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依舊漆黑一片,身後爆炸現場越來越遠,之前他們遺留下的碗則不知去了哪裡,可能在爆炸中一併被毀去了吧。
楚休仍舊昏迷著,現階段大家完全不放心停下車換司機,於是只能由陸言禮單手操縱方向盤,另一隻手解開他安全帶,聶允真將他拖到后座。
高速行駛中,完成了從副駕駛到駕駛員的升級之路。
直到眼前再度出現城市燈光,陸言禮才回答聶允真的問題。
「關於你之前的提問,我看的是鏡像。」
「鏡像?」
「是的。四輛車同時在十字路口相撞,還是一模一樣的車,你覺得有可能嗎?」
「如果是鬼的話,的確沒有什麼不可能。」聶允真思索了一番,回答道。
鬼魂向來表現得無所不能,逆轉時間、瞬間移動等完全不在話下,鬼魂的詛咒也如此,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躲過。而目前他們除了任務規則外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消滅鬼。
「算是賭一賭吧。」陸言禮已經坐上了駕駛座,不知什麼緣故他沒有系安全帶,夜空中面色格外冷漠。他從後視鏡里和聶允真對視上,還是認真解釋。
「剛才車燈很刺眼,但還是能看出一些信息。左邊路口開來的車,車窗玻璃上映出了對面的倒影,右邊那輛車上則沒有影子。正面駛來的那輛車有倒影,在扶楚休的同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后座擋風玻璃上同樣能映出對面車輛的倒影。」
恐怖故事中,鬼魂靈異類總是在鏡子等反光物品前無所遁形,左邊的車輛無法被對面照出影子,是否說明那是假象?
一瞬間觀察到的景象讓他決定賭一賭。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聶允真細細一琢磨,覺得還是有些不太對。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往左拐呢?」左邊的車才是虛假的,向左轉彎按理說不會受到損傷。
陸言禮解釋:「不清楚碰見虛像會發生什麼。」
但實際上,他早就做好了第二個準備。
他坐在車輛右側副駕駛上,向右轉彎時他自然處在道路外側,靠近那輛鬼車的……是左側昏迷過去的楚休。
就在轉彎前他已經做好了隨時跳車的準備,又或者,一旦異變發生,就將楚休推出去。
但異變最終還是沒有產生,他可以暫時留住楚休這枚棋子。
聶允真不一會兒就想通了:「也對,真的撞上幻象說不定會有什麼後果,還是實體的比較好,有形有質。」
無形的靈異現象總是比有形的要來的可怕。
時燕聽他們說話,車內安靜下來後才細聲細氣問:「那楚休怎麼辦?他現在不知怎麼回事昏迷了。」
說到這兒聶允真也有點愁:「還是先帶回去吧,不過……」他湊近了時燕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後者猶豫了幾秒鐘,點頭答應下來。
最後一排后座上的楚休,此刻面色慘白,呼吸急促,眉頭緊緊鎖起,像是陷入了無邊際的噩夢之中。
一路開車向前,直到眼前出現熟悉的大馬路與城市星光,楚休才鬆了口氣。
車內的氣溫一再降低,暖氣開到最大也沒有用,鏡子裡,其他三人的笑臉在閃爍的燈光下格外陰森,一旦回過頭去,座位上卻又空無一人。
楚休卻依舊裝著沒發覺,自如地和他們交流,哪怕他們之間的對話格外詭異,楚休也依舊裝作不知道,試圖找機會離開。
但令他心驚的是,車門仿佛被鎖死了,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坐在副駕駛上的「陸言禮」已經沒有了耐心,他依舊規規矩矩坐著,面對正前方,眼睛卻慢慢睜大,而後,一雙無神的黑色眼球慢慢向左移動,注視向楚休。
鏡子裡,他的眼珠越來越斜,簡直要掉出來……不,真的掉落了出來,骨碌碌滾落在地。其中一顆恰好滾落到楚休放下腳那一瞬間的足底位置。
他毫無預料地踩了下去,頓時渾身一僵。
「你……你看見,我的……眼睛了嗎?……」副駕駛上的男人咧開嘴,露出森白牙齒,「我……好餓……」
后座同樣響起聲音。
「我……好餓……」
楚休還想說話,下一秒,他的視線突然往高處拋,緊接著,重重下落。
他看見了駕駛座上自己的無頭屍體,斷裂處噴湧出大量鮮血。周遭物體似乎都變大了……不,是他的頭顱變小了,骨碌碌滾落在地。下一秒,一隻熟悉的鞋踩了上來。
原來,他剛才踩住的不是眼球,而是自己縮小的頭。
「醒醒,楚哥。」楚休迷迷糊糊間察覺到,有人在試圖叫醒他。
楚休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時燕擔憂的臉,見他醒來,臉上的擔憂頓時變成了喜悅:「你終於醒了。」
楚休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車上,司機已經換成了陸言禮,聶允真、時燕和自己在后座,一臉擔憂。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的幻象中,摸了摸脖子,確定還在後,向前排的陸言禮道了聲謝,緊急問聶允真:「剛才我怎麼了?」
聶允真說:「你剛才突然就沒動靜了,睜著眼睛往一邊倒,幸好陸言禮坐你旁邊才沒有出車禍。」
楚休低頭看一眼時間,距離他們離開十字路口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難道說,死了以後,就從那個幻境裡出來了?
