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禮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一些附近還在吵嚷的村民也聽見了,其中不乏心思活泛者,越想越覺得可行。
他是故意的,沒有村民的帶領,他們無法進入,因此,他希望讓更多村民到禁地去。
吵嚷的人越來越多,以年輕人為主,老一輩皆持反對意見,到最後終於鬧到了遲來的村長耳朵里。
「胡鬧!簡直是胡鬧!」村長氣得不行,破口大罵,「禁地那個地方是能隨便去的嗎?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每一次去的時候都是冒了生命危險?誰說要去禁地的?」
陸言禮和安星宇早就溜了,其他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傳言。
半晌,一個年輕人囁嚅道:「現在大年還沒到呢,村子裡就開始鬧鬼,麗麗也不見了,我們不去禁地能去哪?」
「那也不能去禁地!」村長重重一聲咳,「你們真的以為,我們村里人死後都要埋葬在禁地里是什麼好事情嗎?」
他眼裡滿是悲涼:「那是為了贖罪!葬在禁地里的人生生世世都要因為祖上造的孽贖罪!」
「我們一輩子都要守著它!到死了也不能離開!否則,就算死了,靈魂也永世不得安寧!」
「贖罪?」謝子清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什麼贖罪?」
他們四人躲在人群里,絲毫不起眼。
老實說,謝子清也不想去禁地,他不過跟著去了一趟,就能察覺到禁地里那股恐怖到極點的氣息,如果非要在禁地和村中厲鬼面前選一個,他更寧願回村里,至少麗麗會保護他們。
謝子清和於桓兩人都不太清楚其他人調查出的秘密,自然不知道村長說的贖罪是什麼意思。
安星宇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他們祖上應該是盜墓賊,禁地就是他們盜的那座墓,因為詛咒,所以不得不一輩子守住這裡。」
等等!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既然要一輩子守著,那為什麼村里還會有出去外面發展的年輕人?見著他們從外面回鄉祭祖的人,村里人竟然也毫不奇怪。
於桓輕嘶一聲:「好傢夥,居然是一群盜墓賊。這群人活該嘛。」他有個親戚是干考古的,平常雖然會看一看盜墓小說,但對盜墓賊深惡痛絕。在他的影響下,於桓同樣很討厭盜墓。
謝子清撞撞他:「別幸災樂禍了,現在我們也是上仙村的村民。」
這下於桓立刻又愁得皺眉。
剛才質疑的那個村民氣息蔫下去:「那我們就只能等死嗎?麗麗現在又不知道去哪了,這個白眼狼!」
村長也沒有辦法,只好再強調一次:「不一定有那麼糟,我們大家先回去,站在這水庫旁邊也不是個事兒。麗麗她……她過段時間會回來的吧。」
這話他自己都說的沒底氣,麗麗全家沒了也不見得她管一管,更別提其他村民。
「說她回來,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就是!她爺爺和她爸辦葬禮,她也不回來看看?」
「別說了,他家後面就是後山呢。」
「等祭祖完就好了,以前不也這樣嗎?祭祖前總會鬧點事,拜過祖先就好了。」
陸言禮總覺得有點奇怪。
祭祖……拜祖先,可他們的祖先分明就是得罪了墓主人的盜墓者,為什麼他們會認為祭祖可以保佑他們?
他們的祭祖,到底是在祭拜什麼?
但村民們顯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一提到祭祖,大家的精神振奮了不少。
「對,祭祖完就好了,就那麼幾天,大家堅持一下,不要犯忌諱就行。」
「家裡有年輕人在外頭闖蕩的,叫他們全部回來。」
村民們對要不要去禁地其實也有些猶豫,村長都這麼發話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慢慢往回走,邊走邊發牢騷。
陸言禮跟在人群中,身邊有個眼熟的村民拍拍他肩:「誒,小陸,你前段時間一直住在張柏家裡,你知道麗麗可能會去哪嗎?」
陸言禮搖搖頭:「我只知道她會去水庫。」
他猶豫幾秒,還是問出口:「麗麗難道不會去禁地嗎?為什麼大家不去禁地找一找?」
那個村民狐疑地看了陸言禮一眼,又想他剛從外邊回來,估計不太清楚,便跟他解釋:「你不知道,麗麗她從來不去禁地的,村里請的保家仙都不能去,去了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什麼可怕的事情?」
再追問,村民也只搖搖頭,閉口不答。
這下陸言禮也有些擔心。
經過幾天觀察,他能看出麗麗從不去禁地的規律,林初同樣如此,所以林初才會提出以自身為誘餌引誘對方闖入禁地的點子。如果只是單純進入禁地會死,那個村民不會用「可怕的事情」來形容。
所以,會發生什麼?
