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的覺醒……
是特定的一個,還是群體?是否有什麼觸發機制?他們的覺醒,到達了什麼程度?為什麼能被[高樓將傾]用覺醒來形容?如果只是普通的高智商NPC,對方絕對不會這麼說。
楚休心中充滿疑問,但他並沒有將這件事公布出去。
任務者們看不到未來,找不到希望,時刻遊走在生死邊緣,他們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如果沒有發生意外,這輩子就這麼平平安安度過了。
但很可惜,他們不幸被捲入了最恐怖黑暗的世界,死神的鐮刀無時無刻不架在他們脖子上,這種心理壓力,常人難以想像,每個月從網站上統計出的自殺人數就多大十幾個,死了一批又一批,網站的註冊人數卻只增不減。
車裡其他三人看似樂觀,嬉笑打鬧,又何嘗不是因為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死亡,所以才想盡力在生命最後的一刻留下笑容。
經歷過生死逃亡後又需要對現代社會遵紀守法,實在是對他們要求過高。他們已經默認了執行者們將戾氣發泄到這個世界本土居民中的行為,並將其稱呼為NPC。
在這裡殺人,總比在現實世界裡殺人來的好。
這也是楚休選擇隱瞞的原因。
如果將這件事公開,勢必會令心理本就處在鋼絲線上搖搖欲墜的執行者們迅速失衡,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估計[高樓將傾]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才會選擇將這件事告訴自己。不過,雖然他在郵件中說了只告知了自己,但不能確保他說的就是實話,現在是否其他人同樣接收到了這條信息還未可知。
相對於賀樓文字中的隱約透露的不安,楚休的看法卻截然不同。
一直以來,不是沒有人試圖尋找任務背後的秘密,但最終都無功而返。賀樓所說的覺醒的NPC,或許是一個轉機。
只可惜,對方並沒有透露出更多的消息,他不知道那個NPC到底是誰,在這個世界……他可以找到嗎?
車輛繼續行駛,車內的四人聊天聊得不亦樂乎,如果不看他們前進的地段越來越僻靜幽深,看上去和普通出來遊玩的人們沒什麼區別。
周圍越來越荒涼,當他們到達目的地時,前方的景象用恐怖來形容絲毫不為過,四周寂靜無聲,看不到一個人,連之前不斷發出鳴叫的小蟲到這裡也安靜地仿佛沒有任何生物存在,被曬化的馬路露出斑駁的僵白底色,樹木植被亦是光禿禿的,掉光了葉子。
車輛停在一個老舊的路牌前,這個路牌很奇怪,藍色的底漆幾乎掉光了,露出底下銀白色金屬,上面的字卻是鮮紅色的,完好無損,很輕易就能辨認出幽冥路三個字。
就像是……鮮血組成的文字一般。
「好了,就是這裡,我們再確定一下任務。一共七天,七個遊戲,第一天,在幽冥路隨機帶上兩位路人,並和他們在午夜零點時到達十字路口玩一個名為叫影子的遊戲,每次一人,必須做完全部步驟,當所有人都完成後,才可以離開。」司機名叫聶允真,停下車後,他第一個說話。
他說完了任務,看著那個路標,只覺得一顆心沉甸甸的。
這個地方,好像有什麼不詳的存在,它就在角落裡,死死地注視每一個人!
「到這種地方來玩這個遊戲……」后座男人臉色已經變得格外蒼白。
他剛才極力炒熱話題,就是為了能讓心中的恐懼減少幾分,然而聶允真的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他還在恐懼著那件事,包括……這個遊戲。
遊戲名為叫影子,或許還有另一個稱呼,那就是——招鬼!它要求參與的玩家在午夜零點以後,獨自一人站在路邊,借著月光也好路燈也好,面對自己的影子向前走,每走一步,就要叫一聲自己的名字,走到十三步以後,才可以離開。
后座的男人葉盛科,他被無端拉入任務前也是個唯物主義者,但他那時是個膽子極大的人,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還常常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做一些靈異遊戲,什麼筆仙碟仙血腥瑪麗全都玩過,最高紀錄是曾經一個人在墳場過夜。彼時的他洋洋自得,全程拍攝下自己玩遊戲的經過,和朋友吹噓:「我都說了,這世界上沒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
直到後來……
葉盛科終於得到了教訓。
三年前,他拉著朋友玩這個叫影子的遊戲,據說走到第十三步時,你會發現地面上的影子多了一個,那個影子就是你招來的「東西」,它可能會幫你一個忙,也可能會讓你幫一個忙。
那時候,葉盛科不相信,自己先玩了一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朋友原本有些膽小,看見他沒出什麼事後,便也下車在路邊,面對著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可是,當他走到第十三步以後,竟然真的……
葉盛科閉了閉眼睛,不敢再回想。
現在,又要玩這個遊戲。
「葉子,你又想起那件事了嗎?」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安慰他。
她個子嬌小,有一張娃娃臉,長得很可愛,但她卻比葉盛科還要大兩歲,和葉盛科曾就讀同一所大學,此刻,她眼裡流露出和氣質不相符的溫柔:「你不要自責了,那件事請不是你的錯,你沒有想害他的。」
葉盛科苦笑一聲:「學姐,你就別安慰我了,如果不是我提出要玩這個遊戲,他也不會……」
「好了,都到了這裡,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聶允真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回憶,「我們現在還是擔心一下這種鬼地方會不會有路人過來吧。」
的確,這裡什麼都沒有,一片荒涼,就連景象都很嚇人,完全可以直接拿來做鬼片場景拍攝。
就算有人,也不知道那真的是人,還是……
但是任務就是這麼規定的,他們也不敢違背,否則直接從鬧市隨便拉兩個人不是更好?