會這麼簡單嗎?
「剛才還有別的事情發生嗎?」
「有,但是解決了。」聶允真把十字路口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楚休聽完在腦海里推演一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知左邊的才是虛影,卻向右轉彎,真是像他所說的怕撞上虛影后遇見更詭異的事情嗎?
他比對了一下自己和陸言禮的位置,瞬間明白了真相,磨磨牙,還是沒說什麼,道了聲謝謝。
自己沒死,還能拿這件事計較嗎?
陸言禮頭也沒回,一路開車,理也沒理楚休的道謝。街道上此時已是空無一人,連燈光都黯淡下來,
「說起來,我們這次還真是幸運啊,雖然遇到了狀況,但也成功逃脫了。」聶允真感嘆,「希望接下來幾天的任務也能夠像今天一樣。」
時燕說:「只可惜,小葉他……」
「人死不能復生,看開一點吧。」聶允真安慰她,「誰也不能保證一直活著。」
「說的也是。」
楚休望著窗外陌生的街道,有些疑惑:「你們換了一家酒店嗎?」
聶允真:「是,之前你昏迷過去的時間裡我收到了消息,我們之前住的那家酒店發生了殺人案,所以只好換一家。」
「換了哪一家?」
聶允真點開手機屏幕給他看:「這裡,可能有點遠。」
的確很遠,在市中心,離遠在郊區的陰冥路還要一段車程。
「話說回來,楚哥,我們明天怎麼辦?」聶允真有點煩悶地抓了抓頭髮。
此時,前排駕駛座上的陸言禮問:「你們又想做什麼?」
楚休:「明天晚上來玩捉迷藏嗎?地點在陰冥路。」
陸言禮冷笑一聲:「真是嫌命長。」
聶允真忍不住說:「也不是我們非要……」還沒說完,被時燕使個眼色止住了話。
如果不是因為任務要求,他們自然不會去送死。不去做任務必死無疑,去做了,還有一線生機。但陸言禮又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任務執行者,就沒必要和他說了。
聶允真才回過神,面上帶了點不小心透露秘密的懊惱。
一路聊著,他們定下的酒店到了。
陸言禮停下車:「我也算對你們仁至義盡了,別再來打擾我。」
楚休點頭:「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前的酒店明明燈火通明,看起來卻有些陰森。幾人下車後,目送陸言禮從停車場離開,轉身向酒店大門走去。
下一秒,變故突生,三人經過一排小汽車後方時,其中一輛突然猛地往後退,正撞上走在最後的時燕,她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就被撞飛出去,落在對面一排車後發出一聲巨大聲響,掉落在地面翻滾好幾圈,直到碰觸到楚休的腿被阻攔下來才停止。
她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身下流出一大灘血,浸濕了全身。
停車場內,警笛聲此起彼伏。聶允真還沒來得及傷心,一聽見警笛和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與保安問話,立刻拽著楚休要離開。
「快走!要是他們報警了就麻煩了。」
雖然和他們無關,一看就知道是鬼魂的傑作,否則怎麼可能停的好好的車突然倒退,還能把人撞飛?但是,他們能和這些警察說嗎?
