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喜歡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王超心裡想的是,顯擺啥,誰還沒個男朋友咋地?說完了,他突然就害羞得不行,扭過身去對著鋼琴,覺得不好意思直面梁璽。

  梁璽比他大好幾歲,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太了解他性格了,看他這樣也知道八成是真動了心,吃驚不小,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可真是,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這要擱別人,立馬就要跳起來說自己才是被吃的那根草了,可王超不,他不覺得當草和當兔子有啥不一樣,反正都是他和小謝搞了。

  他哼哼唧唧的說:「其實我就想跟他當哥們兒,是他非要跟我談戀愛。」

  梁璽道:「我就不說你了,反正你也就這號東西。他不是有女朋友嗎?那回你們去我家玩兒,我還見過那女孩兒呢。」

  王超說:「我跟他搞上的時候他倆早分手的,那女的不是啥好東西,跟他好著,還在外頭亂搞。」

  梁璽無語道:「你好像是因為**才被你大哥抓回來的吧?」

  王超十分冤枉:「我才沒嫖!我哪兒知道他是個鴨啊!他臉上又沒寫!」

  梁璽道:「甭管那人是不是鴨,你這不也是跟小謝好著,還在外頭亂搞嗎?和他那前女友有什麼不一樣?」

  王超:「……」

  好像是他沒理。

  他憋了半晌,又不願意服軟,就硬著頭皮扯歪理:「那我就不是想跟他談戀愛啊,他非要把我們這關係弄複雜,當哥們兒多好啊,談啥戀愛,簡直煩死了。」

  梁璽問道:「那你倆上過床了嗎?」

  這種事兒王超一點都不扭捏,直接承認了:「上過呀。」

  梁璽看他宛如一個智障,道:「都上過床了,你還怪人家要把關係弄複雜?你當人人都跟你似的,幹這事兒跟吃飯一樣?」

  王超理直氣壯道:「那我就是這種人,他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兒的,他既然知道,幹啥還非要跟我談戀愛。」

  梁璽有點不信,說:「你快算了吧,我看就是你非纏著人家,要不人家一個大好青年,眼瞎了也看不上你吧。」

  王超可不樂意了,嚷道:「我哪兒不好啊?我要臉有臉,要錢有錢,哪兒配不上他?」

  梁璽道:「人小謝長得不比你好看?再說你個敗家子兒,哪有什麼錢?」

  王超也承認小謝很好看,可還是非要嘴賤一下:「要照你這說法,人柏圖長得那麼帥,你再瞅瞅你啥樣兒。」

  梁璽得意洋洋道:「那他就喜歡我長得醜。」

  王超道:「那小謝還就喜歡我敗家子兒呢!」

  梁璽好笑道:「那你喜歡他什麼啊?」

  王超脫口而出:「我喜歡他人好啊!」

  梁璽意味深長的:「哦——」

  王超:「……不是,誰喜歡他了?」

  梁璽嘆氣道:「我的傻弟弟,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怎麼知道?」

  王超:「……」啥他就喜歡小謝了?

  他喜歡小謝???

  他懵逼了片刻,問梁璽:「啥是喜歡啊?」

  梁璽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反正我喜歡柏圖,就想天天和他在一起,他想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只要我有。」

  王超想,他也想和小謝天天在一起,小謝沒說過有啥想要的,就喜歡過一雙鞋,他已經給了,如果小謝還有啥想要的,他也願意給,如果他買不起,就找王齊或者他爸借錢買。

  ……那他可真是太喜歡小謝了吧。

  梁璽也沒久坐,就說要回去陪他對象。

  王超叮囑他道:「你可別跟我哥說啊。」

  梁璽明知故問道:「別說什麼?」

  王超扭捏道:「就我跟小謝的事兒。我哥是要知道了,我就更回不去我們組合了。」

  梁璽答應了,又問:「用不用我給小謝回個電話,告訴他你什麼情況啊?」

  王超吭哧半晌,道:「你就告訴他,說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梁璽走到門口了,又被王超叫住:「哥……你,你可別跟他說我**的事兒。我根本就沒嫖,也不知道那是個妓。」

