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正在上課,李老師打斷課堂,警告了一通班上學生後,又上樓去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你看……又有人來打聽了。」李老師對著坐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恭敬道,「其中一個還是記者,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估計也是想來曝光的。」
校長頭也沒回:「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教嗎?不過你剛來,可能沒經驗,你去問問辦公室其他老師就好了。」
「好的好的。」
「還有,以後再有學生去那個地方,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了,學生嘛,學習壓力大,出去放鬆放鬆心情很正常,作為老師不需要干預太多。」
「是嘛,這就對了。」校長吐出一個煙圈,語帶笑意。
聽出校長高興了,李老師也十分高興,又恭維兩句後帶上門離開。
辦公室內,校長掐滅煙,站起身,走到旁邊書櫃旁,伸手拉開書櫃門,裡面竟別有洞天,擺放著一座神龕。
神龕上,鮮紅神像很難讓人想起「神」的稱謂。事實上人類也很難用語言去描述它的模樣,就好像,它從一根木頭雕成這幅形狀後就再也不像人間該擁有的事物了。第一眼看到,腦海里就會浮現出諸如扭曲、詭異、怪誕等字眼,令人毛骨悚然。
校長對著神像恭恭敬敬拜下去,神情虔誠且狂熱。
過不久,一個男人敲門進入。
「校長,查過了,這個陸言禮真的是記者,據說工作能力非常強,還曾經揭穿過一家私人醫院買賣病人器官的事情。」
校長臉上慢慢浮起笑容:「既然是這樣,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們吧?」
男人點點頭:「行,我現在就去安排,今天讓學生提早放學。」
下午,楚休與陸言禮匯合,各自交流情報。
「我總覺得,這個學校有異常。」他們坐在學校對面的一家餐館,注視著對面校門口。
學校此時在上課,安安靜靜,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但楚休就是覺得,此刻的安靜不過是正蟄伏在夜間的野獸,隨時要擇人而噬。
陸言禮說:「我今天去詢問『那位』的事情,但他們老師的反應很奇怪,像是在忌憚什麼,並不像不知情的樣子。」說罷,他詳細描述了一遍自己的經歷。
聽他說完,楚休也皺起眉。
「你說,這些老師都知道,那學生呢?校長呢?包括學校背後的領導,會不會也……」楚休提出疑問,雖是疑問語氣卻篤定。
這一次的任務究竟為什麼如此特殊?處處都帶著所謂「全知神」的影子。前幾個遊戲造成了時空紊亂效果,這一次的也會產生時空亂流現象嗎?
不知不覺間,他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鬼魂在任務中簡直是無所不能,甚至能夠把人帶到另一個時空……楚休甩了甩頭,把腦海里其他雜念拋去。
陸言禮同樣在深思。
他需要知道所有任務執行者們的經歷進行比對,否則他也不會一次又一次跟著去冒險。每一次的任務都稀奇古怪,令人摸不著頭腦,但只要找出規律,就很容易破局。
思考著以往的任務,陸言禮眉頭不知不覺間微微鎖起。
以往的任務只要找出潛藏在詭異任務下的規律,就很容易破局。如上一個紅河村事件,只需要讓村長證實他們生活了一個月,就可以逃離。但這一次呢?
時空紊亂,輪迴怪圈,他們無從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是否會對將來造成影響,又是否會順帶影響過去。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控。
否則,在楚休以自己幾次死亡才摸索出的規律,總算選擇出了一條正確道路。他們明明已經遠離了溫青,卻因為背後的任務不得不回到這所學校。
是他的錯覺嗎?以往的任務頂多涉及幾十個人,到後來,牽涉進的人數越來越多,範圍越來越大。
會不會有一天,蔓延到全國?全世界?
真到了那一天,任務世界和自己平常生活的世界又有什麼區別?
還有,所謂全知神,這樣的異常自己以往肯定不會遺漏,為什麼他卻多次忽視了?
「你想到了什麼?」楚休問。
陸言禮回神,暗示道:「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們究竟為什麼要玩這樣的遊戲?是誰在逼你們嗎?」
楚休已經習慣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他早期也想著找到任務背後的隱秘,但隨著完成任務的時間增多,他在絕望中也越陷越深。
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背後的秘密……就連普通鬼怪都不是他們能夠抵抗的,去探究能夠操縱鬼怪的任務真相,真的有用嗎?