要是真被帶走做些訊問,導致他們今晚零點無法前往陰冥路,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楚休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兩人迅速繞路離開。
總歸這家酒店的保安已經過來了,他會將人送到醫院的。
要是時燕沒能活下來……
楚休甩甩頭,繼續往前跑。
停車場內此刻亂成一團,到處都響起警報聲,就像是有人無聊砸車玩似的。更糟糕的是,當他們正要離開停車場大門時,一些根本無人駕駛的車輛緩緩啟動,加大馬力向兩人狠狠撞去。
「糟糕!小心點!」
楚休和聶允真立刻一左一右跑開,前後撞上來的兩輛車狠狠撞在一起,零件散落一地。
為什麼?他們觸發了什麼死亡機制嗎?
「誰在停車場裡?別跑!」遠處傳來保安的更大聲的怒吼,想必他一定氣壞了,還叫上了不少人一塊兒過來,腳步聲更密集。
楚休和聶允真倒是想跑,但他們只能在小範圍內左躲右閃,不斷避開加速駛來的汽車。根本跑不了。一路躲避,反而使他們更加深入停車場內部。沒多久,兩人便因為一輛直衝而來的車再度分開,很快就不見了彼此的蹤影。
眼前又是一輛加速衝來的小型汽車,楚休一咬牙,趁它撞來的一瞬間足下在另一輛車上猛地一蹬,借力跳上了那輛車的車頂。小型汽車直直撞進另一輛車的車尾,車頭都凹了進去,而後便沒了動靜。
楚休再次確定不會起火爆炸後,勉強放下心,站在車上打量四周。
停車場內,其他車輛還在沒頭腦似的亂撞,現在車輛的目標是那幾個穿著保安服的男人。他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聶允真。
奇怪,聶允真呢?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身後又是「砰」一聲響,破空聲傳來。
一個龐然大物從背後狠狠地砸來,楚休根本來不及躲,整個人就被撞飛出去,掉落在地後滾了幾圈。暈頭轉向之餘,他總算看清楚了砸中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雙眼大睜,很明顯死得並不甘心,而那張臉……
就是聶允真。
楚休此刻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忍住身上疼痛努力爬起身。
怎麼可能?他們之前那麼多兇險的任務都活下來的,現在不過是躲避幾輛車而已。
他看也沒看地面上的屍體,用力一擦從額間傷口流到眼角的鮮血,警覺地打量四周,以免哪裡再跑出失控的車輛來。
在楚休身後,一隻蒼白的手從車底伸出,將聶允真的屍體拖了回去。
現在停車場內相較剛才的亂象,已安靜了不少,不少撞在一起的車燃起大火,眼看就要爆炸。楚休忍著疼痛繼續往外走,邊走邊躲避,上方突然再度掉下一具無頭屍體,直接摔在他面前。
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真的是因為十字路口那碗死人飯的原因嗎?讓那些鬼全部追來了?
楚休注視著地面上的無頭屍體,屍體的衣服很眼熟,沒有認錯的話,應當是時燕。
身體還在,那……腦袋去哪兒了?
眼前只有一條路,他不得不儘量繞開屍體,從側方經過,就在他要離開時,那具無頭屍體突然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腳踝。楚休立刻將自己的腳抽出,頭也不回向前飛奔。這一回他離開得相當順利,好不容易跑到路口,一輛車停在他面前,前排車窗搖下,正是陸言禮。
「快上車!」
都不用陸言禮催,楚休立刻打開車門坐上去,真心實意說了句:「謝了。」此刻,他突然感覺到有些噁心,胃裡有什麼東西在翻湧。
不,不是吧?
是因為那碗飯嗎?