陸言禮頂著邪教教徒身份,他早就知道麗麗已經知道了自己來路不明,一直留著自己不過是為了引出背後的人。再加上雙魚玉佩兜兜轉轉又到了自己身上,對現在的陸言禮而言,麗麗給他的威脅比禁地要大的多。
這也是他為什麼主動和林初合作的原因。
但……麗麗進入禁地,會發生什麼?
離大年初一還有兩天,他們可以堅持兩天嗎?
兩天後的祭祖……
村長還在隊伍前大聲說話:「這兩天可能會比較艱難,大家先回家安心待著,不要串門,不要走動,等兩天過後,大家再一起出來祭祖。總之,誰也不要偷偷跑去禁地!否則,一定會害死大家!」
安星宇悄悄問身邊村民:「偷偷進禁地會怎樣?」他還不知道身邊的陸言禮已經摸進去好幾次。
陸言禮豎起耳朵偷聽。
那個被問到的村民搖搖頭:「不清楚,但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很可怕的事情。比死還要可怕。」
不少年輕一輩並沒有參與過送葬,不知道禁地的可怕,才會嚷嚷著要去。他們真正進入的人,才會明白那種恐懼。
那是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深入到骨髓的恐懼,無法逃脫,無法控制,是最深層次的恐懼與絕望。
但這一切都無法用言語表達,被問話的村民憋了半天,只能用一句比死還可怕來形容。
比死還可怕嗎?
陸言禮很難不在意這句話,他早就深刻地認識到,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人如果只是單純的死亡,或許還是件幸福的事情。
群眾聚在一起,可以放大一起,包括恐懼和勇氣,方才一群人還在為村里鬧鬼而害怕,現在大傢伙全部聚在一起,恐懼之心也少了幾分,漸漸地,竟開始說說笑笑起來。
「老張家裡怎麼辦?」
「能怎麼辦?祭祖那天一塊兒處理唄,現在誰還敢上門不成?」
「等一下,剛才我們出來的時候,他家門關了嗎?」
「誰最後一個出來的?」
一些人將目光投向陸言禮,後者說:「我最後一個出來的,把門關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
畢竟是供奉了胡三太奶真身的地方,把門關上,多少有點用。
此刻,村中。
一個小女孩從村口慢慢走來,她的皮膚很白,頭髮很黑,一張臉精緻漂亮,明明已經是深冬,山中寒冷,她卻還穿著鮮艷的紅色裙子。
她一步步走到張伯家門前,抬頭看了看,而後,一把推開了張伯家大門。
處處裹素,白布妝點,小女孩的紅裙反而成了整個院落中最靚麗的色彩。
陰冷的風颳過,靈堂上,三張遺照啪一聲倒地。
棺材旁放置的紙紮人「呼」地被風吹得老高,晃晃悠悠飄在半空中,簡直像有個人在放風箏。
半晌,紙紮人被大風用力吹遠,消失不見了。
樹林裡,村民們還在趕路。
來時因為恐懼一個勁兒向前沖,現在返回了才發現路途遙遠。走著走著,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你們有沒有發現……」
「發現什麼?」
「就是後面啊,後面……後面的人呢?」一個村民腿都軟了。
他走在人群中間偏後方,他明明還記得自己後面還有大概三十來個人,怎麼現在一看……人少了?
掉隊了還是……?
