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顧正在上課,李老師打斷課堂,警告了一通班上學生後,又上樓去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你看……又有人來打聽了。」李老師對著坐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恭敬道,「其中一個還是記者,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估計也是想來曝光的。」

  校長頭也沒回:「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教嗎?不過你剛來,可能沒經驗,你去問問辦公室其他老師就好了。」

  「好的好的。」

  「還有,以後再有學生去那個地方,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了,學生嘛,學習壓力大,出去放鬆放鬆心情很正常,作為老師不需要干預太多。」

  「是嘛,這就對了。」校長吐出一個煙圈,語帶笑意。

  聽出校長高興了,李老師也十分高興,又恭維兩句後帶上門離開。

  辦公室內,校長掐滅煙,站起身,走到旁邊書櫃旁,伸手拉開書櫃門,裡面竟別有洞天,擺放著一座神龕。

  神龕上,鮮紅神像很難讓人想起「神」的稱謂。事實上人類也很難用語言去描述它的模樣,就好像,它從一根木頭雕成這幅形狀後就再也不像人間該擁有的事物了。第一眼看到,腦海里就會浮現出諸如扭曲、詭異、怪誕等字眼,令人毛骨悚然。

  校長對著神像恭恭敬敬拜下去,神情虔誠且狂熱。

  過不久,一個男人敲門進入。

  「校長,查過了,這個陸言禮真的是記者,據說工作能力非常強,還曾經揭穿過一家私人醫院買賣病人器官的事情。」

  校長臉上慢慢浮起笑容:「既然是這樣,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們吧?」

  男人點點頭:「行,我現在就去安排,今天讓學生提早放學。」

  下午,楚休與陸言禮匯合,各自交流情報。

  「我總覺得,這個學校有異常。」他們坐在學校對面的一家餐館,注視著對面校門口。

  學校此時在上課,安安靜靜,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但楚休就是覺得,此刻的安靜不過是正蟄伏在夜間的野獸,隨時要擇人而噬。

  陸言禮說:「我今天去詢問『那位』的事情,但他們老師的反應很奇怪,像是在忌憚什麼,並不像不知情的樣子。」說罷,他詳細描述了一遍自己的經歷。

  聽他說完,楚休也皺起眉。

  「你說,這些老師都知道,那學生呢?校長呢?包括學校背後的領導,會不會也……」楚休提出疑問,雖是疑問語氣卻篤定。

  這一次的任務究竟為什麼如此特殊?處處都帶著所謂「全知神」的影子。前幾個遊戲造成了時空紊亂效果,這一次的也會產生時空亂流現象嗎?

  不知不覺間,他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鬼魂在任務中簡直是無所不能,甚至能夠把人帶到另一個時空……楚休甩了甩頭,把腦海里其他雜念拋去。

  陸言禮同樣在深思。

  他需要知道所有任務執行者們的經歷進行比對,否則他也不會一次又一次跟著去冒險。每一次的任務都稀奇古怪,令人摸不著頭腦,但只要找出規律,就很容易破局。

  思考著以往的任務,陸言禮眉頭不知不覺間微微鎖起。

  以往的任務只要找出潛藏在詭異任務下的規律,就很容易破局。如上一個紅河村事件,只需要讓村長證實他們生活了一個月,就可以逃離。但這一次呢?

  時空紊亂,輪迴怪圈,他們無從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是否會對將來造成影響,又是否會順帶影響過去。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控。

  否則,在楚休以自己幾次死亡才摸索出的規律,總算選擇出了一條正確道路。他們明明已經遠離了溫青,卻因為背後的任務不得不回到這所學校。

  是他的錯覺嗎?以往的任務頂多涉及幾十個人,到後來,牽涉進的人數越來越多,範圍越來越大。

  會不會有一天,蔓延到全國?全世界?

  真到了那一天,任務世界和自己平常生活的世界又有什麼區別?

  還有,所謂全知神,這樣的異常自己以往肯定不會遺漏,為什麼他卻多次忽視了?

  「你想到了什麼?」楚休問。

  陸言禮回神,暗示道:「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們究竟為什麼要玩這樣的遊戲?是誰在逼你們嗎?」

  楚休已經習慣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他早期也想著找到任務背後的隱秘,但隨著完成任務的時間增多,他在絕望中也越陷越深。

  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背後的秘密……就連普通鬼怪都不是他們能夠抵抗的,去探究能夠操縱鬼怪的任務真相,真的有用嗎?