因此,聽了陸言禮的詢問後,楚休也沒有太在意,只搖搖頭:「我不能說。」
曾經也有好心的任務者試圖透露消息給本世界的居民,但他們的下場無一例外都是死。
楚休剛回答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以陸言禮的智慧,必然已經猜到了什麼,他會問這種無用的問題嗎?
等等!
陸言禮的意思是……
這個神,和任務究竟是什麼關係?
楚休猛地回神,目光驚疑不定地打量對方,思極他話中含義,楚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能多想……否則,他真怕自己撐不下去。
良久沉默後,陸言禮問:「是現在進去,還是等晚上?」
再過不久,下午就要放學了,學生們晚上都要上晚自習。進學校雖然風險大,但說不定能觀察到什麼。
學校里的領導們都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貿然進去,或許會產生衝突。
就在這時,陸言禮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一看,來電顯示為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接聽,電話那頭原來是溫青的班主任李老師,她在電話里詳細解釋一遍自己的學生絕對和宗教無關後,又提出邀請,問他什麼時候再來採訪。
學校,教師辦公室。
李老師將手機開了免提,辦公室里其他老師全都豎著耳朵聽。
李老師:「如果你真的要採訪的話,我們學校的晚自習也是一項特色,可以來看一看。」
對面似乎猶豫了一會兒,說:「那我晚上幾點來比較好呢?」
「九點鐘就可以了,這時候學生在上第三節晚自習,如果來了,可以打我這個電話,我來校門口接你們。」
陸言禮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後,兩方反應截然不同。辦公室里,大家彼此對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學校里的學生都快用完了,但還沒有到招生季,這時候卻突然跑來了兩個記者?真是送上門的及時雨。
「哎,老張,工具準備好了吧?」李老師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新入職沒多久的她,直到現在,才總算有了一種參與集體活動的融入感。
老張:「準備好了,我現在發給大家,對了,李老師你可能沒經驗,拿小點的刀就行。」
李老師著急:「你這不是小瞧人嗎?我明明記得還有一把電鋸。」
「也行。」老張拖著箱子在辦公室里打轉,從底下翻出一柄小型電鋸遞過去,「你注意著點兒,不要弄出太多痕跡,第二天我們班掃環衛區又要扣分了。」
其他老師也說說笑笑,各自領了工具,準備晚上的集體活動。
「哎,你說,他們不會跑掉吧?」
「不會,沒事兒。店老闆是王老師家親戚,他們盯著呢。」
「還是有點不保險,等下叫值日生到學校外面去站崗吧,看著點。」
「也行。」
電話另一頭,飯店內,陸言禮掛斷電話,面上依舊帶著輕鬆笑意,嘴上卻話鋒一轉,說起了自己去旅遊的經歷。他的手,在備忘錄上打字,輕輕推過去,示意楚休小心點看。
[我們被發現了,小心,店裡的人可能在監視我們]
楚休瞳孔一縮,笑著開始附和,無比自然地用指尖在對方手機上輕點。
「那個地方啊?我也去過,很漂亮……」
[你怎麼知道?]
陸言禮:「就是物價太高了,我才住了幾天……」
[剛才電話里,李老師說來校門口接我們]
陸言禮是單獨行動的,為什麼李老師會說「你們」?