「有沒有路人先不說,就算有,也很難叫他們一起玩這個遊戲吧?這個我們也需要想辦法。」聶允真又說。
畢竟普通人又不是腦子進水,誰沒事玩這個東西?自己嚇自己。或許,他們只能用些暴力手段了。
說到這兒,一向很少搭話的楚休罕見開口:「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聶允真不知道楚休有什麼手段,但既然他這樣篤定,想來一定有什麼方法。他點點頭:「那等會就麻煩楚哥了。」
接下來,四人就安靜坐在車上等待,試圖等到經過的路人。
「青青,現在已經這麼晚了,你真的要大晚上過去嗎?很危險的。」道路另一頭,兩個背著書包的女生走過來,其中個子高些的女孩擔憂道。
她看向身側女孩的書包目光里,還有些恐懼。
「好了,茜茜,你不用勸我了,外婆已經告訴了我,貓掛樹頭,狗棄水流。如果我不把小咪帶到這裡,我們全家都會有厄運的。」
「可是,這裡真的好可怕,我們明天白天來好不好?馬上就要天黑了。」
臨近冬季,天黑得早,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夕陽早就落了下去,只有一點點暖光還掛在天邊,而陰冥路無論是從名字還是從環境來看,都足以嚇退一個膽小的女生。
聞言,溫青眼裡也有些猶豫,她捏著書包的手緊了緊,還是搖搖頭:「不行的。」她眼裡滿是恐懼,雲茜從來沒有在向來膽大的溫青面上看到過這樣強烈的恐懼。
「不行的,必須要今天……他說了,一定要今天……」
「他?他是誰?你外婆說的嗎?」
可是接下來無論雲茜怎麼問,溫青也不回答了,她只安慰自己的好朋友:「沒事的,你看,我們已經到這裡了,只要趕緊找到一棵樹掛上去就好。」
她的書包里,隱約散發出一股甜膩的香氣,和血腥味摻在一起,雲茜不小心聞到,立刻扭過頭去。
「可是,這裡的樹都掉光葉子了,哪裡有茂密的樹啊。」雲茜不再勸她,只跟著張望起來。
的確,道路兩旁種滿了樹,但偌大密林,竟全部掉光了葉子,只有扭曲的、光禿禿的枝幹。
「我們再找找吧。」說到這兒,溫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拉住雲茜的手,「沒事的,我保護你,我們很快就回去。」
無人知道,她另一隻手捏緊了衣服口袋裡的護身符。
天越來越黑,兩個女生彼此抓緊了手,一步一步往前方被樹林影子遮蓋的漆黑道路上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雲茜的錯覺,她鼻間那股甜膩的香氣越來越濃了。
前方隱約傳來一點亮光,再往前走,竟然是一輛車,看上去車裡的人在聊天。
有人在,兩個女生就安心了不少,往前走的步子也快了些。就著車燈,她們真的看到了一棵還帶些葉子的樹,就長在前方路旁。
雲茜捏了捏溫青的手,驚喜道:「找到了!」
她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脫離大路來到那棵樹跟前。溫青比了比,發現自己個子不夠高,夠不著最低處的樹枝,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雲茜。
雲茜個子高一點,應該可以。
「茜茜,我,我夠不到啊……」
雲茜嚇得連連擺手:「你不要看我啊,我陪你來已經是很有勇氣了,我不敢。」
「那好吧。」溫青轉身放下書包,從包里取出一個塑膠袋和一根繩子。
塑膠袋裡裝了一團不知什麼東西,鼓鼓囊囊包成一團,兩個巴掌合攏大小。溫青將表面那層袋子揭開,裡面又是一層,她很耐心地一層一層揭開。
隨著她的動作,那股甜膩的味道愈發熏人,雲茜受不了地轉過頭去,離遠了幾步透氣。溫青卻沒在意,一層層剝開塑膠袋,裡面……赫然是一具鮮血淋漓的黑貓屍體!