在他們身後約摸幾百米出,兩個紙紮娃娃慢慢走來。
它們的臉上塗了兩塊紅圈,白紙底色慘白,紙紮成的雙手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就在它們身後,倒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皮膚完全被剝去,露出血紅色筋肉,有些地方剝得不太精心,連皮膚底下黃色的脂肪也流了出來。
冬日,很多動物都找不到食物,兩具血淋淋屍體擺放在這兒,不一會兒,便傳來了野狗興奮的叫聲。
「人又少了。」安星宇面色凝重,「樹林裡一定有什麼東西,現在,大家最好全部集中在隊伍中央,不能輕易掉隊。」
很顯然,其他村民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走在後面的一個勁兒往前擠,走在前面的不肯領頭,試圖往後縮,隊伍行進的路線越來越慢,一條長隊逐漸壓縮成一圈人,個個都想擠到團隊中央。
「我才不要走在後面,走在後面的人都死了。」
「年輕人不懂得一點尊老愛幼的嗎?跟我們老人家擠什麼擠?」
「什麼擠呀,我原本就站在這裡的,是你非要插隊。」
這片大家一直以來非常熟悉的森林,此刻遍布殺機。
陸言禮反而走在了最前面,很難說他是被擠出來還是故意的。
安星宇見狀,努力穿越人群過去,於桓和謝子清連忙也跟過去。總之,有個人打頭,隊伍又開始慢慢前進了。
然而,隊伍中央也並沒有那麼保險。
一個村民昨晚沒睡好,仰頭打了個哈欠,就在他抬起頭張開嘴的那一瞬間,綠茵籠罩在他頭頂的那棵大樹上,突然掉落下一根樹枝!
那個村民還沒來得及躲閃,樹枝便直直地從他張大的嘴巴插進了喉嚨里。
鮮血飛濺。
「啊——」
圍在他周圍的村民散得飛快,那個村民眼裡還有些不可思議,但他眼中的生機很快消失不見,砰一聲,屍體倒在地面。
「鬼……是鬼!」
走在前面的村民回頭看了一眼,便嚇得魂不守舍,驚叫著往前跑,其他村民也不敢仰頭了,更有些人手抱著腦袋頂部向前飛奔,生怕等會兒也落下一根樹枝,把自己喉嚨扎穿。
因此,他們沒有看見,那棵高聳入雲的樹上,坐著一個紅裙小女孩,她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沒有一絲眼白,神情猙獰怨毒,與其說是一個普通人,不如說是披著小女孩外皮的厲鬼!
剛才殺死那個村民的樹枝,就是她投出來的,否則,普通掉落的樹枝也不會以這個方式準確的落入一個人口中。
只可惜,村民們沒有多想,只顧倉惶往前擠,本就狹窄的森林小路更是水泄不通。
「後面怎麼了?」於桓好奇。
謝子清加快了腳步:「大概是又死人了吧。」
這話剛說完,走在他們後面的村長哎呦一聲,跌倒在地。
村長畢竟是村長,周圍人立刻扶他起來,只不過剛扶起身,那個村民就嚇得立刻鬆開了手。
剛才絆倒村長的是一塊形狀尖銳的石頭,而村長跌落的一瞬間,喉嚨部位正好落在頂端,剛扶起身,他的脖子便噴射出大量鮮血。
原來,村長在跌倒的那瞬間就已經斷了氣。
一切發生得很快,走在村長附近的人停了下來,可後面的人村民們不知道,還在一個勁兒往前擠,人推人人擠人,很快又跌倒幾個。
「別擠了!會擠死人的!」
「別推了!停一下!村長死了!」
「你他媽的後面的聽不懂人話嗎?別擠了!」
村民們開始吵嚷,不耐煩推搡,但他們的聲音太吵太嘈雜了,後面的人聽不見,依舊努力往前擠,裹挾著整個隊伍繼續向前移動。
