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了點洗髮露,林棗一邊揉腦袋一邊想事情。
她是簽合同那天跟孟淮安吃的第二頓飯,算算日子,兩人已經有三周沒見了。
最近這一周她忙著拍戲,忙得連做夢都在拍,忙得她忘了還有孟淮安這號人物。
但這次孟淮安給她的感覺與前兩次不一樣。
三次晚餐邀約,第一次林棗覺得很懵,就像高中時候普普通通的她正在普普通通地準備考試,從未打過交道的校長突然走進教室叫她一塊兒去吃飯。到了第二次,林棗不懵了,她很害怕,怕孟淮安強迫她。
輪到這次,看到韓律走過來,林棗心裡冒出來的第一感覺是煩。
什麼破有錢人!
從洗手間出來,林棗吹乾頭髮,然後從衣櫃裡拿出一條牛仔褲一件寬鬆的黑色連帽衛衣。
秦露坐在床上,看著表妹穿上牛仔褲,她選擇了沉默。
秦露不知道該說什麼。
表妹對孟淮安的態度一直沒變,親眼旁觀表妹那麼辛苦卻開心地演戲,秦露願意支持表妹的選擇。可在孟淮安面前,她的支持有用嗎?
林棗換好衣服,又將孟淮安送她的禮服名牌鞋拿了出來。
搬到酒店前,她與表姐已經退了龍套小區的房間,畢竟要在酒店住三個月,犯不著浪費租金,龍套小區那麼多空房,拍完戲姐妹倆再回去重新租一間就是。
「表姐,我走了,等我發你定位了你就打車去接我。」收拾妥當,林棗朝秦露揮揮手。
秦露強顏歡笑:「有事打電話。」
林棗:「嗯!」
三分鐘後,林棗走出酒店,目光一輛一輛地掃過馬路旁停著的黑色汽車,最終試探著朝其中一輛走去。
韓律無語的看著即將從他車旁經過的女人。
就算她不認識勞斯萊斯的車標,好歹坐過幾次了,她對這輛幻影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韓律按了下喇叭。
林棗還以為自己擋住人家道了,嚇得往前跑出幾步,確定安全了才往回看。
韓律隔著車窗朝她擺擺手。
林棗:……
她尷尬地跑了回去。
韓律一如既往地下車,幫她打開車門。
如此紳士的服務,林棗雖然很討厭他的出現,但還是忍不住說謝謝。
韓律就像沒聽見一樣回到駕駛位,開車前,他體貼地打開了幻影的星光頂。
車裡變得夢幻起來。
林棗牢記這是有錢人的糖衣炮彈,興致寥寥地問:「今晚去哪兒吃?」
韓律:「上次的別墅。」
林棗稍微放下心來,別墅離這邊挺近的,不出意外的話,吃完飯來得及趕去水庫。
「最近過得怎麼樣?」韓律笑著問,一副老朋友的語氣。
林棗忽然記起上次分開前的不快,面朝窗口,淡淡地說:「為什麼要告訴你,我跟你不熟。」
透過後視鏡,韓律看見小姑娘板著臉,生氣也生得毫無威嚴感。
他笑了笑,妥協般提議:「你再問我一件與老闆無關的事,我回答你,咱們恢復熟悉怎麼樣?」
林棗瞄他一眼,仔細考慮一會兒,同意了。
問什麼?
林棗摸摸手機,盯著韓律的側臉問:「你覺得咱們以後還會經常見面嗎?」
她問的是她與韓律,可與孟淮安無關。
韓律第一次在林棗面前笑出了聲。
以她表現出來的傻氣,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有水平了。
笑過了,韓律認真地回答:「會。」
林棗:……
韓律不用回頭也猜得到她現在的表情,故意問:「你很討厭見到我?」
林棗無力地靠著座椅,心煩意亂。
她不討厭韓律,只討厭安排韓律來接她的那個人。
車裡陷入了沉默,想到老闆不高興時的臉,韓律誠心地提點后座的小姑娘:「凡事不過三,今晚,你配合一點會比較好。」
林棗瞪了他一眼,如果孟淮安是老虎,韓律就是倀。
——
影視基地一帶交通還是很通暢的,十分鐘沒用上,幻影就停在了那棟小洋樓前。
林棗看下手機,六點四十了。
一頓飯吃五十分鐘,應該足夠。
她想拎著三個禮袋去見孟淮安,韓律繃著臉將東西塞回了車裡。
林棗無奈,只好暫且放棄。
一個人走到客廳入口,林棗看到孟淮安靠在沙發上。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襯衫,小清新的顏色讓他顯得更年輕了些,只有那股子令人大氣不敢出的冷厲萬年不變。這會兒他正在看手機,另一隻手隨意地放在一旁,修長的指間轉動著一根黑色的煙。
煙沒有點燃,也沒有變形,來來回回地在男人手中旋轉。
林棗莫名想到了一句話: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在暗示什麼嗎?
林棗既憤怒,又膽小,還……飢餓。
中午的盒飯都沒吃飽,下午拍戲那麼累,林棗早餓了。
她敲了敲旁邊的門板。
孟淮安繼續看了會兒手機才抬頭看來,一雙黑眸冷如寒潭。
只是一個眼神,林棗就慫了,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孟淮安上上下下打量她,馬尾辮衛衣牛仔褲加一雙鞋底並不是很白的小白鞋,這就是她來見他的態度?