  梁璽故意道:「你不是不想跟人家談戀愛嗎?正好讓他知道你**未遂,噁心噁心他,趁機分手得了。」

  王超皺著一張腫臉,道:「誰說我要分手了?你要跟他瞎說,我可跟你急。」

  梁璽笑嘻嘻的走了。

  王超一屁股坐回琴凳上,心情複雜。

  搞了半天,他喜歡小謝啊。

  這麼一想,好多事兒都明白了。

  為啥一看見小謝和桃桃走得近,他就生氣,「吃醋」這個詞兒誰想出來的?真是絕了,那滋味兒還真的是酸得厲害。

  為啥仙女的口水他都不想吃,跟小謝舌吻就一點兒都不噁心,還覺得倍兒有意思。

  為啥小謝懟他一回兩回好幾回,他也不怎麼生氣,還盼著小謝往後能跟他一直懟下去。

  小謝問他,在珠江邊的木棉樹下,為什麼突然要接吻。

  他當時說,因為心情好。

  他此刻有些明白了,那美好的心情,恐怕就是他心裡對小謝的喜歡,滿到盛不下了,要溢出來了,所以他才那麼迫切的想要和小謝親個嘴兒。

  他二十二歲了,在今天以前,從來就沒想過,他這輩子也會喜歡上一個人。

  這個事兒,真有點刺激。

  他一手放在鋼琴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手指憑著本能彈出了一串音符。

  哆哆梭梭拉拉梭,發發咪咪唻唻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謝竹星。

  嘿嘿嘿。

  下午,王齊回來轉了一圈,發現王超在樓上練鋼琴,他不會彈,當年盯著王超練琴,也記住了這旋律,蕭邦《輝煌的大圓舞曲》。

  他奇怪的打開門鎖進去,王超練得異常認真,都沒聽見他進來。

  他看了一會兒,靜悄悄的出去,問王錦:「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王錦道:「不知道,練了一天琴,中午我上去,他也不頂嘴,是不是你把他打傻了?」

  王齊道:「胡說八道。」

  王錦又說:「他這陣子算是挺聽話的,我看那小鴨子的事兒也真是個誤會。」

  王齊來氣道:「什麼誤會跟個男的去開房?」

  王錦斜眼看他:「大哥,還沒問你呢,你是有什麼事兒,大晚上的去酒店啊?」

  王齊抿住了嘴唇。

  王錦道:「其實他現在當偶像也挺好的,你不讓他當,以後你讓他幹什麼去?」

  王齊道:「我準備送他出去念書。」

  王錦擺出吃驚臉,說:「放在眼皮子底下你還看不住,你還送他出去,不用半年他就廢了。」

  王齊皺起眉,他也知道王超的德行,送去國外沒人看著肯定是不行。

  王錦順勢道:「他長這麼大,好不容易干點正事兒,也有了點成績,你現在給他攪黃了,不是我說,他得怨你一輩子。」

  王齊瞪眼睛道:「他敢。」

  王錦說:「那你就試試。」

  王齊不願意試。

  他是被他爸一路打到大的,王錦小時候也沒少挨揍,他家就這種教育模式,他爺爺七十多歲,腦淤血突發去世那一天早上,還用拐棍敲了他爸一頓。

  他和王錦在這種教育里,都考上了名校,他按部就班結了婚,王錦就出了櫃,雖說最後王錦的戀情沒有好結果,可當時的離經叛道還是把他這個哥哥給嚇了一跳,要說叛逆期,二十四五歲才來,是不是也太晚了點?然而今年他自己三十五歲了,叛逆期也毫無預兆的來了,辭了職,也離了婚,和一個最不該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回了趟哈爾濱給家裡做個交代,一點不意外的被他爸狠揍了一頓。

  王超是他們家最不一樣的小孩兒,生下來就進了叛逆期,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不讓幹什麼就非幹什麼,那還能怎麼辦呢?打吧,這一打就打到了二十二,叛逆期還沒過完。

  打歸打,可王齊也是真的很疼這個弟弟,不然王超也不會被慣成這樣,安安穩穩、高高興興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有這種福氣。

  王超認認真真練了幾天琴,得到了回報。

  王齊把手機還給了他。

  「別光想著玩兒遊戲,」王齊說,「給小段打個電話,就說你身體好點了。」

  王超差點哭出來,問道:「那我還能去上海嗎?」

  王齊道:「看你表現吧。」

  他出去了,王超舉高手機吧唧吧唧親了兩口,激動得想轉圈圈。

  給小謝打個電話!