那幾個跌倒的人有些還沒有死,但周圍人已經無法將他們扶起,就在人群的踩踏中失去了性命,而前進的過程中,又陸續摔倒幾個。
其中還有好幾個老人,年紀大了,匆匆忙忙跟來水庫找人,骨頭脆,經不得摔,原本扶回去調養幾天也好,但現在……
「瘋了,真是瘋了。」於桓念叨著往前跑。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安星宇他們要跑到隊伍前面,否則就村民們那個瘋狂的勁兒,自己要是不小心摔倒估計再也爬不起來。
現在大傢伙再次發現,走在最後面和中間都不安全,應該走在最前面!因此,隊伍前進的速度再次提升,誰都想跑到第一個去,陸言禮等人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隊伍後方,好幾具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屍體,散落成一堆屍塊,白髮黑髮摻在一塊兒,被緩緩暈開的血液淹沒。
人群後方,一個小女孩不緊不慢地走來。
她手上,還在玩摺紙。
她正在用冥鈔折一架紙飛機,紙張有些軟,一邊走一邊折似乎有點難辦。小女孩想了想,蹲下去,將冥鈔浸泡在血液里,整張紙浸濕後才好不容易折好。
女孩朝紙飛機頂端哈一口氣,用力飛了出去。
紙飛機飛著飛著,慢慢散開,從一架紙飛機慢慢變成一張浸濕血液的冥鈔。就在它完全散架的前幾秒,它落在了一個回頭看了一眼的村民臉上。
而後,它就跟貼了強力膠似的,死死地貼在村民臉上。
那個村民被捂住了口鼻,濕漉漉的,濃鬱血腥味兒直往鼻腔里鑽。他想把紙張撕開,想把它摳破,但那張紙不知是什麼做的,無論他怎麼撕都撕不下來。
「小李!你怎麼了!」一旁的人震驚不已,待小李轉過頭,立刻被嚇了一大跳。
「鬼!」
要幫他的村民大叫著往前跑,很快,小李一個人落在了後面。
「不是鬼……幫我!幫我啊!」
小李很想開口,但他說不出話來,不論怎麼撕,那張紙都牢牢地貼在臉上,窒息的痛苦已經令他有些頭腦發漲。他忽然想起自己兜里還有一串鑰匙,連忙掏出來往自己臉上劃。
鑰匙尖端很有用,一下就劃開了一道口子,小李大喜過望,沿著那道口子用力一撕,揭下一張血淋淋的紅色紙張。
但是鼻子和嘴巴還被堵著,他一不做二不休,摸到面上捲起的邊緣後,同樣用力往嘴巴部分一扯。
輕輕的嗤啦一聲。
紙張被揭下來了。
只是,他的臉上依舊紅彤彤一片。
因為他在撕下紙張的同時,把自己的皮也撕了下來。如果他低頭認真看一眼手裡的紙,就會發現,上面還貼了一層柔軟的皮質物。
但他一直沒有看見。
「等等我!」小李興奮地向前跑去,手裡還揮舞著那張鮮紅的、滴著血的紙。
離他不遠處的村民回頭一看,立刻被嚇得魂不附體。小李這分明是變成了鬼啊!他停也沒停,拔腿跑得更快。
一群人總算跑出了樹林,一見到村里熟悉的房屋時,不少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死裡逃生的慶幸感令一些人直接坐倒在地,嗚嗚咽咽哭起來。
「別哭了,現在大家點點,還有多少人吧?」
剛才的一出鬧劇,也並非所有人都跑去了水庫,有些年紀大的跑不動,乾脆回家裡坐著,還有些人在地里沒聽見。當這批人從水庫回來後,他們也沒露面,只好奇為什麼今天村里人變少了。
有個別人以為家人去了張伯家中弔唁,找上門去,結果同樣死在了那裡。整個村的人口在短短一天內,就損失了近五分之一!