「過來。」孟淮安冷聲道。
林棗乖乖走了過去,桃花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正對面的男人。
孟淮安剛要說話,林棗肚子突然骨碌叫了兩聲。
林棗下意識地捂住肚子。
孟淮安:……
他離開沙發,朝餐廳走去。
林棗早就想好了,為了晚上有力氣拍戲,這頓飯再難吃她都要吃飽!
所以她馬上跟了過去。
廚房裡的李姐見了,立即將做好的幾道菜端了上去。
這頓還是西餐。
林棗都要餓瘋了,只要有肉就行,根本不介意是中餐的肉還是西餐的肉。
既然孟淮安似乎沒有話說,林棗以保證不會影響別人胃口的吃相與速度悶頭吃了起來。
一份牛排,她三分鐘沒用上就吃光了。
鵝肝吃的也很快,比豬八戒吃人參果稍微慢了一點。
孟淮安飲食規律,晚飯吃少,這是他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
看著林棗風捲殘雲般吃光了擺到她面前的所有盤子,孟淮安薄唇抿得更緊。
他見過幾個賀錦年的女人,個個妝容精緻姿態優雅。
如果賀錦年知道他為自己挑選的第一個女友是這副樣子……
孟淮安連紅酒都不想喝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當時的眼光。
林棗終於吃完了,口渴,她抓起面前的酒杯,咕咚咕咚將淺淺一底紅酒喝了精光。
打嗝的衝動湧上來,林棗及時壓了下去。
孟淮安看向桌子上的手機,只要一個電話,韓律就會過來帶她走。
林棗抓著餐巾擦嘴唇,注意到孟淮安的眼神,林棗抱著一絲期待問:「你晚上有事?」
孟淮安抬眸。
餐桌對面,坐著一個年輕的小女人。大概是吃的心滿意足,她水嫩的臉頰浮上一團桃花般的紅暈,她的眼睛清澈又漂亮,裡面倒映著盈盈的燈光。她的鼻尖出了汗,嘴唇紅艷濕潤。
孟淮安便又覺得,林棗也不是一無是處。
「沒事。」孟淮安靠向椅背,黑眸盯著林棗,抬手去解襯衫紐扣。
林棗:……
為什麼她感覺到了危險?
視線在餐桌亂轉,林棗努力找話題,找了半天才想起一個最該問的。
她定了定心神,然後望著孟淮安,小聲問:「孟先生,你,你請我吃了三頓飯了,是有什麼事嗎?」
林棗就不信了,這人臉皮真能厚到公然說出要潛規則她的話。
孟淮安情緒難辨地盯著對面的小女人,盯得林棗低下頭,孟淮安才淡淡反問:「一個男人請你吃飯,送你禮物,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事?」
他把皮球踢回來,林棗才不要接。
攥攥手指,林棗看著面前的桌布,拿出全部演技裝傻:「我,我不知道,除了班級聚會開機宴,沒有男的請過我,也沒有男的送過我禮物。」
說到最後,林棗真的有點疑惑。
表姐天天誇她比許多女明星都漂亮,那為什麼讀高中時長得沒她好看的女生都有人追,偏偏沒有男生注意過她?是她性格不受男生歡迎嗎?
林棗試著回憶,可整整高中三年,她能想起來的只有桌子上摞得高高的課本,以及一套又一套的習題。
多麼可悲,她把所有課餘時間都用在學習上了,最後不但沒能考上大學,連傳說中的早戀都沒能戀過。
林棗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可憐。
孟淮安看著她黯然的眼睛,信了她的話。
所以,她真的還沒開竅。
本來就傻,又沒有過被男生追求的經驗,看不出他的意思就情有可原了。
另一方面也說明,她沒有戀愛過。
如果說林棗剛剛風捲殘雲的吃相讓孟淮安對她的印象變差了,她不曾早戀的事實迅速挽回了這部分。
「我在追求你。」既然她不懂,孟淮安直接說了出來。
他在追求她,希望她做他的女人,一個隨時等著他去疼愛卻絕不打擾他其他事務的乖女人。
林棗聽了,偷偷地在心裡撇嘴,追求追求,說的好像正常表白似的,其實就是沒臉說他想潛規則,才換了個好聽的字眼。
林棗才不會答應。
她慢吞吞地看向孟淮安,見對方也在看她,林棗嚇得又別開眼。
孟淮安皺眉:「有話就說。」
林棗咬唇,結結巴巴地問:「如果,如果我拒絕,你會封殺我嗎?」
孟淮安原本搭在膝蓋上的大手,慢慢攥緊了。
他很想問:如果你想拒絕,為什麼要答應跟我吃飯,還收下我的禮物?
但林棗的意思很明顯了,她不想做他的女人。
孟淮安還沒飢不擇食到用封殺的手段去威脅一個高中畢業生與他談戀愛。
「不會。」他語氣平靜地保證。
林棗心頭一喜,謹慎地確認:「真的?」
孟淮安斜了她一眼。
那一眼蘊含了信譽被質疑的怒火,也蘊含了對林棗自以為會得到他的報復的無限嘲諷。
林棗看懂了,她徹底鬆了一口氣!
是她冤枉孟淮安了,人家只是高冷好色霸道專斷,但再壞的人都會有一兩個優點,孟淮安的優點就是他不會強迫女人。
早知如此,第一次見面林棗就該大膽地問一問的。
手機屏幕顯示已經快七點半了,林棗強掩喜意地站起來,朝孟淮安道別:「那我先走了,晚上還要拍戲。」
孟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