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還沉浸在安靜的睡夢中,沒有因車輛狂飆的聲音驚醒。陸言禮再往城區開了一段距離後,方向盤調轉,駛向另一條陌生的道路。
「現在去哪兒?」楚休問。
陸言禮:「你不是打算去第四中學玩遊戲嗎?今天就去學校附近。」
談到第二天的遊戲,楚休有些沉默。
七日靈異遊戲,前六天已經令他筋疲力竭,時燕和聶允真終於徹底死亡,溫青和雲茜的輪迴亂流之謎也沒有解開,還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全知神。
他從來沒有哪一次任務像這一次那麼無力,但他無法推卸責任,一切都是從他第一天將溫青和雲茜卷進來開始的。
可……楚休心底深處隱約有種感覺,就算他第一次進入時沒有把溫青拉入遊戲,她也會因為各種原因參與進來。而只要有她參與,時空必然會變得紊亂。
就像這一次,遊戲本該結束,他們卻再一次被拖回了十字路口。他通過幾次許願間接讓聶允真和時燕活下來了,但他們還是意外喪生在臨近結束時。
他隱約感知到,一切的背後都被什麼操縱著。
不,不對,不是因為溫青的參與。
而是因為那位「神」!
因為有那個「神」的參與,他們的任務才會變得混亂!可一旦開始,他們就必然會因為各種原因許願,而後更加深入地陷進那時空亂流中,無法脫身。
楚休說出自己心裡的推測,餘光注視著後視鏡里陸言禮的表情,希望他能夠給出一些線索。
他不知道陸言禮已經向那位神祈願,並以自己成為信徒為代價,換取活下去的機會。
陸言禮安靜地聽著他的猜測,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很正確。他能夠在缺失線索的情況下推測到這個地步,想必,回去以後會在那個世界替他好好搜集信息。
唯一無法確定的是他回去後,自己為他做的心理暗示是否還能生效?以及,下一次他再來這個世界,如果去了其他地方,想要見面會很難。
「我現在還是難以得出結論,一切背後到底是什麼?並不像是單純的厲鬼或怪談。」楚休最後總結,「時燕和聶允真,以他們的能力,本不應該……」
不應該什麼,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相信對方明白自己的未盡之語。
「因為他們死在了第一輪,所以註定要死,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楚休說完後,陸言禮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的死亡是註定的。溫青也好,雲茜也好,包括時燕、聶允真……從他們第一次死亡後,哪怕因為你的原因復活,也逃不過結局。除非,他們也和我們一樣,付出代價,向神許願。」
楚休:「如果說我們倆是因為許願才活下來的,那溫青呢?她為什麼?」
陸言禮沉默了很久。
經過好一番折騰,天邊微明,星點街燈照耀,路邊已經有個別環衛工人開始幹活兒。車輛飛速略過他們,向著楚休此次任務的終點前去。
「因為,神是全能全知的。」陸言禮的神態突然變的虔誠,他用著楚休在別的教徒面上見過不下數十次的狂熱表情誇讚道,「神可讓亡者復生,可讓時光倒流,可以創造一切!」
「你……」陸言禮突如其來的轉變令楚休瞬間毛骨悚然,就好像他突然從人變成了什麼怪物。
好在他的變臉不過一瞬間,陸言禮又恢復了冷冷淡淡的模樣,繼續說:「但是,神並不是真正讓人復活。它只不過是把我們放回到原點,讓我們重新再走出一條路。」
真正復活?怎麼可能呢?他找了那麼多詭異,沒有任何鬼神能夠真正讓人復生。一旦相信他們的「復活」,除了需要付出更多代價外,也更容易將自己拖入深淵。
這個「神」也不例外。
「原點嗎?」楚休仔細琢磨這句話。
陸言禮比劃了一條河流的流淌。
「就像……時空長河,有一句話叫做人永遠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神也不例外,它把我們從死亡節點拎出來,在那個時空的我們繼續死去,然後,它又把我們放進河流的另一個節點,但那條河已經不是剛才的河了,那裡可能會有另一個我們,也可能沒有,因為都在同一條河內,可能會產生交集。」
楚休點點頭,表示理解。
「神雖慈和,但神的威嚴不可侵犯。因此,只有付出代價的人,才能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付出了代價,所以可以改變自己的未來,但時燕和聶允真可沒有,他們怎麼配享有神的恩賜呢?」
換句話說,他們沒有付出代價就「復活」,當然會死。
剛才的死局,明顯就是衝著他們去的。楚休雖然也受傷嚴重,但如果「神」真的要他死,他絕對活不下來。
陸言禮的口吻讓楚休感到很奇怪,光聽語言,很難讓人不信這是一位虔誠信徒,可要是看見他的冷淡表情,誰也不會相信他真的是信徒。
不過,他信不信那位神,和楚休都沒有太大關係,他現在還在想另一件事。
「所以,溫青也是註定要死亡嗎?」明明她也許願了,為什麼她也會?
陸言禮說:「她不一樣,我說的她註定死亡,是她無論多少次重來,都會因為自己的原因再次把自己送上死路。」她想要保存自己很簡單,但她一次又一次都選擇了死路,無一不是因為其他人送死。
況且,循環並不是永恆的,許願需要付出代價,溫青又能付出何種一遍又一遍重來的代價呢?
楚休自己也許下過願望,他學著陸言禮虔誠的模樣,試探道:「神的饋贈,必須付出代價才能得到,否則,必將以另一種形式收取?」
陸言禮點點頭。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本該死去的時燕和聶允真因為楚休的緣故「復生」,但他們並沒有付出代價,那位「神」自然會想辦法將自己的「恩賜」收回。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突然就回到了十字路口,只是為什麼會多出一輛車?」
在十字路口相撞的車本應該只有兩輛,但是他們莫名就被三這個數字迷惑住了,堅定不移認為是三輛車相撞,讓他們忽視了異常。
如果說第一次十字路口的局是任務遊戲帶來的後果,在撞擊後又出現的第三輛車,又是因為什麼緣故?
是任務,還是「神」?又或者兩者都是?
「關於這件事情,我並沒有正確答案,只能靠猜測。第三輛車,應該就是用來篩選我們的死局,只不過我們活下來了而已,如果聶允真和時燕沒有死,接下來還會有他們的死局。」
否則很難解釋他們全部被第三輛車迷惑。
前方恰好是一處紅燈,陸言禮停下車等待,但口裡的話沒有停下,他問出一個令楚休細思極恐的問題:「還有,你真的確定你的死局已經度過了嗎?」
楚休脊背頓時發涼:「什麼意思?」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你向它許願重來一次的次數有多少?你又付出了什麼?」
言下之意,重來了這麼多次,你確定自己,付出的代價真的足夠嗎?
陸言禮不清楚他是如何掙脫夢境的,想必和那位「神」脫不開關係。
「我……」楚休語塞,他還真不能保證。
他的確是靠向「神」許願才離開的夢境。
「所以,明天的遊戲,你該小心了。」陸言禮總結。
只有他一個人的遊戲,還是最後一天,可想而知,他會付出什麼代價。
楚休沉默下來,良久,點點頭:「謝謝你了。」
他注視著前方,心底懷疑越來越深,當汽車駛過又一個紅綠燈時,他冷不丁問:「你認識一個叫賀樓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