  因此,聽了陸言禮的詢問後,楚休也沒有太在意,只搖搖頭:「我不能說。」

  曾經也有好心的任務者試圖透露消息給本世界的居民,但他們的下場無一例外都是死。

  楚休剛回答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以陸言禮的智慧,必然已經猜到了什麼,他會問這種無用的問題嗎?

  等等!

  陸言禮的意思是……

  這個神,和任務究竟是什麼關係?

  楚休猛地回神,目光驚疑不定地打量對方,思極他話中含義,楚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能多想……否則,他真怕自己撐不下去。

  良久沉默後,陸言禮問:「是現在進去,還是等晚上?」

  再過不久,下午就要放學了,學生們晚上都要上晚自習。進學校雖然風險大,但說不定能觀察到什麼。

  學校里的領導們都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貿然進去,或許會產生衝突。

  就在這時,陸言禮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一看,來電顯示為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接聽,電話那頭原來是溫青的班主任李老師,她在電話里詳細解釋一遍自己的學生絕對和宗教無關後,又提出邀請,問他什麼時候再來採訪。

  學校,教師辦公室。

  李老師將手機開了免提,辦公室里其他老師全都豎著耳朵聽。

  李老師:「如果你真的要採訪的話,我們學校的晚自習也是一項特色,可以來看一看。」

  對面似乎猶豫了一會兒,說:「那我晚上幾點來比較好呢?」

  「九點鐘就可以了,這時候學生在上第三節晚自習,如果來了,可以打我這個電話,我來校門口接你們。」

  陸言禮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後,兩方反應截然不同。辦公室里,大家彼此對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學校里的學生都快用完了,但還沒有到招生季,這時候卻突然跑來了兩個記者?真是送上門的及時雨。

  「哎,老張,工具準備好了吧?」李老師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新入職沒多久的她,直到現在,才總算有了一種參與集體活動的融入感。

  老張:「準備好了,我現在發給大家,對了,李老師你可能沒經驗,拿小點的刀就行。」

  李老師著急:「你這不是小瞧人嗎?我明明記得還有一把電鋸。」

  「也行。」老張拖著箱子在辦公室里打轉,從底下翻出一柄小型電鋸遞過去,「你注意著點兒,不要弄出太多痕跡,第二天我們班掃環衛區又要扣分了。」

  其他老師也說說笑笑,各自領了工具,準備晚上的集體活動。

  「哎,你說,他們不會跑掉吧?」

  「不會,沒事兒。店老闆是王老師家親戚,他們盯著呢。」

  「還是有點不保險,等下叫值日生到學校外面去站崗吧,看著點。」

  「也行。」

  電話另一頭,飯店內,陸言禮掛斷電話,面上依舊帶著輕鬆笑意,嘴上卻話鋒一轉,說起了自己去旅遊的經歷。他的手,在備忘錄上打字,輕輕推過去,示意楚休小心點看。

  [我們被發現了,小心,店裡的人可能在監視我們]

  楚休瞳孔一縮,笑著開始附和,無比自然地用指尖在對方手機上輕點。

  「那個地方啊?我也去過,很漂亮……」

  [你怎麼知道?]

  陸言禮:「就是物價太高了,我才住了幾天……」

  [剛才電話里,李老師說來校門口接我們]

  陸言禮是單獨行動的,為什麼李老師會說「你們」?

  手機再推來推去就容易引起懷疑了,楚休沒有再接,直接問:「我也打算去一趟,你那時候買的幾點的票?有沒有什麼建議?」

  「九點的,我帶了很多工具,因為要爬山,以防萬一。」

  「人多嗎?」

  陸言禮頓了頓,點頭:「很多,非常擁擠。」他頓了頓,又問,「最近旅遊旺季,你確定要去?」

  楚休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又坐了坐,兩人起身離開。

  校門口馬路邊,多了幾十個穿校服胳膊帶紅袖章的學生,均勻分布在道路兩旁,看樣子是在值日。

  見他們出來,不少學生立刻把目光轉向他們,意識到不對勁後,又將目光收回去,視線遮遮掩掩從各個方向投過來。

  楚休腿上有傷,上午去打探時勉強忍著,這會兒陸言禮扶著他走,將聲音壓的很低,幾乎是在說唇語:「看樣子,我們估計等不到晚上零點了。」

  「要先走嗎?」楚休同樣低聲問。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自己的停車位,驚愕又不出意料地發現車胎被劃破一個。

