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陸言禮聞言稀奇地多觀察了幾眼林初。

  以往的任務者里,也的確有大膽開拓者,可膽子大到她這個地步,幾乎可以用句不要命來形容的,從未有過。

  「下面很危險,很有可能會喪命。」陸言禮說了句實話。

  林初被噎住,眼裡仍舊有些不甘心。

  「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去試試,我會後悔。」她自言自語道,「但是你說得對,這種地方,下去了我可能什麼也沒有發現就死了。」

  所以……

  她邊往回走邊思考,有沒有什麼防備措施?

  陸言禮狀似無意地說:「村民們把這裡設成了禁地,沒有他們的帶領,外來人無法進入。」

  這話給了林初提醒,她眼睛一亮。

  所以,她是否能從村民身上下手?

  這個陸言禮同樣自稱是回鄉祭祖的人,他了解多少?他對村莊知道多少?

  林初一直跟著陸言禮,就是因為對方看上去很神秘,且直覺告訴她對方不是什麼普通人。

  就算他是鬼,在他沒有展露出真正面孔之前,還是可以苟一苟的。雖然不知道這個洞是幹什麼的,但多少掌握了一點消息。

  殊不知,陸言禮同樣在心裡評估她。

  他同樣想知道那個洞底下有什麼,為什麼連「全知神」都想要得到,又為什麼,一圈陵墓環繞著它。

  而這個人……

  「那個,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從棺材裡出來?」林初思索後,小心提問。

  陸言禮:「你應該也看見了,剛才那個像貓一樣的老太太,我去參加葬禮,結果在靠近棺材的時候,被她拽進去了。」

  他的話很簡略,林初腦海里卻禁不住湧現出畫面感。

  死人不僅能復生,似乎還擁有一定神智?

  「對了,你知道那個老太太為什麼會活過來嗎?」

  太陽升起,他們往外走後逐步感受到了些許溫暖,說話都流暢了不少。陸言禮的問話,讓林初搖了搖頭。

  她第一次碰見這種東西,怎麼會知道?

  陸言禮說:「她是村長的母親,意外去世後屍體原本停放在房間裡,結果被一隻山貓闖入,她就變成了這幅樣子。村民們為了防止她詐屍做了不少措施,但……」說著,他沉吟數秒,像是猶豫了一番,從口袋裡取出一枚玉器。

  那是一枚色澤古樸,雕工卻簡陋的玉佩,約摸一節指骨長,打磨得格外圓潤。玉佩的形狀像兩條唇尾並在一起的魚,魚身中間拱起,菱形鏤空。

  「這是什麼?」林初從陸言禮手中接過玉器,細細打量。

  「困在棺材裡的時候摸到的,剛拿到手的時候還帶有死者的唾沫,應該是村民放在死者嘴裡,結果不知什麼原因掉了出來。我想,也正是因為它掉了出來,所以才導致老太太詐屍。」

  這下林初的態度更加慎重了,她下意識想取出收納袋把玉佩放進去,但心裡某個念頭如春日雜草般瘋狂生長。

  「也就是說,這枚玉佩有防止詐屍的功效嗎?」她的腳步不知不覺間停下,面色凝重。

  陸言禮點點頭:「如果沒猜錯的話。」

  林初陷入天人交戰的糾結中。

  這個地方很明顯有古怪,村民們把它設為禁地,之前自己想跟來也不讓,只能偷偷進入。如果沒有村民帶領,自己還能進嗎?這一次離開,下次還想來就難了。

  難道要等下一次葬禮,自己再偷偷跟來?

  陸言禮沖她伸手:「好了,現在該還給我了吧?等會兒我把它送回村里。」

  林初猛地收回手。

  「這樣,打個商量好不好?」林初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你把這枚玉佩借我,我下去看看。」

  陸言禮一臉震驚:「你瘋了嗎?」

  林初緩緩吐出一口氣,搖搖頭:「不,我沒有瘋,我只是想知道更多而已。」

  她的目光投向上方,仿佛穿過層層墓碑阻隔,落在那個神秘的坑洞上:「我就想知道,裡面到底有什麼。」

  「這個玉佩不一定能保護你。」

  「但多少有點作用吧?」林初從貼身腰包里取出一團纏在一起的金屬繩。不必打量,這些墓碑肯定是不能動的,而最近的那棵樹木直線距離至少也有幾公里。

  所以……

  「嘿哥們兒,能不能幫個忙?」林初已經將金屬繩的一端卡扣扣在了自己腰上,她一臉諂媚的笑,「你能不能在外面拉著我?只要幾分鐘就好,我看一看就很快上來。」

  見陸言禮猶豫,她補充一句:「難道你不想知道裡面有什麼嗎?」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人也想讓她下去看看,林初在情商方面一般,但直覺很準。