  ……說點啥呢?

  王超糾結半晌,沒好意思打給謝竹星,他倆最後一次見面,他帶著那小鴨子趾高氣揚的離開酒吧,還得意洋洋的說自己要去約炮。

  他決定曲線救國,打給了程曜。

  程曜在那邊尖叫:「啊啊啊隊長!!!」

  王超:「……別叫了別叫了,耳膜穿了!」

  程曜難掩激動,隊長你在哪兒啊你真不去上海了嗎你真的要退團嗎你的粉絲都瘋了在網上罵公司還說要退票巴拉巴拉了一長串。

  王超沒心情和他聊天,問道:「你是不是在公司?那個誰在沒在?你叫他過來,我跟他說幾句話。」

  程曜道:「哪個誰?」

  王超竟有些不好意思說出那個名字來。

  程曜恍然道:「小謝哥?他和桃桃在練功房一起跳舞呢。」

  王超道:「誰?你說他和誰?」

  程曜道:「上海見面會師妹團要去給咱們當嘉賓,坤哥叫桃桃和小謝哥一起表演個舞蹈,他倆這兩天就一直一起排練呢。」

  王超氣憤道:「坤哥是不是腦子進水啊!咱們見面會叫她們去幹啥?還一起跳舞?」

  程曜道:「不是坤哥,好像是小謝哥自己提出來的。」

  王超更生氣:「他有病吧?」

  程曜道:「我聽思遠哥說,桃桃跟小謝哥表白了,說是女追男隔層紗,倆人可能談戀愛了,小謝哥想帶女朋友一起活動也很正常。隊長,你到底回來不回來了呀?」

  王超氣洶洶道:「不回去了!這輩子都不回去了!」

  他掛了電話,一腳踢在實木琴凳上,磕到了腳趾,一邊慘叫一邊單腳跳,跳了有十幾秒,脫下襪子看了看,大拇指紅得像一節小胡蘿蔔。

  可真是太慘了。

  等到了天黑,王齊沒回來,王錦也回了自己房間。

  王超小心的推開窗戶,站在窗台上,兩手扒著窗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隔壁房間的窗台上,中間差點摔下去,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隔壁房間窗戶沒鎖死,他順利進去了,輕手輕腳下了樓,怕王錦聽見動靜,也沒敢走大門,翻牆出去了,在草叢裡還摔了一跤,沾了一身花泥,也不敢大聲罵,小聲罵了幾句髒話,趕緊跑了。

  謝竹星從公司回到家,靠坐在床頭,戴了耳機看舞蹈視頻。

  他已經從梁璽那裡知道王超在家裡被關禁閉的事兒了,梁璽說的是「網上曝他以前約炮,他大哥生氣,修理修理他」。可謝竹星知道八成是有別的事兒,王超以前約炮沒少挨打,他哥不大可能再為了網上的爆料去翻舊帳。

  梁璽不說,他就沒細問,只對梁璽道了謝。

  梁璽欲言又止,最後說了句:「小謝,辛苦你了。」

  謝竹星:「???」

  他起初沒反應過來,掛了電話才突然回過勁兒來,那小傻逼是和梁璽胡說八道什麼了?