  楚休苦笑:「這下我們可走不了了。」

  沒意外的話,他們住的酒店估計也有人盯著。

  陸言禮卻沒太在意,四處張望一番:「我們休息一下好了。」

  約定時間是晚上九點後,只要自己不表露出逃跑的意圖,想必他們不會提前動手。否則剛才店裡服務員隨便下點兒藥,就足夠送他們上路。

  距離晚上九點,還有四個小時。

  「他們一直在車裡嗎?沒有離開?」辦公室內,幾個老師聽匯報後疑惑不解。

  「對,他們就在車裡休息。有個學生過去掃地,看見瘸腿的那個在后座睡覺,另一個坐在前排打遊戲。」

  「奇怪……」

  「等等吧,等晚上學生放學了再說,今天提前下課。」另一個前輩教師手裡拎著一柄斧頭,揮舞兩下找手感,「讓那些學生也帶點東西,別讓他們跑了。」

  「大家記得,零點前必須處理好。」教導主任也在這間辦公室,他著重強調了一遍校規,「零點以後,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明白。」老師們齊齊回應。

  楚休側躺在后座上,外套遮住臉,似乎在睡覺,實則躲在外套底下和陸言禮交流。

  「我剛才查過了,這所學校很有問題。董事長就是校長,他的來頭很大,總之,他原先承包了幾個地方的工程,最終都爛尾了。後來不知怎麼的接下了承辦第四中學,我這裡找到了一點他貪污的報導,但是那些報導基本都被壓下去了。那些記者也無一例外全部失蹤。」

  說是失蹤,但兩人都很清楚,多半是遇害了。

  好巧不巧的,陸言禮用的名義就是記者採訪。

  「所以,這所學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讓校長寧願下死手?還有,他的背景是什麼?那些記者消失了居然也沒有掀起波瀾。」

  這些事情楚休本不願意管,他只要完成遊戲就好,但要是自己真的就這麼一走了之,只留下陸言禮一個人,他能應付得過來嗎?

  他最初,也並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只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直到現在,出於陸言禮本身的價值也好,其他什麼原因也好,楚休需要他活下來。

  任務者們並非每次任務都會去同一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下次再進入這個世界是什麼時候,但他多少希望下一次進入時能找到對方。

  陸言禮身上有很大的秘密,或許,這個秘密恰巧是他需要探尋的結果。

  陸言禮回復他:「不止學校承辦的有問題,每年的財政收支也有問題。」

  剛才他們進學校也能發現,不少教學樓都屬於老式建築,完全沒有翻修痕跡,很多班級到現在還在用黑板粉筆上課。但是光看學校每年對外公布的硬體投入數據可一點都不少,就是不知道這些錢都花到了哪裡。

  「學校里很多老師的工資獎金非常奇怪,兩極分化,沒什麼背景的新老師拿到手的很少很少。」

  換言之,有背景的老教師能拿到不少。

  「校內風氣也很有問題。」楚休瀏覽過他們的學校論壇,很難想像一群學生怎麼會擁有如此濃烈的惡意。偏偏表面上看誰也看不出來,今天他進學校時還有不少學生主動來攙扶他。

  天空慢慢暗下。

  楚休又查找了不少資料,隱約明白學校校長做了什麼事情後,掀開外套坐起身,入目情景令他頓時心跳驟停。

  汽車外,左右都站著學生,貼著玻璃窗朝裡面直勾勾地看,楚休正面對上玻璃窗外因為路燈照得慘白的臉,和貼在窗戶上擠壓出的手印,扭過頭看向前排。

  比窗外學生還要恐怖的是,陸言禮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見他醒來,窗外站著的學生一個接一個散去。楚休立刻呼叫對方名字,沒有反應,他又伸手去推。

  推了好幾次,對方才抬起頭,後視鏡里明明白白照出他的模樣,一臉蒼白,眼角流出鮮血,沿著臉龐緩緩滑落,像是流出兩行血淚。

  「你怎麼了?」楚休一驚。

  陸言禮卻不當回事,從鏡子裡發現自己不太對,抽了張紙巾擦乾淨,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沒什麼,我又許願了而已。」