  陸言禮分明心動了。

  林初大喜,猶如火車站外拉客的餐館老闆急切地招呼對方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保證:「我會全程開錄像,等五分鐘……不,三分鐘吧,三分鐘一到,你就把我拉上來。」

  重回頂部,越往上走越冷,林初心中興奮,面對那股寒意也不覺得如何了,手在口袋裡攥緊了那枚雙魚玉佩,很快,他們重新回到了洞邊。

  林初找准位置,在地面安了個小小的滑輪,細繩剛好能卡住金屬輪的凹槽,不至於滑落。她確保拴住腰間的卡扣足夠結實後,手機掛在脖子上,開啟攝像功能,細繩另一端,交到了陸言禮手裡。

  「如果有不對勁,麻煩一定要趕緊把我拉出來啊。」臨到洞口,林初深吸一口氣,回頭懇切拜託。

  陸言禮點點頭。

  為了情報,他當然會這麼做。

  林初也知道這點,所以,只要陸言禮不是「鬼」,她的命多半能保住。

  一切準備就緒後,她慢慢抬腿,來到了坑洞邊緣。

  這個洞,很深很深,世間上最純粹的黑色,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線,手電筒打光照下去,看不見任何事物。

  光是站在邊緣,就幾乎要為那徹骨寒意凍僵,冷得她渾身顫抖。

  林初咬牙,蹲下去,那頭陸言禮戴上手套,手中繩圈稍微放長了一點點,剛好夠她下去。

  她慢慢地伸入兩條腿,緊接著,手肘撐住邊緣,一點一點,進入了冰寒徹骨的洞中。

  手中細繩猛的繃緊!

  陸言禮抓緊了繩子,一點點向下放。

  林初剛一進入,整個人便凍到完全說不出話,更不用說睜眼睛。她在黑暗中懸浮,細繩拽著她打轉,伸手向四周摸過去,前後左右都摸不到實感。

  仿佛她落入了一片虛無的黑暗中。

  林初好不容易適應黑暗後,慢慢睜開眼睛向下看去。而這一眼,令她毛骨悚然。

  她看見的東西是……

  一大早,五名任務者相繼從睡夢中醒來。他們面上都帶著倦意,昨晚根本沒睡好,有什麼東西來敲他們的房門,還能幻化出自己熟人的聲音。要不是麗麗的提醒,好幾個人差點就開了門。

  余銜光的臉色最為蒼白。

  昨天晚上,一直有個東西,用林初的聲音求他開門。他知道林初不會這麼說話,但不妨礙門外傳來野獸撕咬聲音時的胡思亂想。

  初初會不會出事?她在野外一個晚上了,無論怎麼發消息都不回,其他三人都當她已經沒了,只有餘銜光還抱著微弱的希望,想讓她快點回來。

  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林雪原不忍心,安慰了兩句,其他兩個男人什麼也沒說,心下感嘆:果然,新人就是新人,這麼莽撞,果然把自己作死了。

  還沒等他們做飯,已經有村民邀請他們上門做客。一伙人洗漱好後,跟隨村民離開了房屋。

  邀請他們去做客的村民名叫嚴光耀,長了張年輕憨厚的臉,唯有一雙眼睛也和狐狸相似。五人學乖了,沒問外表話題,一路上只聽他非常熱情地說話。余銜光不得不收起自己鬱悶之色,而當他聽到對方介紹村裡的胡三太奶十分靈驗,保佑整個村子平安時,眼前一亮。

  「嚴哥,胡三太奶能找人嗎?我有個朋友,她……她不見了。」余銜光鼓足勇氣插話。

  嚴光耀笑容爽朗:「當然行,在村里範圍內都行,太奶奶一直保佑我們呢。」

  說著,他舉了好幾個例子,余銜光越聽越激動,恨不得立刻飛到他家裡去祭拜一番。

  安星宇默默聽了一路,眼睛四處打量,試圖從來來往往村民中找出誰和自己一樣是教徒。但他失敗了,大早上的,村民們全都扛著鋤頭往田裡去,小孩到處跑,睜著好奇的眼睛打量他們。