甚至……連村長也死了。
村長和其他村民不同,每一屆村長都會從上一任口中得知村裡的秘辛,這些秘密能夠使他更多地留存住上仙村的人。而這些秘密,絕不是普通村民能夠知道的。
現在,村長死了,意味著村裡的一些秘密將會永遠變成秘密。
「怎麼辦?怎麼辦啊……」一個中年女人越想越悲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哭得格外響亮,把其他人哭泣的聲音都蓋了過去。剛才還在勸人的村民名叫嚴光耀,他立刻回過頭安慰:「趙嬸子,別哭了,這也沒有辦法,大家還是按照村長之前說的,先各自回家吧?」
「你說的好聽,現在村里就是在鬧鬼!回去不是找死嗎?」趙嬸子麻溜從地上爬起身,「我是被騙了才嫁進你們村的,我男人早沒了,現在我要回去,我閨女還在大城市裡呢……」
「趙嬸!」嚴光耀一聲大喝,「你真以為這能躲得過?你已經是我們上仙村的人,就算你跑到國外去都沒用,還是會被詛咒殺掉!」
「不可能!我不信。」被稱為趙嬸的人一臉崩潰,「我,我閨女都在城裡買了房嘞,她說要接我過去享福嘞。我男人死了,我不是你們村的人了。」
「但是族譜上有你的名字。」嚴光耀說,「真正清算起來,你走不了。」
趙嬸愣住了,捂著臉痛哭流涕。
嚴光耀的話引起了陸言禮的注意。
詛咒……村民們受到的究竟是什麼詛咒?如果他們離開上仙村,會發生什麼?
為什麼有不少年輕人卻又可以離開村子呢?
村長死後,嚴光耀似乎挑起了大梁,他本就是村長指定的下一任村長,現在他一臉鎮定地指揮大家,倒也慢慢穩定了軍心,不少人同樣冷靜下來。
安星宇示意於桓,後者有點不情願,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繼續毫無作為,說不定真的會被拋下。因此他裝作好奇的樣子,湊到嚴光耀身邊。
「那什麼,我就問問,既然說大家都不能離開上仙村,為什麼我們還能去外面?」
嚴光耀一臉不可思議,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問這個幹什麼?該不會是想逃跑吧?」
於桓:「哪能啊,我可是回來祭祖的,我就是想問清楚。」
只是,不管他怎麼問,對方也沒說,只安排著大家各自回家,要是住處離張伯家近的,那就先住朋友家裡。
就這樣,他好說歹說,將大部分村民都勸回了家。
陸言禮等人不必他勸,在大家離開後同樣離場。
至於今晚會死多少人……誰知道呢?
折騰了那麼久,天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嚴光耀靜靜地注視著不遠處茂密的森林,搖搖頭,往村長家走去。
他需要拿到村長家裡的藏寶圖才行。
「不覺得嚴光耀的態度很奇怪嗎?」一回到住處,四人剛坐在客廳里,於桓便迫不及待地說,「他讓所有人分散住開,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其實,住在一起也不能怎麼樣吧?他們也沒法擋住鬼。」謝子清說,「反而分散一點好,集中在一起不是讓人一鍋端嗎?」
安星宇說:「現在天晚了,晚上最好不要出門,還是明天再探查一下吧。」
陸言禮點點頭,補充道:「現在村裡的都是隨機殺人,沒有規律可言。我建議大家今天不要回房間,就在客廳里休息,兩兩輪流守夜,一旦遇到危險,立刻把其他人叫醒逃跑。」
「我們真的不睡覺嗎?」安星宇有些擔憂。
陸言禮搖搖頭:「幾天前,我睡著了,依舊遇到了鬼壓床。」所以睡著並不能避免鬼怪侵擾,反而會喪失主動權。
真正的危機時刻已經來臨,睡也無法安穩,說不定鬼就躲在被窩裡要害人性命。他的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認同。
四人很快就排好順序,於桓和謝子清守上半夜,安星宇和陸言禮守下半夜。
那兩人已經把陸言禮也當成了任務者,陸言禮沒反駁,一切默認。反而安星宇有些提心弔膽,生怕他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讓陸言禮起疑心。
他們住在一棟樓房內,睡前,他們將二樓所有的房間的燈打開,門窗鎖上,而後來到一樓大廳,同樣門窗關閉,燈也關閉,只有從二樓泄出的一點燈光能照清楚。
陸言禮和安星宇和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謝子清和於桓坐在一起,小聲聊天。
說是讓他們先睡,安星宇卻睡不著,他總覺得這次任務自己忽視了什麼,直到現在他也沒有遇見羅鶯,神同樣沒有傳來指示,這令他很不安。
陸言禮閉上眼睛,呼吸平緩。
他很多很多年沒有認真睡過了,早已經養成了淺睡眠習慣。有時候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睜著眼睛休息。
他同樣在思考關于禁地的事情。
還有全知神,雙魚玉佩……
它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那個「神」所謂的復活,為什麼會和雙魚玉佩的功能如此相似?