  「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陸言禮指指自己的眼睛,搖搖頭,沒回答。

  「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陸言禮拉開車門下去,楚休還想問,不得不閉上嘴,同樣下車跟過去。

  寒風刺骨,學校輪廓在漆黑夜裡看不太清楚。兩人穿過斑馬線,向校門口走去。

  李老師已經在校門口等了,她一改之前的惡劣態度,熱情的過分,極力邀請他們去辦公室坐坐。

  「不用了,我們想在學校里看看,參觀一下。」陸言禮對著學校內除了教學樓以外的一片黑燈瞎火,面不改色瞎編,「學校風景很不錯。」

  「喜歡就好,還請陸先生多多對學校提出寶貴意見。」李老師笑容滿面,見楚休走路艱難,還主動上前去攙扶他,「這位先生要是不方便走路的話,先去我們辦公室坐坐吧。天氣冷,喝杯熱茶。」

  陸言禮抬頭望望亮著燈的教學樓,面露難色:「請問你們辦公室在幾層?」

  「五樓。」說到這兒李老師也發覺不對勁,繼續笑,「沒事兒,我們這兒一樓也有初中老師辦公室,來一樓坐坐吧。」

  楚休和陸言禮沒有反駁,相互攙扶著進入辦公室。李老師又忙活著去倒水,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裝在一次性紙杯中氤氳熱氣。

  「既然這位先生腿不方便,要不然這樣,你在這裡休息,然後陸先生跟我上去看一看?」

  陸言禮和楚休目光飛速交錯,楚休微不可查點點頭,見他似乎可以保全自己,陸言禮答應下來,跟在李老師身後出了門。

  楚休跟在他們身後,倚在門邊,他左右張望一番,似乎是覺得冷,回到辦公室內,關上門。

  一回到房間內,楚休立刻將門反鎖上,幾張沉重的辦公桌推過去抵在門後,一樓窗戶裝上了防盜網,他也不放心,打算將一排高書櫃推過去抵著。

  這一推,就出了問題。

  書櫃移開後,本該是潔白一片的牆內掏了個壁櫥,做成神龕的模樣,上面赫然擺著一尊鮮紅色神像。

  楚休大腦嗡一聲炸開,急忙將書櫃推回原位,他現在腿上還帶傷,書櫃辦公桌都不輕,腿上傷口幾乎要崩開,疼得厲害。楚休緩口氣後,滿辦公室尋找能用的工具。

  他的槍分給了陸言禮一把,自己留著一把,但僅剩幾發子彈。隨身攜帶金屬刀的刃不長,只能做近身防禦。楚休翻找了半天,乾脆用刀削下一張辦公桌的桌腿,拿在手中揮舞兩下,覺得挺順手。而後,他拖過一張椅子坐下,一雙眼睛緊盯著大門。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教學樓樓梯在走廊最盡頭,陸言禮跟隨李老師一路上走上去,令他奇怪的是,教室里雖然都亮著燈,但並沒有聽到學生的聲音。

  就算現在是晚自習,也過分安靜了。

  他停下了腳步。

  李老師站在高處俯視,露出笑容:「陸先生,怎麼不走了?高二年級還在上面。」

  陸言禮冷靜道:「這裡是哪個年級的?我在這兒看看也可以。」

  李老師的臉色變了:「那裡是初中的,他們早就放學了。」她試圖過去攔著人,但沒有料到陸言禮轉身就往樓下跑,他的速度太快,沒幾秒就不見了身影。

  在她上一層樓,探出幾顆腦袋。

  「怎麼回事?他是不是發現了哪裡不對?」

  「還愣著幹什麼,大家快點去追啊。」

  「王老師和劉老師在二樓蹲點,應該能擋住。」

  以防萬一,他們今天讓學生提早放學,藉口學校正大門維修,讓學生全部從後門走,還特意叮囑過教室里不必關燈。但沒想到,陸言禮居然沒有上當,馬上就跑了。

  十來個人呼啦啦從樓梯上衝下去,手持各種各樣的違禁武器。

  李老師氣得牙痒痒,這可是她第一次參與集體活動,結果就把人放跑了?她從另一個老師手中接過小電鋸,跟在大部隊身邊跑。

  「奇怪,人去哪兒了?」

  二樓樓梯口,兩個老師躺在地上哀嚎。

  陸言禮直衝下樓,迎面而來的是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他閃身躲開,狠狠肘擊在對方面部,掌心出現一柄小刀,扎在對方腕部,對方慘呼一聲,手不由自主鬆開。陸言禮順勢奪過木棍,旋身反手打暈了背後撲過來偷襲的男人。