手機再推來推去就容易引起懷疑了,楚休沒有再接,直接問:「我也打算去一趟,你那時候買的幾點的票?有沒有什麼建議?」
「九點的,我帶了很多工具,因為要爬山,以防萬一。」
「人多嗎?」
陸言禮頓了頓,點頭:「很多,非常擁擠。」他頓了頓,又問,「最近旅遊旺季,你確定要去?」
楚休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又坐了坐,兩人起身離開。
校門口馬路邊,多了幾十個穿校服胳膊帶紅袖章的學生,均勻分布在道路兩旁,看樣子是在值日。
見他們出來,不少學生立刻把目光轉向他們,意識到不對勁後,又將目光收回去,視線遮遮掩掩從各個方向投過來。
楚休腿上有傷,上午去打探時勉強忍著,這會兒陸言禮扶著他走,將聲音壓的很低,幾乎是在說唇語:「看樣子,我們估計等不到晚上零點了。」
「要先走嗎?」楚休同樣低聲問。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自己的停車位,驚愕又不出意料地發現車胎被劃破一個。
楚休苦笑:「這下我們可走不了了。」
沒意外的話,他們住的酒店估計也有人盯著。
陸言禮卻沒太在意,四處張望一番:「我們休息一下好了。」
約定時間是晚上九點後,只要自己不表露出逃跑的意圖,想必他們不會提前動手。否則剛才店裡服務員隨便下點兒藥,就足夠送他們上路。
距離晚上九點,還有四個小時。
「他們一直在車裡嗎?沒有離開?」辦公室內,幾個老師聽匯報後疑惑不解。
「對,他們就在車裡休息。有個學生過去掃地,看見瘸腿的那個在后座睡覺,另一個坐在前排打遊戲。」
「奇怪……」
「等等吧,等晚上學生放學了再說,今天提前下課。」另一個前輩教師手裡拎著一柄斧頭,揮舞兩下找手感,「讓那些學生也帶點東西,別讓他們跑了。」
「大家記得,零點前必須處理好。」教導主任也在這間辦公室,他著重強調了一遍校規,「零點以後,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明白。」老師們齊齊回應。
楚休側躺在后座上,外套遮住臉,似乎在睡覺,實則躲在外套底下和陸言禮交流。
「我剛才查過了,這所學校很有問題。董事長就是校長,他的來頭很大,總之,他原先承包了幾個地方的工程,最終都爛尾了。後來不知怎麼的接下了承辦第四中學,我這裡找到了一點他貪污的報導,但是那些報導基本都被壓下去了。那些記者也無一例外全部失蹤。」
說是失蹤,但兩人都很清楚,多半是遇害了。
好巧不巧的,陸言禮用的名義就是記者採訪。
「所以,這所學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讓校長寧願下死手?還有,他的背景是什麼?那些記者消失了居然也沒有掀起波瀾。」
這些事情楚休本不願意管,他只要完成遊戲就好,但要是自己真的就這麼一走了之,只留下陸言禮一個人,他能應付得過來嗎?
他最初,也並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只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直到現在,出於陸言禮本身的價值也好,其他什麼原因也好,楚休需要他活下來。
任務者們並非每次任務都會去同一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下次再進入這個世界是什麼時候,但他多少希望下一次進入時能找到對方。
陸言禮身上有很大的秘密,或許,這個秘密恰巧是他需要探尋的結果。
陸言禮回復他:「不止學校承辦的有問題,每年的財政收支也有問題。」
剛才他們進學校也能發現,不少教學樓都屬於老式建築,完全沒有翻修痕跡,很多班級到現在還在用黑板粉筆上課。但是光看學校每年對外公布的硬體投入數據可一點都不少,就是不知道這些錢都花到了哪裡。
「學校里很多老師的工資獎金非常奇怪,兩極分化,沒什麼背景的新老師拿到手的很少很少。」
換言之,有背景的老教師能拿到不少。
「校內風氣也很有問題。」楚休瀏覽過他們的學校論壇,很難想像一群學生怎麼會擁有如此濃烈的惡意。偏偏表面上看誰也看不出來,今天他進學校時還有不少學生主動來攙扶他。
天空慢慢暗下。
楚休又查找了不少資料,隱約明白學校校長做了什麼事情後,掀開外套坐起身,入目情景令他頓時心跳驟停。