駕駛座上的陸言禮此時也緊緊皺眉,像是強忍著不適,他察覺到楚休的臉色不好,問:「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不對勁了?」
楚休點點頭,終於沒忍住,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搖下車窗將腦袋探出去,吐了出來。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嘴裡吐出的並不是嘔吐物,而是源源不斷的黑色甲殼蟲,嘩啦啦一大片掉落在地,窸窸窣窣往前爬。
楚休認識這種蟲,背殼黑亮帶紅色花紋,半截指頭長,名叫錘甲蟲。因為它喜歡食用人或動物的屍體,所以,它還有另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屍蟲。
想到這玩意兒竟然在自己身體裡,楚休頓覺噁心,吐得更厲害,好不容易吐完了,確定沒有一隻遺留後,他立刻關上窗,以免那些屍蟲爬進車內。
直到現在,他才有空轉頭看陸言禮。
「你,你怎麼樣?」來回折騰這麼久,楚休臉色白如金紙,也許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胃部有種不適感。
陸言禮的臉色同樣蒼白,他捂著嘴乾嘔幾下,單手握方向盤都有些不穩,楚休接手過去後,陸言禮重重往後靠在座位上,重重喘息。
見他徑直彎下腰,楚休急了:「別!可能是屍蟲,你打開窗戶往外面吐。」
陸言禮擺擺手:「不,不是屍蟲。」
他咧開嘴笑起來,從嘴裡冒出一根白白的什麼東西,伸手往外拉出一截,才看出是一根細長的白骨。
「不止一根,還有。」說話間,他一根又一根往外吐骨頭,全部堆在座椅旁腳邊,很快,白慘慘骨頭堆得老高,已經和座位平齊了。
楚休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些發冷。
這個陸言禮……也是假的。
他想踩下剎車,但車底地面全部被骨頭鋪滿,駕駛座上的「陸言禮」還在往外吐骨頭,他又要伸手去開門,但車門關的死死的,打不開。
地面上的骨頭動了起來……
「怎麼辦?這都快下午了,楚哥還沒醒。」
酒店裡,時燕和聶允真心急如焚。
楚休沒有醒來,他們兩人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活下來。
陸言禮倒是足夠聰明,但他將三人送到酒店後立刻單獨離開,不知去做什麼。聶允真手受了傷,無法保證自己能夠留下他。
更何況,楚休的狀態也很不對,不斷冒著冷汗,額頭上更是莫名其妙冒出一大塊傷口。很顯然,他在經歷著什麼險境。
「沒辦法了。」聶允真喘了幾口粗氣,憋悶地抓抓頭髮,「晚上八點,要是八點他還沒有醒過來,我就在酒店裡隨便拉幾個路人。」
這裡去陰冥路的車程至少兩個小時,如果再為了等他而耽誤下去,三個人都會死!
「那他怎麼辦?」時燕問。
聶允真眉頭皺的更厲害。
「要不然這樣,我們把他拉過去,然後提前先把他藏好,再開始玩捉迷藏,怎麼樣?」時燕提議。
「你說的倒輕巧,捉迷藏,誰知道被捉到會怎樣?當鬼的捉不到人又會怎樣?把他藏起來被其他人發現了怎麼辦?再說了,誰去藏?我還是你?」
不用說,時燕雖然為了任務也練出一身力氣,但讓她扛著一個男人也走不了太遠。這活兒只能聶允真來做。
「再說了,我去藏人,你負責鎮壓被我們抓來的人嗎?要是你沒看住,讓他們發現了,楚休肯定第一個被抓到。」
時燕說:「我來管就我來管,你給我一把槍,我看誰敢偷看。」
聶允真閉了閉眼睛。
「其實……也不是這個理。」他注視著昏迷過去但一臉蒼白扭曲的楚休,緩緩道,「我就直接說吧,到時候我們要抽籤當鬼,如果我們兩個抽中了簽,你確定你不會去抓他嗎?」