  一切不過一分鐘,陸言禮又給兩人重新補了一棍,飛速往樓下跑。等大部隊趕到時,他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肯定是去找他那個同夥了,快!趕緊過去。」

  「我跟保安說了,讓他們守在門口誰都不能放出去,應該跑不了。」

  「大張不是去一樓找他同夥了嗎?那個姓楚的。」

  一群人繼續往樓下跑,令他們吃驚的是,陸言禮根本沒有管自己的同夥,一樓辦公室門口,張老師還在踹門,見同事們全都下了樓,張老師面上有些掛不住:「他在裡面反鎖了,應該還找了東西擋著,我打不開。」

  「一起來,用力撞開。」另一個體育老師說。

  兩個男人用力撞門,其他老師在旁邊呼喊,讓楚休乖乖打開。

  門內,楚休又往門背後堆了不少雜物。

  腿部劇痛格外難忍,楚休沒出聲,兩邊窗戶反鎖上拉上了窗簾,從外面看不到內部。他趴在牆邊認真聽他們說話,知道陸言禮這時應該是逃出去了。

  那自己怎麼辦?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另一種機械聲。

  糟糕!為什麼他們連電鋸都有?

  陸言禮將樓梯口兩人打趴下後,佯裝下樓,實則從二樓往一樓中間的樓梯口窗戶上跳了出去,他特意穿了放在車裡的深色衣服,落在教學樓外的草地上,沒有人發現。隨後,他便繞道去正面,靜靜伏在花圃內觀察。

  那群人堵在一樓辦公室門口,看樣子楚休用了什麼方法堵住門他們進不去,只能在門外撞。撞了一會兒,拿電鋸的李老師下來了,他們又嘗試用電鋸開門。

  要不要去幫他呢?

  陸言禮陷入沉思,腦海里回憶起學校的分布圖,決定繼續觀察。

  電鋸用力拉響,木質門被緩緩鋸開一個大洞。

  要是楚休正站在門邊,這一下就能讓他當場死亡。

  「肯定是誰泄露了消息,要不然他怎麼會堵門?」

  「啊!我的辦公桌!主任到時候記得幫我報銷!」

  「怎麼辦?門鋸開了,但是進不去呀,裡面都被桌子堵住了。」

  「那就去搞窗戶!」人高馬大的體育老師接過電鋸,開始切割金屬防盜窗。

  窗戶後面沒有什麼東西阻攔,一群人順利摘下防盜窗,一個個從窗戶爬進去,陸言禮又隱約聽到他們的驚呼聲。

  「人呢?跑哪兒去了?」

  「不可能!我一直在門口守著,沒人出來。」

  「大家趕緊找一下,不能放過他!」

  陸言禮也覺得奇怪,楚休能跑到哪兒去?莫非辦公室里有暗道?

  不應該啊。

  他繼續看了一會兒,突然背脊一涼,隨後,他猛地回過頭去。

  在他身後那棟教學樓,樓頂處亮起一盞燈,一個人影站在窗前。

  漆黑夜色阻隔了人的視線,但陸言禮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在盯著自己!

  他立刻飛奔,離開原位。而當陸言禮逃走時,其他老師也反應過來了,立刻跟在他身後,緊追不捨。

  「別跑!趕緊停下!」

  「你跑不掉的!」

  「現在說清楚誰派你來的,我們就不追你!」

  「你同夥去哪裡了?交代清楚!」

  聽到同夥一詞,陸言禮想到了什麼,他繼續埋頭在校園內飛奔,就在其他人緊隨其後時,一聲槍響,在校園內迴蕩。

  陸言禮收起槍,繼續頭也不回往前跑。在他身後近一百米處,一個老師痛苦地捂著腿哀嚎。

  「他居然帶了槍。」老師們都驚呆了。

  「帶槍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居然敢殺人?!快停下!」

  陸言禮充耳不聞。

  白天摸查過一次後,他就對校園內的環境格外熟悉。這所學校的布景也相當奇怪,道路彎曲,建築參差不齊,幾乎沒有幾條直道,非常彆扭。但現在反而方便了陸言禮逃跑。

  他又回頭開了一槍。

  這一回命中了另一個男老師腿部。

  陸言禮壓根懶得聽身後的哀嚎怒罵,繞了幾個圈後,猛地加速,甩開了身後緊追不捨的人群。隨後,他回到方才發現有人盯著自己看的教學樓,沿樓梯飛快往上跑。

  那個看見了自己的人,是誰?