汽車外,左右都站著學生,貼著玻璃窗朝裡面直勾勾地看,楚休正面對上玻璃窗外因為路燈照得慘白的臉,和貼在窗戶上擠壓出的手印,扭過頭看向前排。
比窗外學生還要恐怖的是,陸言禮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見他醒來,窗外站著的學生一個接一個散去。楚休立刻呼叫對方名字,沒有反應,他又伸手去推。
推了好幾次,對方才抬起頭,後視鏡里明明白白照出他的模樣,一臉蒼白,眼角流出鮮血,沿著臉龐緩緩滑落,像是流出兩行血淚。
「你怎麼了?」楚休一驚。
陸言禮卻不當回事,從鏡子裡發現自己不太對,抽了張紙巾擦乾淨,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沒什麼,我又許願了而已。」
「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陸言禮指指自己的眼睛,搖搖頭,沒回答。
「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陸言禮拉開車門下去,楚休還想問,不得不閉上嘴,同樣下車跟過去。
寒風刺骨,學校輪廓在漆黑夜裡看不太清楚。兩人穿過斑馬線,向校門口走去。
李老師已經在校門口等了,她一改之前的惡劣態度,熱情的過分,極力邀請他們去辦公室坐坐。
「不用了,我們想在學校里看看,參觀一下。」陸言禮對著學校內除了教學樓以外的一片黑燈瞎火,面不改色瞎編,「學校風景很不錯。」
「喜歡就好,還請陸先生多多對學校提出寶貴意見。」李老師笑容滿面,見楚休走路艱難,還主動上前去攙扶他,「這位先生要是不方便走路的話,先去我們辦公室坐坐吧。天氣冷,喝杯熱茶。」
陸言禮抬頭望望亮著燈的教學樓,面露難色:「請問你們辦公室在幾層?」
「五樓。」說到這兒李老師也發覺不對勁,繼續笑,「沒事兒,我們這兒一樓也有初中老師辦公室,來一樓坐坐吧。」
楚休和陸言禮沒有反駁,相互攙扶著進入辦公室。李老師又忙活著去倒水,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裝在一次性紙杯中氤氳熱氣。
「既然這位先生腿不方便,要不然這樣,你在這裡休息,然後陸先生跟我上去看一看?」
陸言禮和楚休目光飛速交錯,楚休微不可查點點頭,見他似乎可以保全自己,陸言禮答應下來,跟在李老師身後出了門。
楚休跟在他們身後,倚在門邊,他左右張望一番,似乎是覺得冷,回到辦公室內,關上門。
一回到房間內,楚休立刻將門反鎖上,幾張沉重的辦公桌推過去抵在門後,一樓窗戶裝上了防盜網,他也不放心,打算將一排高書櫃推過去抵著。
這一推,就出了問題。
書櫃移開後,本該是潔白一片的牆內掏了個壁櫥,做成神龕的模樣,上面赫然擺著一尊鮮紅色神像。
楚休大腦嗡一聲炸開,急忙將書櫃推回原位,他現在腿上還帶傷,書櫃辦公桌都不輕,腿上傷口幾乎要崩開,疼得厲害。楚休緩口氣後,滿辦公室尋找能用的工具。
他的槍分給了陸言禮一把,自己留著一把,但僅剩幾發子彈。隨身攜帶金屬刀的刃不長,只能做近身防禦。楚休翻找了半天,乾脆用刀削下一張辦公桌的桌腿,拿在手中揮舞兩下,覺得挺順手。而後,他拖過一張椅子坐下,一雙眼睛緊盯著大門。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教學樓樓梯在走廊最盡頭,陸言禮跟隨李老師一路上走上去,令他奇怪的是,教室里雖然都亮著燈,但並沒有聽到學生的聲音。
就算現在是晚自習,也過分安靜了。
他停下了腳步。
李老師站在高處俯視,露出笑容:「陸先生,怎麼不走了?高二年級還在上面。」
陸言禮冷靜道:「這裡是哪個年級的?我在這兒看看也可以。」
李老師的臉色變了:「那裡是初中的,他們早就放學了。」她試圖過去攔著人,但沒有料到陸言禮轉身就往樓下跑,他的速度太快,沒幾秒就不見了身影。
在她上一層樓,探出幾顆腦袋。
「怎麼回事?他是不是發現了哪裡不對?」
「還愣著幹什麼,大家快點去追啊。」
「王老師和劉老師在二樓蹲點,應該能擋住。」
以防萬一,他們今天讓學生提早放學,藉口學校正大門維修,讓學生全部從後門走,還特意叮囑過教室里不必關燈。但沒想到,陸言禮居然沒有上當,馬上就跑了。
十來個人呼啦啦從樓梯上衝下去,手持各種各樣的違禁武器。