雲茜嚇得更不敢看,東張西望轉移注意力,她說:「我先去外面等你啊。」說罷,急匆匆走到了路邊。
溫青沒在意,捧著自己的小貓落了滴淚。
這是她的小咪,她怎麼會怕呢?
她兩隻手捧著小貓,已經沒空去理繩子了,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應該先把繩子拋過去呀,現在這樣怎麼弄?
小咪不可以碰到地面啊。
「茜茜,這樣,你幫我把繩子丟過去,好嗎?繩子是乾淨的,等下我把小咪綁在繩子上就好。」溫青低著頭摸了摸小咪,不顧自己滿手貓血,她提高了音量呼喚自己的好友。
孰料,她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好啊。」
「啊——」溫青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去,隨後就看見自己的朋友站在身後不遠處,眼裡滿是惶恐,卻不敢出聲。
因為她的腦袋,正被一把槍頂著。
雲茜身邊,多了四個人,三男一女,剛才說話的,男人離她最近,一臉笑眯眯。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溫青嚇得後退一步,踩在塑膠袋上,發出一點滋啦聲,滿腦子都是各種法治新聞。
殊不知,她手裡捧著的死貓也嚇了臨近她身前的聶允真一跳。
四人不著痕跡相互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女孩有古怪。但沒辦法,現在只有這兩個路人。
「沒事,只要你們陪我們玩一個遊戲就好。」四人中的女子開口,「只要你們聽話,我們就不會為難你們。」
溫青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放下手中的貓然後悄悄報警,但是……小咪不可以著地。
「什,什麼遊戲?」她腦子裡已經想到了一些晉江不能過審的新聞,不由得為自己莽撞的行為後悔。
如果這幾個男人真的要……她該怎麼辦?
她和青青該怎麼做?
真要到了那個地步,她就……就把小咪放在地上!
但那幾個人卻告訴了一個她根本沒想過的答案,和她想像的大相逕庭。
「叫影子?」
「對,遊戲規則你聽清楚了嗎?」其中的女人說道。
她的聲音很溫柔,細聲細氣,但聽在兩人耳中和魔鬼沒什麼分別。溫青急忙說:「我明白了,你們……能不能先放了她?」
楚休收回頂在雲茜腦袋上的槍,將人輕輕一推,女孩立刻向好友撲過去,卻因為她手中的黑貓屍體頓了頓,退而求其次地站在對方身側。
「午夜零點後,玩過了這個遊戲,我們自然會送你們出去。」楚休的速度很快,大家誰也沒看清他把槍藏在哪裡,他仔細看了一眼兩個女生,目光在溫青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她會是覺醒的NPC嗎?
不,還是需要再觀察。
「你們說話算話。」溫青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但她卻沒有表現出太多軟弱,這令四人都有些驚訝。
「對了,現在能告訴我們,你手裡抱著的,這是什麼嗎?」聶允真繼續笑眯眯問。
溫青抿抿唇:「我的貓,叫小咪。」
「那你為什麼要帶它到這裡來?剛剛在樹下要做什麼?」四人當中的女人繼續細聲細氣問。
她叫時燕,看著兩個女生相互依靠的樣子,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和好閨蜜阿欣。
只可惜,阿欣她……
時燕的眼神不過黯淡了一瞬,很快恢復過來。
現在距離零點還有很長時間,他們不著急,必須先問清楚情報。
這兩個古怪的女孩,這個詭異的地方,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
溫青不想回答也沒辦法,她深吸口氣:「小咪突然死了,我帶它到這裡來埋葬。」
「埋葬?為什麼要掛在樹上?」
「因為,這是外婆告訴我的。我外婆說過……」
此刻,這座城市的某個老舊小區角落,一個俊秀青年敲開了一扇門,他手裡還抱著一隻黑色的小貓。
「你好,請問這裡是溫家吧?我找到了你們發布的尋貓啟事的貓。」男人笑容溫和,「丟貓的小姑娘叫溫青,是嗎?」
開門的是個老人,她看了一眼年輕人手中的貓,連連點頭:「啊,對,謝謝你啊小伙子。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家外孫女名字?」
說到這兒,老人又一拍腦袋:「哎呀,那小妮子,肯定把名字也寫上去了。」
黑色小貓輕輕地咪嗚一聲,從年輕人懷裡跳了下來,像主人回到家中一般,大搖大擺走進去。
「小伙子,要不要進來喝杯茶?」老婦人高興不已,招呼他,「對了,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男人笑了笑:「不用那麼客氣,對了,我叫陸言禮。」他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屋內環境,「您家外孫女還沒回來嗎?我這裡還撿到了她的學生證。」
說到這兒,老婦人也有點愁:「還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又放了學就去找貓了。」
陸言禮把學生證遞過去,隨口安慰:「沒關係,會平安回來的。」
說罷,他不顧老婦人的挽留,揮揮手離開。