  直覺告訴他,這個答案非常重要。

  楚休躲在陰暗密閉的角落裡,大氣不敢出一聲。而令他如此緊張的,並不是一櫃之隔正在搜尋他的人們。

  在他身側,是一尊鮮紅的神像。

  楚休幾乎是將自己牢牢貼緊了牆面,不敢輕易觸碰到一點。書櫃外,那群人還在東翻西找,突然間,那群人跑了一半,看樣子是去追別人了。

  陸言禮引開了他們?

  楚休有點懷疑,但目前來看好像也沒有別的說法。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一聲槍響,再過一會兒,又是一聲槍響。這令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當然,他希望這次開槍是對方故意為了引開其他人,而不是走投無路下的舉措。

  聽外面沒聲了,楚休這才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

  離他不到二十厘米的神像,散發出無盡的陰寒。

  楚休一點一點地挪開書櫃,當他移開一條縫時,外面的燈光傾瀉進來。

  他的頭腦嗡一聲炸開。

  推開的那條縫外,一張人臉突兀湊上前,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滿臉笑容。

  「找到你了!」

  原來,李老師一直都在這間辦公室里,沒有離開。她聽到書櫃傳來響動,察覺到不對勁,於是舉著電鋸在書櫃外等待。

  她希望能立下功勞,融入進四中的教師集體中去,因此也沒有喊其他人來。

  「砰」一聲。

  那張興奮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的大腿中了一槍,緩緩倒下。

  開槍了,位置自然暴露,楚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推,一人多高的書櫃轟然倒下,壓住了李老師的下半身。

  從對方手中奪過還未運轉的電鋸,楚休跳窗飛速離開。而就在他逃跑後不久,一群人急匆匆跑來。

  「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

  「小李?小李你沒事吧?」

  「天啊!這,這是……」

  他們一眼就發現了書櫃背後的神龕,神像鮮紅似血,立刻恭敬跪拜後,才準備救人。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書櫃抬起半截,另一人把李老師從書櫃下拖出來。後者的腿流出大量鮮血,森白骨頭穿破皮膚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傷的很重,不得不再派一人送她去醫院。

  李老師虛弱道:「那個傢伙剛剛一直就躲在書櫃背後,還有,他把電鋸搶走了,你們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這個時候就不要你操心了。」

  「這個可惡的東西,我們一定給你報仇。」

  「他們兩個居然都帶了槍,怎麼辦?」

  教導主任深思:「這樣,老羅你帶人去醫院,我問問校長,其他人繼續。」

  羅老師答應下來,背起李老師往外走,準備開車送她去醫院。其他人四散開來,繼續搜尋。

  就在楚休拎著電鋸強忍疼痛四處躲時,陸言禮終於來到頂樓,站在辦公室門外。

  這是校長室,看來,剛才窺探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校長。

  他敲了敲門。

  大概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找上門,門內遲遲沒有聲音傳來。

  陸言禮繼續敲門。

  夜間寒冷的空氣刺激得他剛才劇烈運動發熱的頭腦有些清醒,他一手握緊了槍托,另一手握住木棍繼續敲門。

  「有人在嗎?」陸言禮繼續問。

  他收回槍,手放在了門把上,輕輕一擰。

  門開了。

  陸言禮沒有進去,而是將門用力一推,自己飛快後退兩步,警惕地舉起槍。

  沒有人。

  辦公室內亮堂堂一片,還可以看到辦公桌上置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窗簾和窗戶拉開,想必剛才那人就是站在那兒窺視的。

  陸言禮慢慢走進去,一進入辦公室,他就察覺到了一股寒意。

  這股寒意不知從何而來,密密麻麻攀升上每一寸皮膚,幾乎能冷到人心底去。

  人呢?

  他的眼睛四處打量,尋找著可能藏人的地方。

  到處都沒有。

  目光在大開的窗戶上停留一瞬,陸言禮心頭一跳,立刻來到窗邊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