李老師氣得牙痒痒,這可是她第一次參與集體活動,結果就把人放跑了?她從另一個老師手中接過小電鋸,跟在大部隊身邊跑。
「奇怪,人去哪兒了?」
二樓樓梯口,兩個老師躺在地上哀嚎。
陸言禮直衝下樓,迎面而來的是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他閃身躲開,狠狠肘擊在對方面部,掌心出現一柄小刀,扎在對方腕部,對方慘呼一聲,手不由自主鬆開。陸言禮順勢奪過木棍,旋身反手打暈了背後撲過來偷襲的男人。
一切不過一分鐘,陸言禮又給兩人重新補了一棍,飛速往樓下跑。等大部隊趕到時,他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肯定是去找他那個同夥了,快!趕緊過去。」
「我跟保安說了,讓他們守在門口誰都不能放出去,應該跑不了。」
「大張不是去一樓找他同夥了嗎?那個姓楚的。」
一群人繼續往樓下跑,令他們吃驚的是,陸言禮根本沒有管自己的同夥,一樓辦公室門口,張老師還在踹門,見同事們全都下了樓,張老師面上有些掛不住:「他在裡面反鎖了,應該還找了東西擋著,我打不開。」
「一起來,用力撞開。」另一個體育老師說。
兩個男人用力撞門,其他老師在旁邊呼喊,讓楚休乖乖打開。
門內,楚休又往門背後堆了不少雜物。
腿部劇痛格外難忍,楚休沒出聲,兩邊窗戶反鎖上拉上了窗簾,從外面看不到內部。他趴在牆邊認真聽他們說話,知道陸言禮這時應該是逃出去了。
那自己怎麼辦?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另一種機械聲。
糟糕!為什麼他們連電鋸都有?
陸言禮將樓梯口兩人打趴下後,佯裝下樓,實則從二樓往一樓中間的樓梯口窗戶上跳了出去,他特意穿了放在車裡的深色衣服,落在教學樓外的草地上,沒有人發現。隨後,他便繞道去正面,靜靜伏在花圃內觀察。
那群人堵在一樓辦公室門口,看樣子楚休用了什麼方法堵住門他們進不去,只能在門外撞。撞了一會兒,拿電鋸的李老師下來了,他們又嘗試用電鋸開門。
要不要去幫他呢?
陸言禮陷入沉思,腦海里回憶起學校的分布圖,決定繼續觀察。
電鋸用力拉響,木質門被緩緩鋸開一個大洞。
要是楚休正站在門邊,這一下就能讓他當場死亡。
「肯定是誰泄露了消息,要不然他怎麼會堵門?」
「啊!我的辦公桌!主任到時候記得幫我報銷!」
「怎麼辦?門鋸開了,但是進不去呀,裡面都被桌子堵住了。」
「那就去搞窗戶!」人高馬大的體育老師接過電鋸,開始切割金屬防盜窗。
窗戶後面沒有什麼東西阻攔,一群人順利摘下防盜窗,一個個從窗戶爬進去,陸言禮又隱約聽到他們的驚呼聲。
「人呢?跑哪兒去了?」
「不可能!我一直在門口守著,沒人出來。」
「大家趕緊找一下,不能放過他!」
陸言禮也覺得奇怪,楚休能跑到哪兒去?莫非辦公室里有暗道?
不應該啊。
他繼續看了一會兒,突然背脊一涼,隨後,他猛地回過頭去。
在他身後那棟教學樓,樓頂處亮起一盞燈,一個人影站在窗前。
漆黑夜色阻隔了人的視線,但陸言禮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在盯著自己!
他立刻飛奔,離開原位。而當陸言禮逃走時,其他老師也反應過來了,立刻跟在他身後,緊追不捨。
「別跑!趕緊停下!」
「你跑不掉的!」
「現在說清楚誰派你來的,我們就不追你!」
「你同夥去哪裡了?交代清楚!」
聽到同夥一詞,陸言禮想到了什麼,他繼續埋頭在校園內飛奔,就在其他人緊隨其後時,一聲槍響,在校園內迴蕩。
陸言禮收起槍,繼續頭也不回往前跑。在他身後近一百米處,一個老師痛苦地捂著腿哀嚎。
「他居然帶了槍。」老師們都驚呆了。
「帶槍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居然敢殺人?!快停下!」
陸言禮充耳不聞。
白天摸查過一次後,他就對校園內的環境格外熟悉。這所學校的布景也相當奇怪,道路彎曲,建築參差不齊,幾乎沒有幾條直道,非常彆扭。但現在反而方便了陸言禮逃跑。
他又回頭開了一槍。
這一回命中了另一個男老師腿部。
陸言禮壓根懶得聽身後的哀嚎怒罵,繞了幾個圈後,猛地加速,甩開了身後緊追不捨的人群。隨後,他回到方才發現有人盯著自己看的教學樓,沿樓梯飛快往上跑。
那個看見了自己的人,是誰?