  這人就該關一輩子禁閉才好,省得跑出來再干那些不著調的事兒。

  退團了也好,分開了,見不著,慢慢就淡了,等淡了就好了。

  他被人拍了一下肩。

  他詫異的抬起頭,一個穿了紫色連帽衫的人站在他面前,連帽戴著,衣領拉到了最高,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就這雙眼睛,足夠認出來了。

  趙正義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大約是把人放進來又有點不放心。

  謝竹星坐直了,摘下耳機,對他說:「你忙去吧,我這裡沒事兒。」

  趙正義就要走。

  王超道:「趙正義!你把門關好!」

  趙正義忙把門給他們關上了。

  兩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在床邊。

  謝竹星道:「你怎麼來了?」

  王超遮在衣領里的鼻子用力吸了一下。

  謝竹星皺眉道:「外面不冷嗎?怎麼穿這麼少?」

  王超道:「不用你管!」

  謝竹星又向後靠在床頭,平靜道:「我不管你,咱倆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還來找我幹嘛?」

  王超又吸了下鼻子。

  謝竹星抬眼看他,說:「你要想約炮就去找別人,我不約。」

  他想心平氣和的結束這段關係。

  王超卻一點都不心平氣和,吃了火藥一樣,厲聲道:「你說不約就不約?憑啥都是你說了算?你說完了就完了?你問過我嗎!」

  謝竹星道:「你小點聲。」

  王超也不聽,更大聲的質問道:「你是不是和桃桃談戀愛了?」

  謝竹星自己也聽過公司里的這個傳言,也不想辯解,道:「是又怎麼樣。」

  王超不說話了,一雙眼睛盯著謝竹星的臉看。

  謝竹星躲開他的視線,說:「你趕緊回家吧,一會兒天晚了更冷。」

  王超:「……我不走。」

  謝竹星捏緊了手指,又要耍賴,就不能換個套路嗎。

  王超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在床邊坐下,也不大聲嚷嚷了,語氣委頓道:「小謝,你和她分手好不好?」

  謝竹星:「……」

  王超還是只露著一雙眼睛,居然紅著眼圈,又小聲說:「我都沒答應分手,你就去和別人談戀愛了,你怎麼比我還渣啊。」

  謝竹星:「……你臉怎麼了?」

  王超把拉鏈拉了下來,露出一張被揍過的臉,道:「我大哥打的,他逮著我嫖鴨子。」

  謝竹星咬了咬牙,說:「還說我比你渣?隊長,你可要點臉吧。」

  王超卻說:「我不要臉了。」

  謝竹星:「……那你真棒。」

  王超叫了聲:「謝竹星。」

  謝竹星心累道:「別說了,我不想聽。」

  王超木著一張腫臉,眼淚嘩嘩的流出來,哭得實在是有點丑。

  謝竹星:「……」操。

  王超抽抽搭搭的說:「你不聽就算了,我跟我自己說。」

  謝竹星心想,要不打他一頓解解氣吧。

  王超道:「有種你戴上耳機,別聽爸爸說。」

  謝竹星真就把耳機戴上了。

  王超頓時哭得更加傷心,用衣袖擦了擦淚,衣袖上有泥,蹭了一臉,他也不知道,頂著一張又丑又髒的臉,邊哭邊罵道:「你他媽要不要臉啊,讓你戴耳機你還真戴了,爸爸臉也不要了跑來找你,就想表個白,你他媽還不想聽,滾你媽逼的,你不想聽爸爸還不想說了,爸爸喜歡誰不好,喜歡你個大傻逼。」

  謝竹星:「……你才大傻逼。」

  王超低頭一看,謝竹星手機里那個視頻還暫停著,那耳機里根本就沒有聲音。

  他也不哭了,也不罵了,站起來就想跑。

  謝竹星一把拽住他,道:「你跑什麼?」

  王超臉漲得通紅,說:「你放手!」

  謝竹星道:「我聽見你說什麼了。」

  王超:「……我啥也沒說。」

  謝竹星咄咄逼人道:「你說你喜歡我。」

  王超倍感丟臉,不認帳道:「傻逼才喜歡你!」

  謝竹星:「……」

  王超罵了自己一句,又想開了,都這時候了還要啥臉啊。臉哪有小謝重要。

  他指了指自己,沮喪道:「我就是傻逼,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