捫心自問,如果是他抽中了鬼簽,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況下,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生死關頭,就算楚休幫過他們再多,也不能讓他們把命搭上。
時燕抿抿唇:「就這樣吧,如果到了晚上他還不醒,那也是他命不好,不能怪我們。」
聶允真知道時燕一直很維護小隊成員,無論是之前的葉盛科,還是現在的楚休,只要是正在合作的夥伴,她都會儘量保全。這也是聶允真不同意的原因,但既然時燕都這麼說了,由他把楚休藏起來就相當於得知了一個玩家的固定藏身處,反而對他自己有好處,聶允真沒怎麼猶豫,答應下來。
兩人離開了房間。
房門剛一關上,床上的人就有了變化。
一隻只背殼黑亮帶紅色花紋的甲殼蟲,從楚休嘴裡爬出,數量太多,源源不斷窸窸窣窣爬了滿床,很快,它們爬下地板,向四面八方爬去。
它們的身軀不大,不過兩三厘米長,略顯扁平,很容易就爬出了門縫,一些屍蟲爬進衛生間,從下水道里鑽了進去。
酒店,其他房間內。
「媽媽,我想喝水。」小男孩邊玩手機邊說。
「好,我現在燒一點。」說罷,女子拿起電視機旁的燒水壺,準備去衛生間接一些水燒開,可當她擰開水龍頭時,卻嚇得尖叫起來,燒水壺也扔在了一邊。
水龍頭裡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源源不斷的小小的黑色甲殼蟲。
「媽媽,怎麼啦?」小男孩疑惑的問下一秒,他也嚇得叫起來,「啊——媽媽,那是什麼呀?」
「是髒東西!快,我們先走!」
「衣服和包包不要了嗎?」
女子也想收拾東西,回頭一看整間廁所都滿了黑色小蟲,它們的速度太快,不一會兒連床上都布滿了它們的身影,令人頭皮發麻。
「不要了,不要了,就當丟了吧。寶寶,我們快走!」女子急忙抱起小男孩,打開房門。
令她目瞪口呆的是,對面房間大門大開,一群又一群可以稱得上洪流的黑色小蟲湧出來,整條走廊都鋪上了黑色的流動地毯。
下一秒,他們倆也被屍蟲吞沒,滿地無處可去的屍蟲立刻侵占了他的房間。
「不好了!這家酒店也有問題!」時燕急忙找到聶允真,「我們現在必須馬上離開!我收拾東西,你去背楚休,快!」
他們已經習慣了做任務時迅速轉移陣地,聶允真也不推脫,立刻去找楚休。
奇異的是,他並沒有遇上蟲群,順利來到楚休房門外,一打開門,楚休好好地躺在床上。他把人背起,直接往外沖。
「快點,趕緊走!電梯已經走不了了,走樓梯吧。」時燕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站在門外等他,三人從樓梯跑下樓,聶允真才知道時燕說的酒店出了問題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的屍蟲……從哪裡來的?
這些屍蟲幾乎鋪滿了樓道,背殼黝黑髮亮,鋪得樓道也黑亮一片,完全躲不開,他們只能踩在屍蟲背上前進,每一步踏下去都是一片甲殼蟲碎裂的嗶啵聲,濺出不少噁心的濃漿。同時他們還要避免屍蟲往自己身上爬,每跑幾步都要抖抖腿,把蟲子從身上趕下去。
聶允真兩手都用來背人了,時燕背著行李一手拎包,另一隻手從包里抽出外套,不斷拍打著爬到聶允真和自己身上的屍蟲們。好不容易跑到一樓大廳,他們推開大門,直接沖了出去。
直到現在,他們才鬆了口氣。
「太可怕了,不知道哪裡來的蟲子。」聶允真重重喘氣,他背著個大男人拼了命跑樓梯,對體力消耗很大。
時燕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她嫌惡地看一眼自己鞋底,眉頭緊鎖:「就是,太噁心了。」想到剛才的情景,她就有些反胃。