直覺告訴他,這個答案非常重要。
楚休躲在陰暗密閉的角落裡,大氣不敢出一聲。而令他如此緊張的,並不是一櫃之隔正在搜尋他的人們。
在他身側,是一尊鮮紅的神像。
楚休幾乎是將自己牢牢貼緊了牆面,不敢輕易觸碰到一點。書櫃外,那群人還在東翻西找,突然間,那群人跑了一半,看樣子是去追別人了。
陸言禮引開了他們?
楚休有點懷疑,但目前來看好像也沒有別的說法。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一聲槍響,再過一會兒,又是一聲槍響。這令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當然,他希望這次開槍是對方故意為了引開其他人,而不是走投無路下的舉措。
聽外面沒聲了,楚休這才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
離他不到二十厘米的神像,散發出無盡的陰寒。
楚休一點一點地挪開書櫃,當他移開一條縫時,外面的燈光傾瀉進來。
他的頭腦嗡一聲炸開。
推開的那條縫外,一張人臉突兀湊上前,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滿臉笑容。
「找到你了!」
原來,李老師一直都在這間辦公室里,沒有離開。她聽到書櫃傳來響動,察覺到不對勁,於是舉著電鋸在書櫃外等待。
她希望能立下功勞,融入進四中的教師集體中去,因此也沒有喊其他人來。
「砰」一聲。
那張興奮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的大腿中了一槍,緩緩倒下。
開槍了,位置自然暴露,楚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推,一人多高的書櫃轟然倒下,壓住了李老師的下半身。
從對方手中奪過還未運轉的電鋸,楚休跳窗飛速離開。而就在他逃跑後不久,一群人急匆匆跑來。
「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
「小李?小李你沒事吧?」
「天啊!這,這是……」
他們一眼就發現了書櫃背後的神龕,神像鮮紅似血,立刻恭敬跪拜後,才準備救人。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書櫃抬起半截,另一人把李老師從書櫃下拖出來。後者的腿流出大量鮮血,森白骨頭穿破皮膚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傷的很重,不得不再派一人送她去醫院。
李老師虛弱道:「那個傢伙剛剛一直就躲在書櫃背後,還有,他把電鋸搶走了,你們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這個時候就不要你操心了。」
「這個可惡的東西,我們一定給你報仇。」
「他們兩個居然都帶了槍,怎麼辦?」
教導主任深思:「這樣,老羅你帶人去醫院,我問問校長,其他人繼續。」
羅老師答應下來,背起李老師往外走,準備開車送她去醫院。其他人四散開來,繼續搜尋。
就在楚休拎著電鋸強忍疼痛四處躲時,陸言禮終於來到頂樓,站在辦公室門外。
這是校長室,看來,剛才窺探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校長。
他敲了敲門。
大概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找上門,門內遲遲沒有聲音傳來。
陸言禮繼續敲門。
夜間寒冷的空氣刺激得他剛才劇烈運動發熱的頭腦有些清醒,他一手握緊了槍托,另一手握住木棍繼續敲門。
「有人在嗎?」陸言禮繼續問。
他收回槍,手放在了門把上,輕輕一擰。
門開了。
陸言禮沒有進去,而是將門用力一推,自己飛快後退兩步,警惕地舉起槍。
沒有人。
辦公室內亮堂堂一片,還可以看到辦公桌上置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窗簾和窗戶拉開,想必剛才那人就是站在那兒窺視的。
陸言禮慢慢走進去,一進入辦公室,他就察覺到了一股寒意。
這股寒意不知從何而來,密密麻麻攀升上每一寸皮膚,幾乎能冷到人心底去。
人呢?
他的眼睛四處打量,尋找著可能藏人的地方。
到處都沒有。
目光在大開的窗戶上停留一瞬,陸言禮心頭一跳,立刻來到窗邊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