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公的已經上交了，現在庫房裡幾乎都空了，只有這個月剛收的糧食。
沒有銀錢，新的糧食還沒有種下。
鍾誠心急火燎，一旦錯過時節，這糧食就種不下了！
「小姐，還請抓緊時間看完帳本，早些拿主意。」鍾誠實在是擔心，臨走時不放心地多叮囑了一遍。
「鍾管家在這裡多久了？」
莊子裡全是簽了死契的奴僕，田地的勞作的全是短工，即便是在這做了很久的事，也只簽短工。
任興發每年給的工錢不一，短工更好用。
「我在這裡長大，三十多年。」鍾誠畢恭畢敬，半點沒有因為改了主人而有所不適。
「與任興發這麼多年的主僕之情，竟未曾聽你問起他半句。」林曉禾笑著道，「你們感情不好？」
鍾誠垂眸。
這話，其實什麼答案都可以說不好。
感情深厚，就會影響他以後做事。感情不厚，這麼多年都淡薄，養不熟。
「小姐，鍾誠只對銀杏莊忠心，不管主家是誰。」鍾誠背脊挺直，看向林曉禾，眼神中滿是堅定，只有那緊繃的臉頰透露出幾分緊張之色。
半輩子都生活在銀杏莊，鍾誠並不願離開。
林曉禾是什麼人，一句話就聽出了裡面的意思：「在任興發之前，這裡是其他人的莊子？」
鍾誠沒有料到林曉禾一下就猜到，頓時愣在了原地。
「讓我猜猜，你比任興發在這裡更久，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得到莊子？」林曉禾食指輕點著下頜，眼神里透露出趣味。
鍾誠張了張嘴，定了定神，道：「鍾老爺和鍾小姐去世後，莊子才到了任興發的手中，他曾入贅鍾家。」
林曉禾想到單氏。
這時間有點緊迫啊，結兩次婚。
鍾誠下一句話就給了林曉禾答案：「不到兩年，鍾老爺和鍾小姐就相繼離世。」鍾誠沒有多言，但聽他的語氣，是覺得有內情，而且和任興發有關，但他們作為下人，沒辦法管。
鍾家只有一個獨女，不然也不需要任興發入贅了。
如今事情已過去許久，無法再追查。
鍾誠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任興發有這樣的結果，是他的報應。
「莊子裡的人，都是原來鍾家的人？」林曉禾心裡明白，為何這莊子一點反應都沒有，敢情都巴不得任興發早點滾蛋。
鍾誠再度垂眸，後退半步，恭敬地道：「任老爺的人，怕沒有出頭之日，求了情，在小姐拿到莊子之前，任夫人放他們走了。」
咦？
短短一句話，沒什麼新奇，但細想之下，卻不得不讓林曉禾稱奇。
任興發入獄後，確實有一段時間能操作。
可在那短短的時日裡，要把事情做全不容易。
這裡面，多半有鍾誠的手筆，至少有他指引那幾個人如何做。
任興發在這多年，鍾家的下人能保住這麼多，多半也有鍾誠的作用。
林曉禾靜靜地看了鍾誠許久。
鍾誠低著頭，不敢對視，眼前之人，看起來年紀小，卻不如任興發好糊弄。
「鍾管家，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以後，還請，不吝賜教。」林曉禾挪開了緊盯鍾誠的視線，「你希望銀杏莊好，我同樣也希望。這裡的人，我暫時會都留下。」
鍾誠鬆了口氣。
「這是看在你們為了莊子好的份上，但是以後若對我陰奉陽違，我不會放人，只會發賣，可懂？」林曉禾喜歡聰明的人，但不喜歡和她作對的聰明人。
「是。」鍾誠長長一拜。
「庫房裡的糧食該交的上交，留下口糧，剩下的全賣了。」林曉禾把帳冊放到一旁，繼續道，「糧食的種子，我會讓人送過來，該怎麼種，來的人會教你們。這件事上，你們的經驗都給我收起來，不需要，明白了嗎？」
「是。」鍾誠知道眼前的人對他的觀感不佳，或者說是，對他有所戒備，不敢有異議。
林曉禾在銀杏村待了幾天看帳本。
鍾誠的能力著實強，帳本做得漂亮，自從她表現出對他的戒備後，他隱忍低調，一點也不覺得受了委屈，該做的事就做，不能逾越的事就不做。
前提是，不涉及到鍾家留下的人。
鍾誠就是銀杏莊的守護神。
林曉禾將莊子裡的三畝地改來種果樹，分到三畝地的人，沒有種過果樹，唯恐種不好會影響到口糧，不願意種，求到鍾誠這裡。
鍾誠讓人聽林曉禾的安排，種果樹。
轉頭就來林曉禾跟前替那家人求一句話，保證那家人的口糧。
「溫飽不濟，就不會用心種果樹。若保溫飽，必定會用心做事，還請小姐讓他們安心。」
這件事原本林曉禾也打算做了，現在倒讓鍾誠搶了先。
任興發可不會給簽了死契的人發什麼月錢，全靠種田過活，加上鍾誠從任興發手中這摳一點那摳一點，才能過活。
他們會有這種擔心也是正常。
「我與任興發不同，鍾管家，這次賣糧的錢，分給各戶。以後賣糧的錢，也會拿一部分分，溫飽問題，不會讓你們發愁。」
鍾誠以為他還需要費一番口舌，不料林曉禾直接給了確切的說法，還比他想的更好。
「小姐，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沒有讓人挨餓受凍，還給我做事的習慣。」
鍾誠在任興發手下多年，還從未有過這種時候，為了糊弄任興發，給莊子裡的人謀點口糧，他操碎了心。
現在，竟然，不用他籌謀了。
「你以後把心思放在怎麼把田種好，把果樹種好的事上面，收益好，才有錢給莊子整飭下房子，真沒見過哪個莊子有你們住的房子破的。」林曉禾嫌棄地道。
任興發哪關心過這些，他們住得好不好，他才不管，只要不死能給他做事就行。
「來日方長，鍾管家好好習慣，別把對任興發的態度搬到我身上。」林曉禾是真心不想損失一個能幹的人。
她可以不要鍾誠的忠心，但希望鍾誠把本職工作做好，別把心思花在耍聰明上。
「是，鍾誠受教了。」鍾誠恭敬地一拜。
「今日我得去別處，銀杏莊的事，還得你管著。」林曉禾給了鍾誠一個好臉色，「你不讓我失望，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鍾誠心中動盪不已，他知道林曉禾的意思，千言萬語在一躬：「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