「等,等等……你看。」聶允真站在她對面,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怎麼了?」時燕疑惑地向後轉去,她的表情凝在臉上。
不知道從哪扇窗戶爬出的,總之,源源不斷的黑色小蟲漸漸爬上大樓外層。
整棟大樓一點一點的,鋪滿了黑色的屍蟲。
「快走吧。」聶允真肩膀輕輕撞一撞時燕,後者反應過來,「啊?好,走吧走吧。」
他們開來的車還在停車場,左邊劃了一大塊,後視鏡也碎了。但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也沒有時間修車,他們將楚休放在后座,由時燕開車前往市區。
「你說,我們找幾個學生怎麼樣?讀高中或者讀大學的都可以。」
「學生?」
「對,不是有很多學生都喜歡玩這種刺激冒險的遊戲嗎?」
「可,可是……」
根據網站上執行者們的反饋,他們一般不會找學生做任務,下手對象都是看上去聰明些的本世界居民,多半是青年人和中年人,或許這是他們僅有的一點良心的表現了吧。
重來一次的時燕不知道,他們在上一周目的開頭,就選擇了溫青和雲茜兩個學生。當然,後果就是他們付出了慘痛代價。這也是時燕心中隱約有些牴觸的原因,只不過她不明白罷了。
「別可是了,我們倆現在還能找誰?」聶允真晃了晃自己受傷的手,拆下繃帶換藥時,傷口還是黑的,「再說了,任務沒有規定人數,我們找得越多越好。」
反正都要找人,把人騙來總比用槍威逼來的輕鬆。
缺點就是,以遊戲名義騙來的人會因為缺少幾分警惕心,死得更快。所以楚休才寧願用槍逼迫,好讓參與者保持警醒,努力自救。
「行,我現在發個帖,號召一下。」
說到底,時燕也沒有那麼偉大。她低下頭,很快在本地找到一所離陰冥路不算太遠的高中學校。
「誒,你們聽說沒?隔壁班的田樂說他今晚請假。」
「請假就請假,怎麼啦?」
「不是,你猜他請假去幹什麼?」
「難道是去約會嗎?」
「No,大錯特錯。」先起了話頭的女生壓低聲音,「他和人約了,今天晚上去陰冥路探險,玩捉迷藏,怎麼樣?刺不刺激?」
「嘶……膽子太大了,反正我不敢去。」
「不對呀,不是說昨天晚上發現陰冥路有三輛車撞了嗎?聽說還死了人,現在交警應該管著吧?」
「白天管,大晚上肯定沒人吧?」
「太恐怖了,我不敢去。」
「他從哪裡看到的消息?和誰探險啊?」
「聽說是外地來的,很好奇鬧鬼的傳說,想去陰冥路見識見識。」最開始傳話的女生壓低了聲音,「田樂去也是有原因的,發帖的人說了,她就是膽小所以不敢去,陪她去玩的,一個人一千,玩兩個小時就回來。」
田樂家裡不富裕,兩個小時一千,又不是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很難不心動。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這個帖子的內容就幾乎傳遍了整個年級。據發帖人說,不限定人數,去的人越多越好,只要陪他們玩下來了,每個人都有一千。
這座城市不算特別發達,和田樂一樣,不少自詡膽大的高中生都有些動心。
「哎,青青,你聽說了嗎?」
溫青和雲茜從廁所回來,就聽見大家都在討論什麼,幾個女生拉過她們倆加入討論小團體。
「聽說什麼?」溫青好奇。
「就是,有人打算去陰冥路探險。」
「什麼?!」溫青臉色頓時一白,「那裡不能去!」
她還想說什麼,預備鈴響起,老師從門外走進來,溫青不得不回到座位上,拿出書本站起來讀書。
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書本上。
陰冥路……為什麼他們要去那裡探險?
那裡不能去!