還有,村長家裡的那幅畫……
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了水滴聲。
滴答。
滴答。
從樓上傳來,格外明顯。
本就是驚弓之鳥的於桓一下子頭皮發麻,他瞬間想了很多,什麼鬼打開水龍頭、鬼殺了人之後的滴血聲等等。但他不能大喊大叫出來,只能強行忍住。
鬼……是鬼來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滴水聲從二樓傳來,說不定,鬼已經到了二樓!
接下來它會去哪兒?它一定會下樓吧?這樣,自己一定會被發現。
目光在陸言禮和安星宇熟睡的臉上打了個轉,於桓胸口劇烈起伏几下。
要不要……
不不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把他們叫醒,不是也提醒了鬼嗎?
可是,如果沒有安星宇,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嗎?這幾天的生路都是他提醒自己的。
他輕輕推了推坐在自己身後的謝子清。
「哥們兒……」
謝子清沒有動靜,從他身上,傳來不詳的冰冷氣息。
幾乎是一瞬間,於桓就想到了什麼,他僵硬地轉過身一看,對上了謝子清的正臉。
可他們……明明是背對坐著的。
鬼不在二樓!它就在一樓客廳!!
於桓魂不附體,他自己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抑制住涌到喉嚨口的尖叫,悄悄地,一點點站起身,朝門口退去。
他輕輕打開大門,而後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於桓心跳得很快,他滿腦子都是有鬼,也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但剛才一瞬間湧上的強烈心悸感使他下意識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直到夜間濕冷空氣侵入腦海,他才開始後悔。
自己頭也不回跑了,安星宇和陸言禮還在睡覺,他們會不會……
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卻告訴他,這不是正好嗎?
正好,他們可以替自己擋一劫。
這麼想著,他忽然察覺了一點不對勁。
這條路……有這麼長嗎?月光下,一眼望過去,竟然看不到邊。
於桓冷汗猛地落下。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跑出來的時候,似乎……沒有關門?
他回過頭去,想看看自己跑了多遠。而他忘了無數個前輩在網站上發出的經驗總結,其中最經常提到的一條就是:不要回頭。
但他實在太害怕了,寒風刺骨,吹得整個人也瑟瑟發抖,沒有空去想其他事。他回過頭去,發現身後是和身前一模一樣的,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長馬路。
於桓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房間內,謝子清不小心打了個盹,再醒來時,令他無比恐懼的是,就坐在自己身後的於桓竟然不見了!
他立刻叫醒了安星宇和陸言禮,後兩人本就沒睡,三人睜開眼後,立刻發現,客廳大門居然被打開了。
究竟是不是於桓開的門,現在已無法證實,他們匆匆找過幾圈後,確認於桓的確是失蹤了。
這下幾人再也沒心情睡,一道坐在院子裡,睜著眼睛守到天亮。
太陽照常升起,驅散滿室黑暗。
村民們陸陸續續起床,昨天的經歷把他們嚇得夠嗆,但人還活著,日子就得繼續。家裡少了人的,還沒來得及哭,就聽見村裡的廣播聲響起。
新任村長嚴光耀讓大家都去廣場集中,他有話要說。
「你們說,到底有什麼事?」
「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辦法?還是說,麗麗回來了?」
「要不然大家乾脆去禁地躲一躲好了,反正只剩下這麼一兩天……」
陸言禮等人同樣出門,聚在人群里,聽村民們嘮嗑,試圖提取出一些有效信息。
嚴光耀已經在村中廣場上等待,他身上穿著送葬用的麻衣,頭戴喪帽,手裡還拿了一幅畫卷。
安星宇一眼就看出,那是掛在村長家中的畫卷。
他的心頓時提起:嚴光耀也發現了畫裡的秘密?不,不對,他身為下任村長,知道畫裡的秘密很正常,就是不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
陸言禮同樣發現了那幅畫卷,眉頭輕輕一挑。
他本打算騙羅鶯去村長家拿走的,沒想到……
嚴光耀見人來齊,清清嗓子,手一抖,畫卷面向所有村民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