  很快,嚴光耀就把他們帶回了自己家。

  據他介紹,他家裡一共六口人,爺爺奶奶起的早,在後院忙活雞鴨,爸媽跟著一塊兒下地去了,請客人來家裡吃飯就是他父母的提議。

  他還有個妹妹,正扒著門框,見到哥哥回來,噔噔噔往他懷裡跑。

  余銜光卻一刻也等不得,請他帶自己去祭拜。見歸鄉客人這麼心急,嚴光耀很高興,將他帶到堂屋。

  堂屋昏暗,上方供奉一尊粉面鶴髮的老太太,手托玉如意。

  不知是不是余銜光的錯覺,塑像的笑容有點冷漠。他定定神,拿起三炷香點燃,走到蒲團前拜下,小聲說了自己的請求。

  話音未落,三炷香齊齊攔腰折斷,頂端一點兒紅色碳火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旁樂呵呵等待的嚴光耀神色大變,衝過去揪起對方的領子,憤怒道:「你做了什麼?」

  余銜光掙扎不得,自己也陷入恐慌中:「我……我沒做什麼呀,我朋友不見了,我就是想找到她而已。」

  「不可能!否則太奶奶為什麼不會發怒,說!你到底要幹什麼?」嚴光耀怒氣不減,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對方。

  余銜光急得都快哭了:「我真的是想找朋友,她叫林初,昨天晚上和我們分開以後就不見了,我,我只是問這件事……」

  看他不像撒謊,嚴光耀思索半天后,憤憤放開對方衣領,警告道:「你最好別騙人!」

  余銜光慌忙搖頭。

  嚴光耀盯著地上斷了的三炷香,眉頭緊皺。

  既然他沒做什麼,太奶奶應該不是生氣。

  那這……

  想到這兒,嚴光耀心生同情,拍拍他的肩:「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出現這種狀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是你的朋友已經……」

  他沒說完,余銜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煞白:「不可能!她不會!」

  哪怕人類面對詭異沒有絲毫還手之力,他也不相信對方會就這麼死去。他知道網站上其他人總結出的經驗,人無法消滅鬼,也不可能反抗,但可以利用規則進行自保。

  林初可是將所有懸疑任務都解出了新生路的人,她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小女孩冷冷的聲音。

  「她確實沒死。」

  聽到這句話,余銜光一臉欣喜地扭頭,衝來人看去。

  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大紅裙,梳了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她的臉色比昨天還更難看,任誰都能看出對方眼裡的滔天怒火。

  「但是,等她出來,我會親手掐死她。」麗麗一字一句道,面部因憤怒扭曲了。

  余銜光訥訥詢問:「那什麼……她怎麼了?」

  麗麗沒回答這句話,她的眼睛在余銜光身上掃來掃去,用一種野獸打量獵物那般不懷好意的冰冷神情,慢慢的,她面上浮起詭笑。

  余銜光驚恐往後縮,想求嚴光耀幫忙,後者卻用力踢了他膝蓋窩一腳,令他整個人撲倒在地,冷漠地注視他。

  一隻冰冷無比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嚨。

  然後,那隻手越伸越長,將他高高舉起。余銜光瞪大了眼睛,喉嚨里嗬嗬做聲,努力去扒開脖子上那隻冰冷小手。

  但他失敗了。

  其他四人坐在餐桌旁等開飯,過了一會兒,嚴光耀掀帘子進來,笑著說:「你們朋友被太奶奶叫去了,我們先吃?」

  於桓和謝子清面面相覷,安星宇依舊一臉不知是平靜還是冷漠的表情,林雪原咬咬牙,剛想開口,卻又縮了回去。

  嚴光耀拉開椅子坐下直接開吃,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動筷。一行人食不知味用完一頓後,嚴光耀提出帶他們去村長家坐坐。

  「昨天村長家裡辦喪事,不然早就該請你們過去的。」

  一路上村民都很熱情,向他們笑著問候,很快,他們到達了村長家。

  村長家裡的氣氛不算太好,他正在接待別的客人,是一個看上去有點虛弱的年輕男人。

  據村長介紹,這就是比他們提前幾天回來祭祖的人。

  安星宇和他打了個照面,頓時愣住了。

  原來他還沒有在意,見了面後,他終於確定,這和自己認識的陸言禮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