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賽打不了了,群架也打不了了,看著陳銳他們寫完三千字檢討,再去醫務室塗好藥膏,這場恩怨就算了解。
但是一群人也不想回三中,就無所事事地坐在實外夕陽西下的操場看台上,一人叼著一根冰棍,沉思著人生。
沉思著沉思著,小胖還是不甘心地回過身,第一百零八次地問宋厭:「你和夏爺真的就只是清清白白好兄弟?」
宋厭坐在高處,俯身看他:「你真的就很想挨打嗎?」
「……」小胖秒慫,「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乖乖轉身,假裝無事發生過。
宋厭也就收回充滿殺意的視線,然而眸光一轉,就瞥見了看台下正在朝著他們走來的女生,於是踹了一腳旁邊正懶洋洋地剝著栗子的夏枝野,沒好氣道:「起來,有人找。」
夏枝野抬頭一看,心中瞭然,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跟別人跑……」
「跑你大爺。」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厭一腳踹下了看台。
看著某人高度神似吃醋的表情,夏枝野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等到走到江圓圓跟前時,才微斂了神色:「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那個……嗯……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說謝謝你,然後就是挺抱歉的,讓你受了這麼大委屈,還耽誤了你們籃球賽。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可以笑納。」江圓圓遞過一疊門票。
夏枝野看了一眼,問:「這是?」
「城南新開的那家遊樂園的套票,我爸公司發了好多,反正我拿著也沒用,你幫我轉交一下,就當賠禮道歉了。」
有的人情,別人想還,你不收,反而會讓別人過意不去,只有收下了,曾經的那些不開心的過往才算徹底了了。
於是夏枝野什麼都沒多說,只是接過收好:「謝了。」
「沒事兒,不客氣,祝你們玩得開心。」江圓圓大方得體地綻放出一個笑容,然後就瀟灑轉身離開。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逗留。
像是知道有的事沒必要說出來讓大家為難一樣,就讓那些少年時代的心事安安靜靜地畫上一個心照不宣的句號,也算是一種圓滿。
而坐在最高一層看台上的宋厭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能看見江圓圓遞了個什麼門票之類的東西給夏枝野,然後夏枝野想都沒想就收下了,頓時覺得夏枝野剛剝的栗子也不甜了。
自己在這兒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天替他出氣申冤,結果是在幫某人再續前緣。
夏枝野一回頭,就撞上了宋厭冷冰冰的視線,微勾了下唇角,慢條斯理地走上去:「厭哥周末有空嗎?」
宋厭白眼都懶得翻,他們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洗澡的那半個小時基本就沒有進入過對方視野盲區,他有沒有空,夏枝野心裡沒點逼數嗎。
倒是坐在下面的小胖愛湊熱鬧,積極轉身:「我有空我有空!怎麼,夏爺有什麼活動安排嗎?」
「江圓圓說為了表示感謝和歉意,請你們去遊樂園玩,12月1號前門票都有效。」夏枝野把門票發了下去。
五個主力,三個替補,兩個啦啦隊,十張票正好。
小胖和孔曉曉高高興興地接過門票:「不如我們明天就去吧?反正籃球賽也取消了,這周末又沒作業,閒著也是閒著。」
劉越把門票一塞:「我就不去了,對這種東西沒興趣。」
說完帶著幾個籃球隊的走了。
周子秋也站起身:「周末約了人上分,沒時間。」
小胖和孔曉曉只能看向僅剩的兩個人:「厭哥,夏爺,你們去嗎?」
夏枝野懶洋洋地抻了抻腿:「別看我,問你們厭哥,我說了不算數。」
孔曉曉期待地看向宋厭,然後得到冷酷無情一句:「不去。」
「……」
慘被拒絕的孔曉曉氣抖冷地問了來自北京的宋厭同學一個問題,「你知道夏爺這種人用成都話來說叫什麼嗎?」
宋厭:「?」
孔曉曉:「耙耳朵。」
說完不給宋厭任何反應過來大開殺戒的機會,拽起小胖就飛快逃離案發現場。
剩下宋厭微蹙起眉,看向夏枝野:「耙耳朵是什麼意思?」
夏枝野面不改色編瞎話:「就是這個人滿嘴跑火車的意思。」
宋厭懂了,面無表情道:「那你確實挺耙耳朵的。」
「嗯,你說得對,確實挺耙耳朵的。」
夏枝野笑著靠上身後的欄杆,看著夕陽的餘暉在宋厭的耳廓上勾出淺淺的一層光暈,心想自己以後的家庭地位估計也就這樣了。
不過也得先有家庭,才有家庭地位,白撿的兩張遊樂園的門票,親自送上門的好機會,不把握好太可惜了。
於是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奶奶讓你明天去家裡吃飯,說要檢查你胖了沒,去嗎?」
「去吧。」
對於難得的會主動關心他的人,宋厭從來捨不得辜負她們的好意。
·
第二天兩個人直接一覺睡到中午才出發去了載酒巷。