整堂課溫青都有些心不在焉,老師叫她回答問題也沒回答出來,她的臉色實在不好看,老師以為她身體不舒服,便沒為難她,讓她好好休息。
一下課,老師端著東西回辦公室,溫青立刻衝到剛才和自己聊天的女生身邊:「你們剛才說的去陰冥路是什麼意思?」
「啊?你不知道嗎?」傳話女生興沖沖拉她坐下,將事情原委告訴她。
聽她說完,溫青連嘴唇都發白了:「昨天晚上才出了車禍,他們肯定也知道,哪有這麼不要命的?」
「不是說車禍的原因是因為打了遠光燈然後剎車失靈嗎?不過確實很奇怪,十字路口,三輛車撞一起。啊總之你不要說出去啦,田樂他想賺點外快呢。」
溫青搖搖頭:「不是的,你們不知道,這個錢不能賺,那裡不能去!」
她眼裡閃過一絲堅定:「除了田樂,還有誰說要去的?」
「嗯……田樂,方南,凌薇薇……」女生掰著手指頭數,一口氣點了七八個人名出來,溫青越聽越恐慌,見她說完了,點點頭,飛奔出教室。
雲茜卻沒有和她一起出去,她左右打量一下,悄悄湊近那個女生:「那個……你們說的有一千塊,是真的嗎?」
溫青來到隔壁班,點名道姓找田樂,立刻引起了小範圍起鬨。溫青多少算個美女,平常高中生們在艱苦的學習生活之餘,總不忘聊點小八卦,溫青就是他們經常掛在嘴邊上的漂亮女孩。
田樂走出門,還有些緊張,他挺喜歡溫青的,深情談不上,但一點點年少慕艾足以讓他在心動的女生面前拘謹。
「你晚上是不是要去陰冥路?」溫青直接開口,「相信我,不能去那個地方,很危險的。」
田樂也不想去,但是他想要錢,貧窮這種事情在心動的女生面前顯得那樣窘迫,他別過頭:「我去那裡看看就回來,又不關你的事情,你少管。」
「你!」溫青氣地跺腳,「你們知不知道那裡才死過人啊?你們還跑的去玩,真是不要命了。」
「沒事的,相信科學,再說了我們玩一下就回來,不會有什麼事的。」田樂話剛出口就忍不住懊悔,這會兒別彆扭扭地找補。
「真出事你們後悔也晚了!」溫青焦急得很,估摸著三兩句也說不通,乾脆轉身離開,打算去告訴班主任。
市警察局。
幾個警察面色凝重,他們手裡各自有一沓照片和資料,上面的內容如果公布出去,那是足以震驚全國的重大消息。
「這些……真的是人能夠做到的嗎?」坐在下首的年輕一點的警察緩緩吐出一口氣,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他的問話並沒有人回答,會議室里,大家都在想這個問題,但都避免去尋找答案。
「茲事體大,所有人記得,和陰冥路十字路口案件相關信息一律保密,從今天起,陰冥路封鎖,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入。」見他們翻閱完了,上首女子嚴肅道。
她已不再年輕,但五官依舊秀麗,只是眉眼間透出濃濃的威嚴使她整個人看過去第一眼更多是予人以距離感,而非對美貌的欣賞。
「明白。」會議室里其他人同樣嚴肅回答。
他們都知道,自己或許是踏足了某個神秘的領域。
「接下來,大家討論一下自己的想法,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措施。有什麼疑問也可以現在提出。」
話音剛落,其中一人舉手。
他是絕對的科學信奉者,開口問:「我在想,會不會有可能兇手把死者的屍體骨架拆分後重新再拼裝起來?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麼幾十具骨架會有好幾具的檢測顯示是同一個人。」
「你的問題連隊法醫不是沒想過,他把所有的頭骨都檢測過一次,確定了裡面有頭骨檢測結果完全相同。」
這下,他們更加不可思議了。
怎麼可能……
一個人,可能擁有兩顆腦袋嗎?
「現場檢測到的碗又是什麼?裡面還有一碗已經餿了的米飯和香灰。這是有什麼含義嗎?」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獲得准許後,一個年輕警察急匆匆走進來,附耳和上首的女警官說了一句話。
「什麼?」女警官猛地瞪大眼睛。
「今天會議先到此為止,資料禁止帶出會議室。小劉,你記得收一下。」說罷,女警官立刻跟著年輕警察出了門,徒留會議室里眾人面面相覷。
最近真是……越來越多詭異事件,每一件都在挑戰他們的唯物論。
「怎麼說呢,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吧?」
「信奉科學,少在這裡說有的沒的。」
「我知道,不過有一句話還是不得不信。科學的盡頭是玄學。」
「我也贊同,以前我也是信科學的,但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麼離奇,否則你怎麼解釋那幾輛越野車的油箱裡全是血?」
「對,還有那幾顆一模一樣的頭骨,一個人能有好幾顆頭嗎?」
「剛才我就想說了,米飯拌香灰,還在十字路口吃,這是招鬼呀。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膽子太大,真的招來了什麼東西……」
「行了行了,死者為大,少說點。」
「對了,剛才趙姐聽到什麼消息了?這麼著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
被稱為趙姐的人急匆匆跟著年輕警察往外走,走到樓下,才壓低聲音問:「怎麼回事?屍體全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