起了旁的心思。」
當今聖上年方四十六,是先皇惠帝的獨子,惠帝身子骨弱,只有他一子,駕崩的時候,聖上才十六歲,已執政三十年。
而肅帝也只有惠帝一子,所以前兩朝沒有出現過皇子爭奪之事。
可現在有四位皇子,他們中有人也想效仿肅帝,想抓到太子的把柄,將他拉下馬。
京城目前多方勢力角逐,竟然有等不及當今聖上退位的徵兆。
「哪一方我需要注意?」林曉禾虛心求問。
「沒到這種地步,你只需別在聖上面前提及皇子就成,哪怕聖上詢問,也當做不知。」周逕庭囑咐,「你只是懂農業,對朝中各勢不知,這也是我原不打算告訴你的原因。知道的少,更安全。」
「你的能力對朝廷民生極有助力,不管王位上坐的誰,只要是明君,都會看重於你。」
「那將軍府呢?」林曉禾認真地看著周逕庭。
「周家世代只為忠君愛國。」周逕庭說的擲地有聲,他從小就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
將軍府不管聖上立誰為君之事,只忠君。
四個皇子,將軍府一個都不站。
肅帝和惠帝對周家極為看中,許是因為周家和他們一家,只育有獨子,有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之感。
但當今聖上不同。
他更擔心將軍府日益壯大,會影響朝廷,擔心有皇子勾結將軍府爭奪皇位。
可聖上也相信將軍府的忠心。
權衡利弊,當今聖上認為,只要他把將軍府的勢力控制在一定程度內,又不會讓將軍府產生反心,依舊能讓周家成為朝廷的棟樑。
林曉禾的出現,會打破這種平衡。
「當年將軍府是不是幫了某一方,所以聖上對你們這般小心翼翼?」林曉禾指的是肅帝那個時候。
「想哪裡去了。」周逕庭伸出手,在林曉禾的額前停住了,將手放下,往迴轉去拿他的茶杯,「將軍府一向忠君。倒是聽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念過,太祖先皇有過悔意,不該對先太子那麼狠絕。」
「當時先太子妃已有身孕,那相當於先太子的孩子一同被貶。太祖先皇下令將先太子的幼子帶回,但老太爺趕到之時,那兩個剛出生的孩子卻已在火場喪生。」
「太祖先皇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於先太子離世後而去。」
林曉禾聽了一番,大概可以簡短地說,因為以前出現過廢黜長子立四子的先例,所以現在的皇子們都覺得自己有機會爭一爭。
立長的說法,站不住腳了。
幾位皇子對林曉禾不感興趣,是因為她無權無勢,空有高產田,也得依附高位。
林曉禾對皇子們的用處太有限。
正因為如此,她還算安全。
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種田,不管誰坐上皇帝的位置,都不會針對她。
「聖上聽聞高產田之事時,大喜。如今態度有所轉變,許是有人在聖上身邊說了什麼。」周逕庭安撫林曉禾幾句,「當今聖上還未年老昏庸,並非不辨是非之人。他尤重天象風水吉凶之說,你需得注意這點。」
「喜風水吉凶之說,是不是肅帝時就如此?」林曉禾似乎想起一件事。
爺爺的養父,林老太爺似乎就懂風水之術,那樣的人,在當時的朝代應該很受重用。
「確實如此。」周逕庭點頭。
風水之術不是輕易學得會的,因此即便皇宮中推崇,也沒有泛濫,一旦出現招搖撞騙者,那人受的懲罰更重。
林曉禾猶豫地想了又想,謹慎地道:「我問你一個人,你不知道就算了,別問別人。」
周逕庭正襟危坐:「我聽著,你說。」
「肅帝那時候,宮中有無一個叫林學觀的風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