劉奶奶正在廚房裡忙活,說要給宋厭補一補,小麻將剛準備高高興興地上去讓漂亮哥哥抱抱,夏枝野就沖她招了招手。
小麻將瞬間會意,噠噠噠地跑過去:「野哥哥,怎麼啦。」
夏枝野看了一眼廚房,確認宋厭在陪劉奶奶說話後,垂眸看著小麻將,笑道:「小麻將想不想去遊樂園?」
小麻將瘋狂點頭:「想去!」
「那想去的話待會兒幫哥哥一個忙。」
小麻將腦袋一歪,似乎是覺得這道題有點超出她這個三歲小朋友的理解範圍。
夏枝野就換了種更直接的說法:「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只要野哥哥提到遊樂園,你就開始衝著你漂亮哥哥用撒嬌賣萌小哭包的那一套,懂了嗎?」
「懂了!」
小麻將重重點頭。
夏枝野滿意地薅了一把她稀疏的小軟毛:「那哥哥的終身幸福就交給你了,表現好了給你買小蛋糕吃。」
「什麼叫終身幸福呀?」
小麻將操心著她這個年齡遠不該操心的問題。
夏枝野想了想,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答道:「終身幸福就是你一輩子都可以吃到你最喜歡吃的小蛋糕。」
「哇!那也太幸福了吧!我一定要讓野哥哥可以一直吃到小蛋糕!」小麻將想都不敢想這是什麼神仙日子,眼睛開心得都快冒泡泡了。
宋厭出來看見這一幕,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夏枝野,你又想教小麻將做什麼壞事?」
「我能教這么小的孩子做什麼壞事?就是她看見我口袋裡的遊樂園門票了,非要我帶她去。」夏枝野語氣自然無比,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宋厭也沒多想:「她想去你帶她去就是了,不是正好有票嗎。
「但她太小了,只能去親子樂園。」
夏枝野語氣不無遺憾。
宋厭沒懂:「這個遊樂場又不是沒有親子樂園。」
「但是親子樂園的主題活動都需要最少兩個家長陪同。」
「別做夢了,我不去。」
宋厭一秒察覺夏枝野的真實意圖,果斷拒絕。
夏枝野道德綁架:「你總不會想讓奶奶陪著一起去吧?」
「去什麼?去哪兒?去多久?」劉奶奶話聽到一半,就忙不迭地拒絕,「反正別安排我,我這把老胳膊老腿了哪兒都不去,要去你們年輕人自己去。」
夏枝野微一聳肩,以示無奈。
宋厭剛想再開口,小麻將就低頭撅起了小嘴,忽閃忽閃的長睫毛還眨一眨:「幼兒園其他小朋友都去過遊樂場了,就小麻將沒有去過,小麻將也想去,厭哥哥帶小麻將去,好不好嘛。」
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奶里奶氣的軟糯音,一開口,讓人完全無法拒絕。
宋厭還沒想好該說什麼,「吧嗒」一聲,小麻將的眼淚就砸到了地上:「是不是因為小麻將沒有爸爸媽媽,所以小麻將不可以去遊樂園,可是小麻將好想去呀,小麻將想和別的小朋友一樣。」
「……」
宋厭直接破防。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每次眼巴巴地看著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帶著他們去遊樂園時的樣子,於是蹲下身,抱住小麻將,替她擦乾眼淚,低聲哄道:「小麻將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哥哥帶你一起去。」
「真的嗎?」
小麻將紅著眼,抽了下鼻子。
宋厭抽過紙巾,替她把鼻涕擤乾淨,低聲道:「真的。」
「那拉鉤鉤。」
「好,拉鉤鉤。」
短乎乎圓嘟嘟的肉手指十分吃力地勾上少年冷硬修長的指節,前後拉拽兩下,算是簽訂了合約。
小麻將這才破涕為笑,一把抱住宋厭:「漂亮哥哥對小麻將最好了!小麻將最喜歡漂亮哥哥了!」
邊抱還邊一個勁兒地蹭來蹭去,看得夏枝野十分羨慕,剛想開口說「我也是」,宋厭就冷冷掀起眼皮,充滿殺意地看了他一眼。
夏枝野:「?」
宋厭拍了拍小麻將的腦袋:「乖,先進去看動畫片。」
然後站起身,看向夏枝野:「你又想搞什麼事?」
夏枝野眉梢微抬,一臉無辜:「我能搞什麼事?」
「不是你教小麻將說這些的?」
宋厭一臉「你他媽當我是傻子麼」的不耐表情。
夏枝野對此毫不心虛:「我從來不教小孩子說謊,她說的都是她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只是提供一個契機而已,不算壞家長。
宋厭將信將疑。
夏枝野看著他這樣,彎著眉眼,露出一個傳說中會讓宋厭變笨的招牌笑容:「我是那種會利用小孩騙取你的同情心的人嗎?」
「……」
倒也確實不像。
「你最好不是。」
夏枝野::怎麼說?」
「上一個試圖利用我同情心的已經墳頭青草高兩米,我希望你還可以多活幾年。」
雖然並非本意但的確有在裝窮利用宋厭同情心的夏枝野:「……我去幫忙。」
說完轉身進了屋。
剛剛進屋,院門正好就被敲響:「世界上最可愛帥氣的上分王者在家嗎?你的快遞到了。」
「厭哥,幫我簽收一下。」
屋內傳來夏枝野的聲音。
這人取名字還真是怎麼不要臉就怎麼取,宋厭面無表情打開門,接過快遞,準備簽收。
然而卻一眼看見就快遞單上的幾行大字:
寄件人:[你最美麗的富婆姐姐]
郵寄物品:[歐米伽腕錶一枚]
備註:[夏枝野,你欠我的拿什麼還]
宋厭::「……?」
他怎麼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